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僵尸老师》巴尔的摩的

46、Episode 7

　　“嘿，小可爱，新年快乐啊~”
　　门外的苏提米抖掉头上的雪，笑得腻人。
　　“来的谁啊林晨，还不让人进来——”这边苏童见门这边半天没反应，跑出来看到门外的苏提米，“苏提米啊——”似乎松了口气，轻松地说，“我还以为谁，来来来，快进来——”
　　“苏童，好久不见啊~”苏提米侧身轻松闪过我。
　　“哟，这不是小苏么——”大姨姨夫过来打招呼。
　　“叔叔阿姨，新年好~”苏提米笑得讨人喜欢，“阿公阿婆，新年好——哦，阿公好帅，阿婆好漂亮哦~~”在厨房里忙的小老头小老太也开心地笑得咯咯。
　　“哎苏提米你小子又被爸妈抛弃了啊~”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对抛弃这个字眼我似乎比苏提米还敏感。
　　“是啊，他们又出去旅游了，所以我来阿公阿婆家蹭年过啦~”
　　“哈哈哈——”
　　对于苏提米的突然出现，大家都很惊喜。而在我们家，苏提米显然很受欢迎。
　　“林晨啊你要冻死我们呐，人都进来了门还开着干嘛，关上快关上——”苏童跑过来。
　　对于苏提米的突然出现，我惊是惊了，至于喜，我看就算了。
　　“怎么呢？”看我呆呆杵门口，苏童接过我手里的门把手把门带上。
　　没什么，就是一个我十分讨厌的人竟然融入我的家庭，跟我的家人打得火热，让我更加讨厌这个人了而已。
　　“你不是站门口给风吹得面瘫了吧，”苏童凑过来捏捏我脸，“进去吧，我给你爆爆料苏提米中学时的那些事——”

　　“哈，还好意思说我，苏童你自己不也是，”苏提米笑得开心，“看到校花都走不动道~~”跟苏童互相打趣，追忆共同的似水年华。
　　“怎么呢——”苏童突然凑过来，脸上还挂着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提米欠你钱啊，你都快把他看出个洞来了——”
　　“呵呵，差不多。”我发现我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想把眼珠子抠出来的冲动，“你们聊着，我去看看我妈怎么还没来。”放下手里的茶杯，我起身走开。
　　苏提米，坐在我的家人中间，其乐融融。如果说苏提米这次是为了破坏我的好心情，那么他又成功了。

　　坐在门口低头闷闷地换鞋，我想下楼逛逛，顺便看看我家小老太走哪了，这半天都不到，要知道像这种一家团聚的场合她曾经是最积极的一个。
　　门铃又适时响起来，估计我家老太到了。
　　然而我又错了，生活么，总需要些surprise来调节不是么。
　　拉开门的瞬间，我又愣住了。
　　上帝打了个响指说，surprise——

　　“司、司徒师姐——”什么叫惊喜这才叫惊喜，看，我都惊喜得说不清话了。
　　没错，虽然三年没见，但是很明显，这就是我大学时期的前辈，也是我最铁的哥们。栗色长发柔顺地垂在脸侧，亮橙色呢大衣更衬她白皙的皮肤，过膝长靴包裹着那双小细腿，虽然不再像大学时那样随意扎个马尾，T恤牛仔帆布鞋，已然褪去青涩学生气息，但那张本就精致因为略施粉黛而更加完美的小脸上，一抹熟悉的笑意勾起的浅浅酒窝，让我一眼就认出，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司徒嘉佳。
　　“小猴子啊，好久不见啦~”伸手摸着我的毛脑袋，司徒歪着脑袋笑着看着我，“又长高了哇~~”
　　哎，怎么每个人都要在我身高问题上先纠缠一番呐~
　　“不是我长高，是你变矮了，”司徒每次做这个动作，我都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母爱的光辉，“师姐，你缩水了哦~不过美丽还是不打折~~”

　　“林晨你真的要冻死我们哦——”苏童探出脑袋吼起来。
　　“嘿，嘉佳？不是说好我去接你的么——”苏童说。
　　“哦，航班提前了，再说这里也不难找啊~”司徒说。
　　什么情况？不过我好像是明白了~

　　“没听你说过认识林晨呐——”
　　“你也没问过我啊——”
　　司徒的从天而降将苏提米的不请自来所带给我的不愉快一扫而光。苏提米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老娘我现在没工夫，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比你重要一百倍的事。
　　“啊啦，我要坐中间，苏童过去过去——”打断这小俩口，挤到俩人中间坐下，勾着苏童我眯起眼笑得坏坏，“看不出来啊哥，”我对着笑得憨厚的苏童使劲挤眉弄眼，“想当年，司徒师姐可是我们大外院的院花啊，你知道的，那可是我们美女如云的大外院啊~~”
　　苏童笑而不语，小脸有点红。
　　“啊喂师姐啊，”我又转过去凑到司徒身边，用手遮着嘴鬼鬼祟祟，“你怎么就看上苏童啦，一脸褶子的——”我晃着脑袋表示惋惜。
　　“唔，”司徒也凑过来低声说，“因为苏童他，太正常了——”
　　哦，此话怎讲？
　　司徒冲我勾勾手指，我听话地凑过去。
　　“我办公室里的职员们，你知道的——”
　　“高大又威猛，干练又体贴？”我忽然想到《世界第一初恋》里的编辑部。
　　司徒使劲点头，“关键是那小脸还漂亮的要死，都不像是真的——”皱着眉头，司徒无奈地摆摆手表示困扰。
　　“师姐哦，我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你现在的状态，”我斜着眼，食指一下一下戳在司徒肩上，“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妈今天真的很反常哎，到了饭点才匆匆赶到，问她怎么搞的也回答得含糊，吃完饭大家一起聊天，和往常不同这小老太太居然缩沙发里玩深沉，一言不发低头想事情——这位是真的童晓么，难不成在路上被掉包了？我很怀疑。另外让我比较在意的还有一个，在看到司徒的时候老太太似乎表现得有些冷淡，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反正我感觉是没原来大学时司徒经常来家玩时那样热情，不过后来知道人和苏童是一对之后，俩人间凝重的气氛总算缓和一点。我们的唐小雨同学也总算在开饭前一秒准时苏醒，也许是饭菜香味先把她的胃勾醒的。跟往年一样，除夕的桌边依旧少三双碗筷，我老爸的就不说了，小姨和小姨夫，这俩一个贪玩一个为艺术献身，都是叛逆的人，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准确说是无奈了，阿婆阿公老俩口只是摇摇头叹口气，好在孙子辈都在身边，而且今年还意外地多加了俩，当然一个真的很让人喜欢，另一个纯属不速之客。说到苏提米我就牙痒痒，跟他扯一块准没好事。饭桌上，不知道谁，应该是大姨，来了句什么“看我们家多好啊，林晨未来的嫂子是她同学，苏童未来的妹婿是他同学，多好啊，哈哈哈~”然后大家一起笑，正在啃鸡腿的我差点没把整个鸡腿吞下去，然后我就怨毒地瞟了眼苏提米，人笑得跟朵花似的。然后我们家唐小雨非常有眼力见地凑过来“姐，你讨厌他对不对。”“没错！这家伙就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我相信以我妹妹你这么雪亮的大眼睛这么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这么多年的烟龄是不会被他伪善的外表欺骗的对不对~”“唔也许吧，不过这和我的烟龄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得站在姐姐我这边，跟我一起讨厌他，你的明白？”“大概吧~”“大什么概！这是原则问题！你的鸡腿归我了——”“哎——我的明白明白，还我鸡腿——哎唷我不要了，都沾上你口水了——”“乖，吃块排骨吧，鸡腿不适合你~”

　　司徒的到来确实为我带来不少好心情。一下午我们俩都凑在一起呱唧呱唧讲不停，仿佛又回到大学时光，倒是苏童在一边完全插不上话，当然我们的大学时光里又没有他，所以我可怜的哥哥只好一会端个茶一会递个水一会又送个零食什么的，企图介入我们的海侃，很遗憾的都失败了。在终于明白我跟师姐牢固的革命友谊是不会轻易破坏的真理后，苏童识趣地去找苏提米继续追忆他们的似水年华去了，这样才对嘛。
　　除此之外，其实我心里还有个小小的期待。上帝大叔，你都把这么多年没见的师姐赐给我了，当然你还不小心把苏提米也送来了不过我充分相信这是个失误，他走错门了而已，你看，您就再大方一点点，是不是也让林语露个脸啥的。没错，我还惦记着两周前的那个似梦非梦的梦境里林语的许诺。我知道我要相信她，但我就是抑制不住地想她，想见到她，不需要什么承诺，只是让我呆在她身边，帮她分担，虽然在她看来除了改作业写写教案我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年夜饭之后得消食啊，so我们一大家子提溜着各种器材，来到楼下的小广场放孔明灯。
　　小广场上稀稀拉拉几群人，基本上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大家的目的都差不多，放放便携式烟花和孔明灯什么的，高兴高兴。
　　“哈哈——”
　　苏童，司徒，我还有唐雨，我们四个小孩，准确说是阿公阿婆口中的小鬼，举着手中点燃的嗞花在空中画着圈，又叫又跳的，散发着烟的花火的光亮把我们四张小脸照成各种颜色。长辈们都在一边倒腾孔明灯，没人搭理这边闹得没心没肺的我们，也许他们不能理解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一点点烟，一点点各种颜色的花火，居然可以让我们疯得这么不亦乐乎。
　　“去，这里就你一个男丁，当然是你去——”没想到苏提米也是个中老年之友，缩在中老年组里倒腾孔明灯呢，于是我们三个没良心的集体怂恿苏童去放小烟花给我们看。
　　“哥，我们都是要嫁人的，脸炸花了就毁了，”我才发现唐小雨这小丫头的毒舌也是潜力股啊，“哥，要相信自己，你的脸就是最厉害的防爆服——去吧，大不了炸毁了下辈子我养你！”
　　“滚！我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白眼狼——”苏童嘴里骂着还是掏出火机朝小烟花走去。
　　“咻——”
　　苏童迅速跑回来。就像期待流星雨的小孩，我们仰着脑袋看着天空中盛开的绚烂烟花，脸上的表情白痴的一致，一如我们小时候。左手挎着苏童，右手挎着司徒，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空气里是我们呼出的长短不一的白色水气。我忽然觉得，我们很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我发现这边青少年组好像少了个人呐，啊咧，唐小雨呢——
　　找了半天，终于发现远处的黑暗角落里有个可疑的小红点，一闪一闪的。我就知道，这小混球八成是烟瘾又犯了。
　　“ok，烟花你们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自从来了司徒就一直跟我黏在一起，再不把人还给苏童，估计苏童就该把我给撕了。冲着那颗小红点，气势汹汹地我就去了，边走边捞起袖子。

　　“你个小丫头，少抽俩根会死啊——”
　　抽得正爽的，唐雨后脑勺吃我两颗毛栗子。小丫头跳起来。
　　“要死哦！疼！”没拿香烟的手揉着后脑勺，就算这里光线不好，我还是隐约看见唐雨雪白的小牙，龇的。
　　“再不戒烟小心活不到二十，告诉你！”我威胁似的冲黑暗里的唐雨挥挥拳。
　　“这是我今天的第一支，”我能听出唐小雨语气里的委屈，“要不是我今天净补眠了没空，一包我都给你抽光光——”
　　啊呀，瘾这么大，比老唐还严重，难不成烟瘾还会遗传？
　　“乖啊，少抽点啊，慢慢就可以戒掉了啊，毕竟你还这么年轻的——”
　　语重心长的我话还没说完，鼻息间飘过一阵熟悉薄荷味。

　　“你什么都没有看到赶紧回去看烟花去另外，以后少抽点烟——”
　　黑暗中一个单薄的身影突然窜到我跟唐雨之间，语速极快地说了什么，然后就见唐小雨熟练地弹开烟头，二话没说头也不回地朝苏童那边走去。
　　“林语，真的是你！”
　　“现在没空解释，跟我走——”
　　我完全没有准备啊，林语突然把我打横抱起，然后耳边就是呼呼的风声，本能地我赶紧死死抱着林语脖子。
　　敢问林美人，就这速度，我们是要私奔到月球去吗。
　　显然，对于事态的严重性我一点概念没有，不然也不会都这时候了脑袋里还在想着一首流行歌。
　　就在我以为我们正绕着地球做离心运动时，就像她毫无预兆地带我起飞一样，林语忽然一个急刹车，又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Lysle，把林晨给我，我不想伤害你。”
　　K先生？我好像跟你不熟吧。
　　放我下来，林语把我挡在身后。
　　“不可能。”看着二十米外的克里斯，林语冷冷地说。
　　“什么情况？”
　　“嘘——回头再跟你解释——”
　　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我凑近低声问却被林语打断。

　　“他们带走了丽贝卡，我别无选择，”
　　克里斯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不对劲，不光是声音，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金色长发还是绾成个马尾，但是却有几缕发丝垂在额边，苍白的脸颊更加削瘦锋利，微微驼着背，身上的夹克有些打皱，胸前的T恤上还有些暗红的血迹，皮靴上也满是泥土，眼前的K先生完全不复往日的优雅，俨然一个颓废的没落贵族，刚刚经历家破人亡。

　　“他们怎么对待我无所谓，但是丽贝卡，”克里斯摇摇头，似乎在整理思绪，“丽贝卡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该被这么对待——”
　　“难道我就该变成这样么，”林语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克里斯，”眯起眼，“这叫报应。”
　　“不，”K先生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关丽贝卡的事，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我数到三，”林语忽然手抵着我肚子把我往后推，低声对我说。K先生还在那里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
　　“数到三你就跑，不要命地跑，别回头。”感受到林语手上的力道，我再也不能靠近她。
　　“一，”
　　我看到她眼中暗红在沉淀。
　　“二，”
　　林语你要干嘛？
　　“三——”
　　就在林语刚数到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向后推，为了避免摔倒腿本能地跑起来。就在林语数到三的同时，她自己也向克里斯冲去。克里斯的声音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的一声闷响。我回头，就见刚刚K先生站着的地方，林语软软地倒在地上。
　　“林语！”
　　踉跄着我摔倒了，赶紧爬起来跑向林语。
　　“笨蛋，别过来——”
　　撑着地林语挣扎着坐起来，下巴，胸口全是血，更可怕的是我看到她肋下惊悚地戳着根木棍！
　　“林语！”
　　使劲吼了句，我恨我们之间的距离怎么这么远，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点。

　　忽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克里斯挡我面前，我一头撞上去。
　　我靠！我才知道克里斯一点也不绅士，他的绅士都是装的！被他从身后抱住，俩胳膊就像机器手臂一样箍得我动弹不得，我感觉肋骨都要碎了，他就像蟒蛇样，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克里斯突然咬开手腕粗鲁地塞进我嘴里，冰凉的咸腥液体生硬地灌进喉咙，不容我反抗。

　　“克里斯疯了你！”
　　我听见对面的林语吼了一嗓子，声音有些虚。

　　克里斯总算把他的毛手拿开了，呛得我使劲咳嗽，我看到对面的林语捂着肚子站起来，暗红的血止不住地从指间渗出，她旁边，丢着根带血的树干。

　　“对不起，对不起，”呓语一样，克里斯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不管做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听到林语几近哀求的声音，
　　“克里斯求求你，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低下头，克里斯在我耳边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他明白真的这么做了林语永远不会原谅他，所以他只能说对不起，他清楚“原谅我”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sorry”
　　在耳边低声呢喃，克里斯的手轻轻托住我下巴，我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