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功夫包子

1、第 1 章

　　昭23年，汛期黄河大涝，灾情绵延十数州府，昭帝下旨治河赈灾，但灾后疫情四起，死者不计其数。半月后，长陵府知府衙门被灾民一抢而空，知府刘丰书于暴（和谐）乱之中死于府衙后堂，朝廷下令严办，十五日后，新任知府曹文旭领任书接新长陵府知府，御令三日到任。

　　第一章

　　俗话说，这朝廷的人，是三年一批，五年一换，所谓走马上任，今日河东明日河西的事，早是屡见不鲜。
　　只不过这一到任就要彻查上任知府之死，对曹文旭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入邸初日，他将赈灾的米粮封入衙门的库仓，核对府内灾民情况；
　　第二日，他招贴官榜，悬赏刘知府死时曾目睹经过的知情人；
　　第三日，他接到官衙下报，说是当年盛名一时的“拆山刀”，要来取他的性命。
　　——拆山刀？
　　曹文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主簿先生：“他是谁啊？”
　　宋平常折扇一打，微微一笑：“到了便知。”

　　官道上的驿站，多数是为了来往过路的官员以及贾富商旅过路时临时歇息用的，不对民开放。
　　只是最近灾情严重，迁徙的人群众多，朝廷下令驿站多行方便，所以一时间挤入了不少灾民。驿站的管事自然不太乐意，于是便将驿站分了东西两侧，一边按顿些达官贵人，一边临时留宿些灾民。
　　这天暴雨，驿站东区内数十人挤于两间客房，简直寸步难移。
　　不过，之于这些人而言，这种委屈早就稀松平常，一群人聚在一起无事可做只能扯些自己听来的消息流言，其中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一句：“听说，这长陵府的新任知府，方才上任就遭人刺杀了！”
　　“什么？”
　　一句话引起人群一阵骚动：“谁这么大胆子？刘丰书之死不是还未查明？”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挺有名的人物。”
　　“但是我听说这曹文旭还算是个不错的官。”
　　“这年头哪儿有不错的官！”人群里一阵讪笑：“别人贪百自贪八十就敢说是清官了。”
　　世风日下，老百姓日不果腹，这驿站中的西区却依然隐隐能够听到丝竹鼓乐之声，只能说，这涝灾，涝的是百姓，灾的是百姓，与这歌舞升平的世界，已然无关。
　　有人见话题被扯开，不禁不满的打断这些无用的感慨：“你还没说，这要杀曹文旭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听说，是个叫拆山刀的人。”
　　“拆山刀？”
　　这种怪异的名字让不少人愣了一下：“姓拆？”
　　一般百姓不曾听过一些江湖的名号，正在疑惑，另外一边端坐着的一位青年冷冷一瞥众人：“真是没见识！”
　　周围人闻言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只见青年一身儒袍手攥长剑，看样子，是个习武之人。
　　“小兄弟，你这意思，你认识这人？”有人凑上前好奇询问，青年微微皱眉，避开了些距离：“拆山刀江祝在这江湖上谁人不知？当年青剑湖边上他一人斩杀了青湖怪叟救了数十妇孺，三年前雷峰庄庄主遭人暗算，他追了凶徒五天五夜最后将其毙于刀下，去年更是一人剿了平谷黑寨，提到拆山刀，谁不知其威名。”
　　青年说起这些江湖事，隐隐有些自豪之意，身旁的人听着恍然，不时惊叹：“原来如此厉害！”
　　倒是也有人不以为然：“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何要去杀曹文旭？”
　　自古民不与官斗，江祝再厉害也是个江湖草莽，无端端的，何必去为难官府。
　　青年皱眉一哼：“如今官吏黑心，鱼肉百姓。象江祝这样的人，手刃一两名贪官为民除害是天经地义的。我之前就听说他人出现在临府易县，他若真出手，曹文旭定然活不过下月之初。”
　　“这么说，传言非虚？”
　　“江祝定会取曹文旭首级！”
　　此言一出，人群中有人叫好有人冷嘲，还有人只是漠不关心的继续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不时灌两口凉酒，一脸满足。
　　只是这青年几句话说的众人对江祝产生了不少兴趣，不时有人询问：“那这位兄弟，你见过江祝没有？”
　　“当然见过！”青年得意一笑：“我与他虽不算至交但也渊源颇深，上次他还请我去他居地小住，博弈刀剑三日有余。”
　　“哦？原来你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人群一拥而上，要求青年再讲些关于拆山刀的事迹过个耳瘾，只有角落中一位磊落大汉朝青年看了一眼，疑惑的皱了皱眉，半晌摇摇头，继续闭目养神，对于周遭的一切，不予置评。
　　此地，离长陵府还有两日脚程。

　　就在坊间对于江祝要杀曹文旭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之际，长陵府衙内却没受到什么影响。知府大人的主簿先生懒洋洋的靠在院中凉亭之内，观赏着池塘中上任知府刘丰书重金找来的锦鲤，偶尔有路过的衙役见到，皆有礼的叫一声先生。宋平常多数时候只是随意的挥挥折扇，不怎么应声。
　　曹文旭步入后衙就见到自己的主簿赖在这里躲清闲，不禁笑了一下：“我说，这前衙升堂你连装个门面都不去了？”
　　“不过都是些琐事。”
　　“府衙内可不就是些琐事。”曹文旭走上凉亭：“还是，你心情烦躁，无意上堂了？”
　　话外有话，宋平常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自己这位衣食父母的官老爷：“今日下堂的倒早。”
　　“衙门冷清，乏人问津。”
　　“刘丰书光被清点的家产就足够赈灾半府的，你这接任的知府，自然落不下什么好口碑。”
　　“是啊……”曹文旭感慨的摆了下官服的长袖：“所以就连江湖大侠都要杀我平愤。”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平常笑了一下，打开折扇摇头晃脑继续晒他的阳，既没有曹文旭要被人刺杀的紧张感，也不见他思度什么对策。
　　倒是府衙内的一些衙役表现的挺要紧，前后大院都有人巡视看守，尤其是曹文旭卧室书房，夜间都有人留岗。
　　已经死了一任知府，若是曹文旭再出意外，恐怕他们这些人的小命一个都保不住。
　　但是，不要说区区六个衙役，就算刘丰书以前雇聘的护院大汉一拥而上，也不见得能在江祝手下过去十招。
　　所以，是夜一道人影跃过房顶直落知府书房门口时，两名衙役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直接被放倒了。
　　来人既未蒙面也未出手什么暗器，磊落的两记手刀，动作甚是漂亮。
　　院中再无其他人，身形颀长健壮的男人挑了下眉角，一探手直接推开书房木门。
　　室内一盏烛灯，旁边端坐一位青衫书生。
　　“等你许久了……”宋平常还是那般笑容：“拆山刀江祝。”
　　江祝神情自若，提刀入屋。
　　看见宋平常手边放了一坛酒，很自然的搂过来嗅了嗅，这酒刚刚开封，屋内四溢的都是醉人酒香，他扬眉笑笑，倒头先灌了一口，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酒！”
　　“不是好酒敢拿来招待你江大侠么？”
　　“上次我喝你一壶酒被你使唤了一个月，这次上了一坛，你莫不是要我卖身在这长陵府衙了？”
　　江祝话虽然是这么说，酒还是照喝。宋平常找的都是绝顶佳酿，恁地是让人欲罢不能。
　　等他这一坛酒差不多喝完了，才一抹嘴落座在对面：“就算要找我，你也犯不上使出这种手段，刺杀朝廷命官非同小可，真惊动了哪位名捕，我岂不冤枉。”
　　这一路都在谈论他要杀曹文旭，宋平常真是越来越会找麻烦了。
　　结果主簿先生眉头一皱：“不是我放的消息。”
　　“不是你？”
　　江祝转头：“若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
　　“这种事，掐指一算也算到了。”宋平常轻摇着折扇：“不过是与否都无关紧要，既然你到了，不如帮我个忙。”
　　“你先说。”
　　跟宋先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江祝也多少学会了一些讨价还价的技巧。跟宋平常说话，一旦不留余地，往往最后会被榨干到一滴都不剩，明明是张谦和问问的书生面孔，心中计较却让人忌惮非常。
　　宋平常对于江祝的戒备并非流露出不悦，只是很浅的笑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转过身：“刘丰书的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了。”
　　“略知，但不详。”
　　“官榜对外是说刘大人死于灾民暴（和谐）乱，陈尸于后衙，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这话显然是暗示另有内情，江祝端起酒坛把最后两口解决，随手放在地上：“你的意思是，刘丰书并非死于暴（和谐）乱？”
　　“确实是死于暴（和谐）乱。”宋平常摇头：“只是死时身上无任何伤口，衣冠齐整，面容安详。”
　　江祝一皱眉：“如此诡异？”
　　“正因事有蹊跷，所以当日验尸的仵作被留于后衙，曹大人和我审问过，刘大人是死于内伤。”他慢慢合上纸扇：“而且，是五内俱碎，血水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