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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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拧不过龙聿的坚持，凌律最终还是跟他说出了一个地点。龙聿诧异凌律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一家星巴克咖啡店。
店前有一个小小的条形花园，让客人可以坐在店外欣赏街边的景致。
但现在，无疑已经打烊了。
往日人来人往的商业圈，在深夜已是一片虚空的暗色与冷清，唯有街边的雕花路灯温暖地亮着。
凌律坐在咖啡店前面的一个花坛边上，一手撑着脸，一手衔着烟。仿佛在思索，又仿佛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龙聿走了过去，凌律指间的烟还在径自燃烧着。龙聿抬手，用手背触了触凌律的脸颊。冰凉。龙聿随即便换了掌心，两手将凌律冰冷的面颊一把捧住，凑近了低声说道：“你个笨蛋，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怎么这么凉。”早知道就多带件衣服出来了。
凌律近距离看着龙聿满是责怪的眼眸，动了动，想避开龙聿温热的手。龙聿不依，执意把热度传给他。等凌律的脸被温热了，龙聿又伸长手臂将男人一把抱在怀里。怀中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
两人不言也不语。龙聿只是抱着他。
与其说是龙聿觉得凌律现在需要他，不如说是他龙聿现在需要凌律。他需要凌律。
感受到了安娜的悲伤、混乱以及自我怀疑，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微情绪，龙聿觉得他现在很需要凌律。需要凌律这个男人让他悬着的心落下来，内心起伏的心绪得到安宁。
律。
什么都是假的，即便什么都是假的。即便有痛苦、迷茫、不信任、担忧、烦乱……可是，可是这一刻的平静，这一刻的安心，这一刻的全然满足，是这么真实。
我的心，在你这里啊，凌律。
律见龙聿状态有些不对，便从花坛边上站起身。龙聿还紧紧赖在他身上，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
凌律在心底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就在龙聿耳边，微微的热气拂过龙聿的耳廓，痒痒的：“你怎么了。”他问。
龙聿还是抱着他，头努力埋进凌律的颈窝。他的身高已经比凌律多出两公分，这副样子让凌律有些无奈。
龙聿闷着头，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你要结婚了。”这一句话十分简短，但从龙聿的口中说出来又带着微微妙妙的意味。就好像一直跟着父亲的孩子知道了父亲要再婚的决定。那种担忧，那种不甘，那种仿若将被抛弃的委屈和不愿。
凌律失笑，他还不忘调侃道：“我娶了你的新娘？”
龙聿恨恨地用头砸了男人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余裕开玩笑。
凌律微耸肩，说道：“可能我跟安娜……结不了婚了。”
听到凌律不无遗憾的一句话，龙聿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剧烈地。很紧张，很兴奋，好像一瞬间便被冲掉了全部阴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声音仍旧强抑出冷静：“这不可能的。安娜她很爱你，她最终还是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不管她和凌律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不管她如今有多么伤心彷徨，但最终，她还是会回到凌律身边。他知道。
凌律没说话。龙聿松开了他，凌律又重新坐回花坛边。龙聿也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将凌律的大手拉了过来，放在手里捂热，捏着把玩。
凌律也不在意，只是又吸了一口烟，望着不远处的星巴克店牌。
夜很凉，也很安静。
龙聿忽然听见凌律的嗓音响起：“我第一次遇见安娜，就是在这里。”
龙聿顿了顿，这大概是凌律第一次主动说起他自己的事情，还是带着回忆般的语调。龙聿仔细地听着，很是珍惜。
凌律静静地说着，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那时候，凌律刚刚毁掉姜海晨的左手。离这一切变故的发生，也就只有几天的时间。
他想去看受伤的姜海晨，但又莫名地……不敢。
他竟然，感到害怕。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或许都有过同样的阶段。左右茫然，害怕承担，无法抉择。
当时的凌律已经在申请美国的学校，但他却忽然觉得失去了意义。不知道为什么，就失去了意义。或者说，失去的是一种动力。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的时候，到星巴克买了一杯摩卡咖啡。找回一枚硬币在手上，他出了店门，不知道下面该往哪里去。也许他想去找姜海晨，也许想回家。他不知道。
于是，凌律做出了一个决定——扔硬币。
硬币就在手中，正面去找海晨，反面就往家走。概率均等，交由天定。
——“你居然也会扔硬币。”故事说到这里，龙聿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不认为它是一种不错的科学的做决定的方法吗。”凌律不在意地挑挑眉。
“好吧，你总是有理由的。”龙聿结束了小小的吐槽。——
硬币扔上了天空，很高，就像他长长的茫然。硬币落下的时候凌律的茫然还没有结束，坚硬的金属打在手上，错开了，弹向地面，滚向远处。凌律盯着它，跟着，一步一步，就像在寻找一个答案。
正面，还是反面。
面对，还是放弃。
走，抑或是留。
“啪！”，硬币被人一把按住，一只秀气的手霸道地盖在上面。
凌律一看，一个陌生的女孩。身上带着污脏，但还是仔细地维持着体面。她满眼敌意地瞪着凌律，猛地抓过地上的硬币，紧紧攥在手里。
凌律愣愣地看着她，末了说道：“抱歉，这是我的……”
“它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吗？”女孩的声音冷冷的，“它现在是我的了。”
凌律语塞了半秒，看了看她手里的那枚硬币，还是争取道：“这枚硬币对我很重要……”
女孩冷笑一声：“它对我更重要！”
凌律正想着算了，女孩的肚子却突然咕咕直响。凌律看了她一眼，女孩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尴尬。可她马上就想到了法子：“我今天正好忘了带钱包，如果你想要这枚硬币的话，就得请我吃饭！”
后来，凌律把女孩带到了附近的饭馆里，看着她胡吃海喝打着饱嗝对服务员说要多点几个菜打包带走。再后来，她跟他说了她父亲被人陷害、她被人追杀的事情经过。再后来，凌律去美国读法律。再后来……
凌律对她说：“你不用担心，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我保证。”
在他的人生失去方向的时候，她曾经给他一个继续向前走的理由。
在她的人生失去希望的时候，他曾经给她一个勇敢活下去的信念。
当我们的人生充满偶然地相遇，当我们的人生彼此支撑着前行。
那段过往便已成为我们的血肉，这份感情便已成为我们的呼吸。
你如何割舍。如何停止。
凌律的话语很平静，理性，一如往昔。龙聿听着，听着，心脏跟着一起一伏。
故事并没有被凌律说得多么精彩跌宕，很多东西就那么简单地略过去了。说起难以取证，第一次败诉，对方势力强大，不断逃避追杀，案情牵扯复杂，凌律经验不足——可也只是提到而已。蜻蜓点水地，就过去了。
更主要的是，故事里，有安娜。那个曾经对凌律充满冷漠与不信任，但最终全心全意付出爱意的女人。
听完了凌律的讲述以后，龙聿很长时间没有开口。很多很多的情绪堵在心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述说。这惊险万分的过去，就是凌律和安娜深厚感情的证明。那时候，凌律的世界里没有他龙聿。完全没有。
龙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万般的……不是滋味。他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凌律和安娜的故事。
良久，龙聿忽然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爱她吧？”轻轻地，仿佛希望凌律不曾听到一般。
可凌律很认真地望着龙聿，点点头，说：“当然。”
这一刹那，龙聿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碎了。小心翼翼保护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地碎了。
龙聿喃喃地，不知道为什么，神使鬼差地又问了一句：“你对她，是爱情吗。”
凌律挑眉，笑了笑：“爱情？什么爱情。”
“你……”龙聿这才发现，从小到大，凌律从来没有跟他提到过“爱情”两个字。原来这并不是因为凌律觉得没有必要跟他龙聿说这些，而是——凌律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
“那是一个尚未被证实的抽象概念，龙聿。”凌律说。
这种话的确带有凌律的风格，但龙聿对此很不赞同：“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在他眼里，他的母亲和父亲之间就是爱情，在家庭变故到来之前，他们俩完全可称得上模范夫妻。
凌律摇摇头，说：“我没有见过，也没有经历过，我无法判定。甚至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定义。这种东西，太飘渺。”说着，他吸了一口烟。
龙聿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忽然间就觉得很愤怒，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你周围人的那些婚姻、恋爱就没有一对是爱情吗？那种炽烈的，全心全意的，恨不得能……”龙聿顿了顿，“难道安娜对你……她对你，就不是爱情吗？”你怎么能这样否定他们的感情，就算你没有经历过，但你怎么能……连爱情都不承认！
凌律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那是爱。龙聿，那是爱。我不认为那是什么爱情。”
龙聿愣了。他忽然有些明白凌律的意思。凌律曾经说过的关于爱的理论，一句句从龙聿耳边闪过。
那，是爱。
对凌律来说，那些都是爱。
凌律的世界里，没有爱情。
好像这样确实更加符合凌律一向的淡然态度和漠然作风。
爱情……
龙聿，你相信爱情吗？好像很久远很久远之前，有人这样问过。是谁呢。
我不相信。当时的龙聿丝毫没有犹豫。
聿，你相信爱情吗？是子淑，子淑也曾这样问过。
龙聿笑了，这样回答道：遇见你以后，我开始有点相信了。
可是。
那真的。
是爱情吗。
爱情是什么，它真的存在吗？
龙聿原本是不信的。可后来他仿若相信了。但当凌律这样质疑和否定的时候，他的脑中好似又开始出现另一个声音：我不会那么炽烈地爱一个人，我不会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我害怕伤害，这种害怕让我迟疑。
这种害怕——
龙聿微微抬头，看向凌律。
——让我——
凌律吸着烟，冷漠却又富有魅力。
——迟疑。
——
正在龙聿恍神的时候，凌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相信爱情吗？”
龙聿没想到凌律会询问自己，更没想到凌律会问出关于爱情的问题。
“我……”龙聿看看凌律，想了想子淑，又想到了很多事情，最终还是无法回答。
凌律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很不理解。一个缺乏定义、未经证明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认定它存在？就算它存在好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就认定它很重要、不可缺少？就算它很重要、不可缺少吧，但生命中难道只有爱情是很重要、不可缺少的吗？”
爱呢？那，爱呢。
龙聿在凌律一连串的问题中回过神来，他终于发现，凌律今晚，不同于往常。
有些焦躁。这焦躁藏在他回忆的陈述中，藏在他冷静的话语中，藏在他看似理性的分析中。
龙聿朝男人更加移近了些，两只手与凌律的大手交握，手指相嵌。他坚定地看着凌律，以无比肯定的语气回答道：“绝对不是。”他握紧了凌律的手，“这世界上绝对有比爱情更重要、更值得珍惜的东西。”说罢，他深深地望着凌律。
凌律只是盯着另一只手里的烟头，没有动作。
“如果，”凌律忽然扬起视线，看向远处的咖啡店，“每个人都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龙聿想了想，道：“我想，也许每个人都明白。只是……只是或许，人对于美好的东西，总会有一种难以抑止的向往和追求。”
“——所以，就牺牲了其它‘不那么美好’的东西吗。”凌律低声接过话去，像在自言自语。
今夜的凌律，克制，但尖锐。
龙聿听得心疼，轻唤了男人一声：“律……”
空气宁静，有些微凉。凌律看着这个世界被手中的烟雾氤氲出迷蒙。
两人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很久。
龙聿一直紧紧握着男人的手，靠在他的身边，好像在传递给他力量。
直到凌律轻轻地，轻轻地吐出一句。无所谓伤感，也无所谓责怪的一句。只是那么一句。
他说：“我把我的爱给了安娜，可她不需要。”
我也把我的爱给了海晨，他也不需要。
这一句，听得龙聿几乎要掉下泪来。
为什么，只是这一句话而已，竟然觉得，心里被透进了，刻骨的悲伤。
那是一种愤怒，从他的焦躁和尖锐中显露出来。但那愤怒的背后，只不过，是一种悲伤。
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有多少次，你与爱，擦肩而过。只是因为，它未曾披上爱情的外衣。
我爱着你，珍惜你，愿意用一生的时间陪伴你，你困苦的时候愿意与你分担，你幸福的时光愿意与你共度。我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支持你，愿意付出所有，只希望你能快乐满足。我……
我对你的爱，却敌不过爱情。我对你的爱，却敌不过你对爱情的憧憬。我对你的爱，你却并不珍惜。
而我，无能为力。
我如何以爱的包容，敌过爱情的自私。我如何以爱的广袤，敌过爱情的独占。我如何，以爱的深邃无波，敌过爱情的激情汹涌。
“律……”龙聿的手抚上了凌律削刻的脸。依然是冷漠，平静，却激荡着动人的情绪。难以显露，无人读懂，却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情绪。
龙聿慢慢地凑近了，万分珍惜地，轻轻吻上去。
轻轻地，碰了碰凌律冰凉的唇。
龙聿说：“对不起。”他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律，对不起，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男人说。
“对不起。”龙聿摇了摇头，“对不起，律，对不起……”
我们或许已经忘了，我们以爱情的名义，伤害过多少人。那些曾默默陪伴过我们的，曾深爱过我们的，曾愿意体贴我们开导我们的那些人。我们已忘记去关注他们，忘记去理解他们，忘记，去回报他们。我们以为抓住了爱情，就能让其它一切黯然失色。我们全神贯注地投入爱情，以一种残酷又冷漠的方式，将其它的杂草都给剥尽。剩下一朵爱情之花，妖娆，美丽，别无其它。
“律，对不起。”
我们忘记了，那些曾经对我们付出过爱的人，如今却备受煎熬。
“我不知道怎么说，律，对不起……”
我们忘记了，那些深爱我们的人，同样也会受伤。而且即便受伤，也无从指责谁。
爱情是存在的，爱情是重要的，爱情是值得追求的。
那么，除此之外呢。
龙聿紧紧地抱住律。他的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也完全无法言述。
“安娜，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她究竟知不知道，凌律这个男人将她放在了这么重要的位置。重要得——让人嫉妒的位置。如果她知道了，她还会离开吗，她还舍得离开吗？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你们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十六
凌律并没有打算告诉龙聿今晚的事情经过。这是一个突兀的，变故太大的，甚至可能很难让人理解的经过。
但龙聿却很坚持，一定要知道安娜哭着跑离的缘由。他觉得，只要了解了事情的前后，也许……也许他就能把安娜劝回来。劝回来。把凌律这么爱的女人，劝回来……
凌律没办法，只得简短地叙述了一下大概，尤其是他之后惹安娜变脸的话语。
龙聿听完之后思考了一阵，最后总结了一句：“律，你实在是选了个好时机说了一句太合时宜的话。”像安娜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凌律在这种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龙聿好像能理解凌律的回答。如果安娜找到了另一个意中人，凌律也一定会痛快地放手，真心地祝福他们的。
或许，这并不符合平日对爱情的理解。但是爱啊，就是希望对方能够幸福，不是吗。
“不过，”龙聿接着说道，“我还是无法理解安娜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她很了解你，她应该早就知道……”凌律难以给她爱情。她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凌律手里的烟吸尽了。他又换了一支。
龙聿阻止他，说：“这已经是第三支了，别抽了。”说罢，就把凌律的另一只手也抓了过来。
凌律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任龙聿抓着，忽然问道：“对于婚姻，你应该已经有自己的理解了吧。”
龙聿看着他。
凌律继续说：“在我眼里，婚姻是一桩严肃的选择和承诺。代表你在人生短暂的百年里，愿意跟另一个人同甘共苦，彼此支持，相待一生。并不一定有爱才有婚姻，但有了婚姻以后，就一定有了责任。我是这么想的。”
龙聿答道：“你说得很对。但是如果没有爱，这责任和这婚姻也只是痛苦的空壳而已。”
“是。但这婚姻里，有什么需要爱情的地方吗？有了爱还不够，为什么还需要爱情？”
“……也许爱情能让婚姻更加——完满。不过我同意，爱情和婚姻是截然不同的，可以相互融合，也可以互无关系。”
凌律的手动了动，龙聿仍旧仔细地抓着他。
“我想，安娜她……”凌律微微低了低头，复又抬起，“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龙聿似是不信：“怎么可能，她——”一心想要嫁给你。
凌律笑了，口气好似轻松了些：“安娜心底最想要的，大概还是爱情。”一个飘忽不定却无比美好的爱情神话。
她曾经要求过，激烈地要求过，向她最爱的男人要求过爱情。但最终，她失败了。于是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努力说服自己，说爱情没有什么，有爱就足够了。
可是，真的够了吗。我真的能够满足你吗。
你心底对爱情的炽烈渴望，是我真的能用静默的爱予以填补的吗。
凌律说：“虽然我不相信爱情，但我认为，安娜有权利去追求她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她在我身边——待得太久了。”
龙聿愣了愣，紧追着问道：“律，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律一笑，就好像娓娓道来那般：“十年前，她就在我身边。我在美国的时候，也托了商永一直照看她。算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吧——我占去了她太多的空间。”
她的身边，好像除了凌律，便从来没有过其他男人。没有比凌律更亲密的朋友，也没有比凌律更亲密的爱人。她没有花过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男人，也没有用过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其他男人。
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只有凌律。当她突破了困境之后，也只有凌律。
她独立，只是因为凌律喜欢这样。
安娜，你——
“律。”龙聿的神情突然无比严肃，他厉声抬高了些微音调，“你是故意吗？你是故意对安娜这样的吗？”难道你是故意说出那些话，故意激她负气离开，故意让她如此悲伤绝望？
你——你觉得这样对她更好？
“不是。”凌律断然否认。我不可能将所有因素都考虑完全，也不可能肆意掌控别人的感情。但是——“我只是希望，她能在爱情与婚姻中选择婚姻。”我只是希望，她能在憧憬中的爱情与现实中的爱之间，选择已然获得的真实的爱。
龙聿蹙着眉，低下了头。凌律，你还是故意的吧。
你故意以残忍的方式戳破她寄予你身上的爱情幻想。你希望即便如此，她也能选择跟你一同走下去。如果她无法接受，那她也能断然醒悟，痛苦地放弃你，去寻找她自己心底想要的东西。
“律，你这是在赌博，你这是在伤人伤己，你这是在……”龙聿悠长而轻飘地叹了口气，“以你的方式，爱着她。”
有一滴水，晶莹地，滴落到凌律的手背上。很烫。
龙聿在安慰安娜的时候其实便隐隐发现了，她的反思，她的震惊，她的难以接受，全部全部，都围绕的是爱情。
全部全部，满心满意，全是爱情。
她仿佛已经在太长时间的憧憬和自我构筑中，被蒙蔽了双眼。她理智，她现实，但当她脱落那层强装的面具时，她的心里却只剩下那虚幻但美好的……
又一滴水，滴落到凌律的的指尖。
我们真的爱过一个人吗。我们真的好好看过对方吗。我们真的了解过他，理解过他，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吗。
为什么我们的爱情，在他的爱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律。”龙聿缓缓抬起头来，泪痕在温暖的灯光和冰凉的空气中光影交错，却清澈如泉，“把你的爱，给我好吗。”
凌律怔了怔，随即笑了。如夜色一般，深沉美丽。他抽出自己的右手，微微屈起手指，将龙聿无端的泪痕干脆地擦去。
他笑而不答，只说：“走吧，该回家了。”
“我不走，我要听你的回答。”龙聿不依。他不想走，他要跟凌律继续聊下去，继续待下去，一直到天明，一直到天黑，一直到时光都老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回家吧。”说着，凌律就想起身。
“我不走，你也不准走。”龙聿拉着凌律。
“走吧。”
“我不！”
……
“律，我走的那一晚，你后来做了什么？”
“哪一晚？”
“就是去美国的那一晚！”
“……没做什么。”
“说啊，告诉我。”
“没做什么。”
“告诉我。”
“……抽烟。”
“……抽了多久？”
“……一晚。”
“……好，律，我们回家……”
“你……别哭了。”
“我没哭！”
“……”
龙聿，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是被爱着的，尤其是那些愿意给出自己的爱的人。
我，是被爱着的吧？律。
爱，不仅是一种状态和心情，更是一种行为和选择。
你，也在以你的方式，爱着我吧。
也许是因为……你明天要走了吧。
你曾经，向我表露过吧。
不要用眼睛，不要用耳朵，用你的心去感受，用脑子去思考。
只是我这么久都没有领悟。不愿意相信。
半个月之后，安娜递交了辞呈。
两个月之后，她应龙聿的邀请，到他的公司上班。
而你的爱，其实早已经给了我了吧。
〈中部完 〉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