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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更深雾绕(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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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天已黑透,一进院门乌恩其就急匆匆地拉住我,焦急道:“公主,听说你受伤了,伤着哪了?”
我一头雾水:“我受伤?你听谁说的?”
乌恩其望望门口:“你回来之前府门前来了辆马车,车上的小厮说你受了伤,还送了伤药过来呢!你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伤药给我看,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乌其恩焦急道:“到底伤着哪了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送药的人大约是商桓吧。方才手掌穿透马车的时候被木屑划了一下,其实并不严重。而我是步行,他们赶着马车,这才走在了我前头。
我将右手伸出来给他看,笑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被木屑划了一下。”
乌恩其将我的右手仔细端详,好似怕我在骗他似地,看完才放心道:“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快进来,我给你伤口上点药。”
我点点头,随他进了屋。
少阳尚未归家,估摸着是被商济派去查探惠颦夫人之事了。我独自在厅中用了饭便打算回房歇息,顺便想想此事下一步的动向。
可一坐下来,满脑子都是方才在马车里的画面,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虽然这只是个意外,但我总归是个女子,且那商桓又是仇人的儿子,算来算去都是我吃亏的,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就又烦又气。
坐立不安地在房中恼了一会儿,我打算干脆换衣服睡觉。
摘了头上的进贤冠,又将头发细细地梳了,穿着寝衣再照了照镜子,果然女儿气就显露出来了。在镜子前转了两圈,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摸了摸用生绢束了的胸部。
呃……跟一般的女子比起来,果然是小了点啊!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我赶紧甩甩脑袋,又跑到桌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冷茶,方将这股羞耻的感觉压下去。
好不容易决定早些歇息,但一躺上床就开始跟自己置气。气自己太没有自制力,竟然发生一点点意外就开始胡思乱想,正事都给耽搁了。武艺也学得不精,关键时刻竟连收放自如都做不到,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翻来覆去大半夜,到了子时才终于睡着,只因那时的我终于想通——既然是我上他下,那应当算不得吃亏,而是我轻薄了他。
没错,就是这样!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被鸡鸣声吵醒,左右离应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便穿戴整齐爬起来。
方一打开门,就见少阳已经站在门口了,左手上扬着,似是正要敲门。
我问他:“昨夜可有什么发现?”
“我正要与你说这事。”少阳将手垂下去,皱眉道:“昨夜我和另外几个侍卫守了一夜,不仅半个人影也没有,今天一早映茗夫人还被接到她原先的曲台殿去了。”
“什么?”我疑惑道:“这是安王的意思?”
“不。”少阳摇了摇头:“萧茹听闻映茗夫人并未痴傻,昨夜在安王的寝殿前等了一夜,不过安王并未召见。直到临近早朝,萧茹才被传进去,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紧接着就有人安排映茗夫人住回曲台殿了。”
“这算什么?”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讷讷道:“映茗夫人能从冷宫出来,就证明当年之事非她所为,但看起来此次萧茹也并未受到任何惩罚,究竟怎么回事?”
少阳摇摇头,看起来也极是不解。
我又道:“安王可有派人监视曲台殿?”
少阳再摇了摇头:“没有听说。”
“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没有。”
“罢了。”我摆摆手:“我看将映茗夫人移去曲台殿多半是萧茹的主意。萧茹叱咤后宫多年,在安王宫耳目众多,昨夜派你们监视冷宫之事恐怕早就有人通传。既然进不了冷宫,那就只能将冷宫里的人请出去了。至于安王为什么会答应,多半是萧茹亲口替映茗夫人翻了案。”
少阳思索了一瞬:“事情还未经调查就急着帮忙翻案?若到时大家发现映茗夫人是真疯,岂不是证明萧茹心虚?”
我叹一口气:“这还只是猜测。不管怎样,这几日你要好生监视着曲台殿,否则映茗夫人一死,此事就不好办了。”
“嗯。”
此后三天,事情再无进展。映茗夫人在曲台殿好吃好喝,萧茹也逍遥得跟个没事儿人似地,后宫一派安定祥和之象。要不是此事是我一手策划,我还以为映茗夫人是真的装疯卖傻,就等着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呢!
还有宋周两位将军的联名上书。按理说都这么多日了,即便安王眼前的奏折堆积如山,如今也该看到了,不想竟与后宫之事相同的,一点音讯也没有。
除这两件外,商允西征剿匪的捷报也不断传来。按最新的消息来看,商允已捣毁匪寨三座,擒获山贼二十,斩杀六百余。一时间,朝野上下萧家占尽了风头。
再这样下去,以我与商桓的蝼蚁之力恐怕更难扭转乾坤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不好受。我烦闷地将茶杯摔在桌上,正当心急,屋内突然闯进来个穿戴得黑乎乎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那人就当先吐出一口猩红,“啪”地一声,撒在地上。
“公主……”那人虚弱地唤我一声,缓缓地抬起头来。
“巴图?”我诧了一诧,赶紧扶他起来:“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巴图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见他眼神有些涣散,我忙道:“先别说了,我扶你回房。“
他果然什么都没说,紧跟着就马上昏死过去。看样子能顺利回到这里,已经是憋着最后一口气保持清醒。
我赶紧招来乌恩其一同将巴图送回房中,同时又派人去请了大夫。发现巴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一十二处,虽说都不是致命伤,但由于失血过多,人是暂且昏迷了。大夫进来将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缝合,又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这才离去。
好在此时已经是半夜,巴图的行踪应该没有人发现,只是不知道他回来时走的是哪条路线,路上有没有留下血迹。
我坐在床沿思考了一瞬,朝乌恩其吩咐道:“去府外查看一下有没有马匹,务必要将巴图骑回来的马匹藏起来。还有,将府邸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诶,好。”乌恩其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巴图,弓着腰身出去了。
我却满心疑惑,巴图武艺超群,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会是什么人?莫非盗囚卑塔之事真的被商济发现了?那头颅此时在何处?同去的十五名勇士又去了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不得解,巴图此时又昏睡着,看来只有等他醒来了。
回房后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本以为是巴图醒了,却没想到是商桓送来的信件。
信上说行宫外的七百余旧部已全部迁入周家岭,同时表示,我要他办的他都已办到,现在要我尽快将萧茹陷害青芸夫人之事查明。
我捂了捂额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这边各种琐事纷沓而来,偏偏那边商济又不知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要是跟萧家有关的事统统压着不肯表态,究竟是畏惧萧家在朝中的地位还是有意偏袒?
大安朝的局势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正逢今日休沐,我便打算继续去巴图的房中守着。不想方推开房门,就见他已经睁着眼靠在床头。
我赶紧走过去:“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吱一声?”
巴图虚弱地笑了笑:“刚刚醒过来公主就来了。”
我道:“现在感觉如何了?”
他捂了捂肚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伤势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两天只顾着逃亡,颗粒未进,现在有点饿。”
听他如此说,我又即刻命人端了些吃食过来。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用完,方问:“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还弄得满身是伤?”
巴图见我一问,立刻就激动得要起来:“公主恕罪!”
“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我将他扶住:“有什么事慢慢说。”
巴图缓缓地将头垂下去,惭愧道:“随我回疏勒原的十五勇士……他们……全死了。”
“什么!何人所为?汗王和王子的头颅现在何处?”
“公主放心。”巴图抬起头来:“我们是在汗王和王子的遗体安置好之后才遇事的,坟墓选得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
我这才松了口气。
巴图又道:“当时我们正准备返程,但不知为何,却突然遭到了高勒其的追杀,恕巴图无能,不仅没能保护好部下,连随行的那位老兵……也……也失踪了。”
我深吸一口:“这件事也不能怪你,高勒其突然对你们下杀手多半是囚卑塔被盗一事暴露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半月中发生了很多事。商允西行剿匪、青山寨寨被烧、旧部们无处安顿,我都快被这一切整疯了。”
“什么?寨子被烧了?”巴图又焦急地坐起来。
“你坐着别动。”我缓缓将他按下去:“寨子虽然被烧了,但人都没事,有商桓帮忙,大部分的旧部也已经安置妥当。现在就是扳倒惠颦夫人之事遇到了僵局,商桓那边又催得紧,着实令人头疼。”
他点点头:“人没事就好,否则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至于扳倒惠颦夫人……公主也别太担心,巴图从小习武,向来身强力壮,这点小伤相信要不了几日就好了,到时再替公主去查。”
我看看他发白的唇色,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今夜去柳府亲自查探。宫中难以入手,宫外的事总好办多了吧?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必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