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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效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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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邂逅不二周助的那年——那时她方才十七,比不二周助小一岁,处于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那是个午后,阳光正好,她却与他因争夺一盆仙人掌而相识,争执了一番后那盘仙人掌终究落到了他手里,不过她却得幸和不二周助有了一番深交,谈起了仙人掌。于是本就在同一县内的两人会在无事的周末小聚一会儿。栗发少年脸上常年挂着深得人心的微笑,谈吐有礼温文尔雅,最能得女生的好感,她觉得和他交谈甚为开心——于是名为“爱情”的种子在无形间悄然种下。
某天她不经意地问不二周助你有喜欢的人么?她本以为对方会温和地笑淡然地说没有啊,然后她可以依旧怀着那份懵懂的心情继续和他交往下去——然而对方却突然顿了顿,不知为何而沉静了片刻后突然极灿烂地笑开。他说,有啊。
“诶?——是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微笑怔了怔。
栗发少年笑着说,是个很让人烦恼的小子呢。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或者说是非常拽,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人什么的真是令人恼火又无奈。但其实,他是个很温柔很细腻的人,会注意到某些细节,但别扭的他从不会说出来,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评价他呢。
他说他有着相当漂亮的金色眸子,仿佛盛满了阳光——他身上不可一世的年少轻狂,是他此生唯一的光。
那时不二周助脸上淡淡的笑微微刺痛了她的眼。“还真是个好姑娘呢。”她不自然地笑笑。然而对方突然认真地盯着她,睁开了常年眯着的蓝眸,看得她不知所措。然后栗发少年轻轻地笑:“他是男的呢。”
于是下一秒她惊愕地捂嘴的动作被不二周助全看在了眼里。
她愕然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真的?”得到对方肯定而严肃的回答后,她怔怔半晌,然后僵硬扯出嘴角,像是安慰地说没什么,同性又怎样,只要是真爱就该被祝福啊——只是她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少说服力,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然而听者却仿佛释然,重新挂上温和的微笑,对她说谢谢。她礼貌般回道不谢,只是心中沸腾开的心思无人知晓。
后来她知道了不二周助口中的少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越前龙马,是比不二周助小两届的学弟,也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网球部里,一同与网球部的其他队员们战斗过,得过日本第一——这些信息是她在认识不二周助半年以后从当事人越前龙马口中亲自听说出来的。她看到越前龙马果真有着一双灿烂的金眸,像是盛满了阳光。那时不二周助和越前龙马手挽着手,看上起相当亲密的样子。她想这就是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么?于是她微笑着说祝福你们,并惹来了金眸少年一阵不轻的红晕。
她与不二周助相处的时间也理所当然的锐减了,或是直接说再也没有了。她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二和越前一定很快乐的在一起吧?他们会干什么呢?会做恋人该做的那些事么?——她想他们应该会在休息日里携手,走遍东京的每个角落。相顾却不用言语;她想他们应该会在学校里依依不舍地分别走向自己的班级,却又可以在放课后一同在同一个战场——网球场上飞扬着青春。她突然想到越前似乎是个很别扭的人呢,那不二照顾他岂不是很麻烦?想着想着她咯咯笑起来,然后反应过来想你笑什么呢?这些通通与你无关了啊。
然后她想到少年与少年的生活少年与少年的恋情少年与少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曾相信所有故事都是童话。
所以当很久未见的不二周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拿着一罐她相信绝不对他口味的葡萄味芬达,告诉她说我和越前分手了时,她惊呼了出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不二周助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啊你不是记错日期了吧?然后栗发少年苦笑着摇摇头说我没骗你真的。她问他为什么?然而他只是沉默着,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
那个时候她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名为不二周助与越前龙马的两人互望的眼神,她没看错,她仍然记得。她相信那里面是真真正正的爱,她曾相信他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白头皆老携手与共。——所以现在呢?
“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不二周助?!”
她不愿意相信。只是当事人却一言不发。她吼既然你不说,那把越前龙马的班级告诉我,我去问他!不二周助的身影被她狠狠抛弃在了身后离她越来越远,她拼命地跑开,跑到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失声痛哭。
后来她用尽方法终于找到了越前龙马。她向冲着不二周助那样向越前龙马吼:“为什么?!”吼得声嘶力竭。然后她让泪水放肆地流下,带着哭音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啊?
她哭着问你们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终结了这段恋情?她说越前龙马你当然不知道吧,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么?我喜欢我的堂兄不二周助啊你知道么?能和他在一起我做梦都能梦见的——这样的恋情我有多珍重你一定不知道啊!
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将我视为生命的爱恋如此轻易地抛弃了?!那些青春啊梦啊都是很宝贵的你知不知道啊?!
越前龙马静静地抿着唇,看着她抽泣着说着连不起来的话,眸子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让人看不清楚。他沉默地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声音渐渐落下一切归于平静才开了口,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个词。
他说对不起。
他一遍接着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淡淡却蕴含着无数说不出的感情的沙哑声线将她想反驳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里。
他说对不起他无法将这段感情维持下去。
他说对不起他生于男儿身。
他说对不起他始终无法跨越世俗的界限。
他说对不起——
或许他们从开始便不该相识。
时光依旧一如既往地飞逝不被任何东西所打扰。
她一切都正常地高中毕业、大学、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一份安定的工作。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似乎非常平凡的一天她回到家,然后母亲给了她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说你堂兄给你的信。信封上清隽的字体“不二周助”显示着寄信人的身份。她愕然后打开信封,通体鲜红的请柬掉出。她打开,上面印着的两个名字之一是不二周助,另一个名字是她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终不是越前龙马。
那场婚礼她还是去了,一入场便看到了依旧温和微笑着的不二周助携着妻子的手向来宾敬酒。她想走上前去,为他们献上祝福,却陡然收住了脚步。
——她眼眸映出另一边的越前龙马却亦不是孑然一人地向着不二周助走来。
于是只有她一人从角落看到了所有——
她看到他与他都携着妻子的手面对面着,互相说着什么,眉目温和,动作彬彬有礼,只像是多年未见的学长和学弟,礼貌而冰冷。
她看到短暂的交集后便是擦肩而过。
她看到年少时的青春瞬间湮灭而化为时光洪流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看到多年前闪闪发光的年华只不过是梦影。
她看到过去一切已然成灰成烟。
从此天高海阔,永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