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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摄氏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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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海平均温度为二十六摄氏度。阳光明媚,并且短期内不会有降雨出现。东北风三到四级……”电视机的声音硬是要钻入我的耳朵,以至于我在厕所刷浴缸都能听见。二十六度又怎样,我的心是零摄氏度。
刘远一整天估计都要忙活着找工人的事。我身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果然,精神上的自虐,并不会造成身体上的消瘦,我想起了一句话“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去,赶紧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跑。拍了拍脸,清醒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特不爽,非把自己整得神经兮兮、楚楚可怜的。我笑了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忧伤。我带着标准的酒店大堂式笑容,前去预约好的复诊。
这两天要工作,总归是得见人的,不得以只能把刘海留长点,然后斜过来把伤口遮住。我用自己饱经沧桑的诺基亚边换鞋边记个备忘录事件。
一开门,看到一个男人准备敲门,身边还堆了一摞文件。“你好,我是刘哥助理,刘哥在吗?”他很可套地跟我自我介绍了一下。不过,因为搬文件的原因喘得很,我也没怎么听清。
“油锅?助理?热锅的?不好意思,这儿貌似没有。”我准备把他打发走。
“呃……我是刘远哥的助理,这是来给他送文件的。”一字一顿的方式非常好理解,他还故意把每个字都发得字正腔圆。
“哦哦,不好意思,我帮你放进去好了。”不知道刘远有没有允许助理进他家门的,总归不是我家,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让人家站在门外傻看着。
医院里面一股子呛鼻的药水味令我窒息,我厌倦这里,每天都有生命在这里开始或结束,每次看到手术室外面哭泣的人我心里都会阵阵的揪痛。
不得不承认,帅哥的效应是无穷大的,我走到哪都有神情万千的女护士用祝福的眼光看着我,得,刘远这一顿打倒是出名了。很不幸的,貌似给我复诊的那个大夫就是被打的那位仁兄,我看着他额头上跟我一样的伤口除了强忍笑意别无他法。
我没有开处理伤口的药,开的全是些淡化伤口痕迹的药,我可不想在马上要来的大夏天里顶着个斜刘海的头到处跑,一回去都能在自己头发上煎蛋。我在取药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魁梧的男人用上海话对着一个小女孩说:“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芒晓军在哪?”
那个护士摇摇头:“不好意思,病人的隐私我们必须保密,而且这位患者已经出院。”
呃,我真不记得我有欠别人钱啊。不管了,还是先溜走再说。我在心里千遍万遍地祈祷着:千万不要回头,拜托啦,我只是路人甲。可无奈,事与愿违在我的生命中总是频频出现,他一个转身:“芒晓军,我找到你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起身准备要逃跑,岂料他一下子就对我一个九十度鞠躬:“真是谢谢你了啊,要不是你那天晚上跑到马路上把我儿子拉到马路上去,今天躺在医院的就是我儿子啦。”
“啥?”我出乎意料地眨了眨眼睛。
事后了解,原来这件事就发生在我和刘远喝醉了跑出去耍酒疯的那晚上。我英俊潇洒的额头上也是因此挂彩。不过,打了医生跟房东之外,还算做了件行善积德的事。
“这样吧,你跟我说你是装修工人,那你帮我个忙行吗?”
“你说,我一定尽力。”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叫刘远,他是设计师,他现在的房子需要一组工班去完成。”
“刘设计师我有听过的,他很挑剔,我们接他的案子的工班都被整得很惨,我想这个忙就算我想帮,也没有人手想去。”
“你放心,这次监工的人是我啦,我很随和的。”
总算是搞定一组工班,就这样打听到的侧面消息我都能断定刘远一定调不到人。干脆我就全程搞定好了。就这么想着,然后去到了刘远的实体屋忙活了一整天和一整晚。
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上班。新换了一个经理,总归是不用看见那个不会笑的面瘫了心里一阵阵的欢呼赶走了瞌睡。但当我看到了新经理的时候,心情降到了零摄氏度。胡秋涵,看来真会通路子啊。
我走进经理办公室,把员工的月度总评交了上去。他显然对我十分不满:“重做。”我一手拍到桌子上:“不好意思,胡经理,个人能力有限,你如果不满的话,我辞职。”
他很轻蔑地看着我:“这么点事就辞职了啊。”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我如果每次上班都能看到你这副妖里妖气的嘴脸,简直就是折磨我的胃袋。”我丝毫不留情面的还击,还故意说地很大声好让外面围观的众人听到。
“是吗?我还就偏不批准你的辞呈,但是我得看看是你的好朋友秦牧回家带小孩,或是让那个Linda早点去相亲,还是让洗碗的马婆婆回家养老。”
“对他们下手,我迟早让你后悔。”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当然可以不对他们下手,只是啊,我的鞋子最近好像很脏,我很烦恼呢。你说,这鞋子是丢掉好呢?还是……”他说着并走到我面前。
秦牧冲进了办公室,来窥探新经理秉性的人也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秦牧抓住我要带我走。我甩开他的手。
我经过了一秒钟的思考,蹲了下来,帮他拍掉鞋子上的灰。还未伸手,他一只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不由得单膝下跪。
我不是没想过在此刻站起来甩他两耳光,然后在好好地报复他一下。但我放弃了,我是可以全身而退,那秦牧呢?他从小学习成绩差,又跟我一样只上了大专。Linda呢?她一个单身女人还得自己养活自己。马婆婆呢?她的全家都只依靠她那么微薄的一点点收入。
我陪着笑脸,就这单跪的姿势擦掉了他鞋子上的灰。我知道我必须得忍住,为了我想保护的每一个同事。他扬眉吐气地看着我:“认真工作。我很看好你,芒领班。”他强调了领班二字,我知道,这个领班估计当不长了。
灯光仿佛降到了零下的温度,他冰凉了我的肌肤,眼中,灯泡好像散发着寒气,冻结了小小的员工休息室。我摸了摸口袋,发现找不到手机,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动用到苏家的那些人。如果用了,我是解气了,那胡秋涵呢?他从此一无所有。秦氏的情报一向准确,如果,他的负债真得那么多,我现在就动手的话会使他的人生会彻彻底底地崩溃。
院长跟我说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忍了。
我像是散架了似的躺在刘远家的沙发上,从未上过一天这么累的班,这还都拜胡秋涵所赐。算了,明天总算是不用看到胡秋涵,但老子还得帮他前男友解决工作的事。无奈啊无奈,我的人生处处都是杯具。
就这么想着,一个卡通形象的杯具出现在我眼前,我接过喝了点热水,好歹又让我的心情升温了一点。刘远拿着和我一个款式但不同颜色的卡通杯说:“做啥要把大夏天过得跟冬天似的,秋涵确实不对,我代表他跟你道歉。”
“秦牧用我电话骂过你了。”并非问句,只是一个陈述句,因为我太了解秦牧了。我平静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你最好让他收敛一点,我真不是虚张声势。”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我觉得我跟他应该有个了断,我会让他自动消失在你的生活,也包括我的生活。”
说完,他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秦芒在看的动画片,他倒是看得饶有趣味。我笑了,他撇撇嘴角:“笑什么?我觉得挺好看的。”
我起身边笑边走去我的房间,“是挺好看的,你慢慢看。”
他一只手撑开我准备关上的门,对我说:“头发剪得很好看。”说完冲我莞尔一笑,待上了我房间的门。
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暖了房间里静默的氛围,小时候,院长个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月光一直是零度的。这样每天的早上花草才会蒙上一层霜。但是,不会一直是零度的。我问院长什么时候才不是零度的。院长故意跟我卖关子,那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能遇到缘分了。小时候,我还不懂,我以为有一个人就叫做缘分。但现在我看着眼前的月光竟也觉得它是温暖的。比零度好像要高出了一点,夏天,的的确确到了,但缘分,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