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之个人英雄主义外传》利夏尔

14、4

　　塞穆尔将那张演讲稿揉成一团，他发现他有了一个合理发泄怒气的好丽友。因为他以前所能够撰写的慷慨激昂的词句此时不知道跑到哪个次元空间去了，他不能写出通顺的句子，甚至连字都想不出来，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淹没了他。这大概是自己的内心已经被自己的伤势击垮了吧？
　　他自嘲地想着，的确，当某个人强壮和健康的时候，保持自信和坚强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他若是因为受伤失去感知的时候，还能保持坚强和自信就实属不易了。
　　没有人会苛责他，因为大多数魔族和堕天使都是这样子的，他们在强壮的时候可以无视一切艰难困苦，不过当衰弱的时候，失落和绝望也随之而来，他见过因为重伤而失去感知的人，他们的情况各有不同，有人平静地掩饰他失去感知的事实，有人因为绝望和旁人的嘲笑而日益枯槁，最后隐藏起来自杀或者自残，进入永久的封印。有人选择转生疗伤，因为当感知力俱全的动物总比成为残废的魔族要强，当然这三条路他都不想走。
　　他舍不得同伴们。
　　这也是他要求路斯菲尔给他一份工作的原因。
　　即使他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舍不得同伴们。
　　也许去走走的话，对于思维的锻炼有好处呢。他如此想着，又埋头在纸上写起来，这次他采用了平实的词汇，可是写完之后通读起来，仿佛没有半点热力和感染力的文字让他顿时气馁了，看样子他对于文字的驾驭能力随着自己的伤势的严重性而降低了。之前他可是众多新魔界政府武将中文学造诣很高的，虽然没有文豪的程度，但至少也是个文学青年。
　　“只差一点，你就可以凭借稿费吃穿不愁了。”这是路斯菲尔对于他的评价。不过对于本人，也只是相当辛辣的批评而已。因为他正是‘除了打架和打仗，总是只差一点就能做好什么’的人。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报告，前辈要用午饭吗？”以撒那亚走到书房门口，问，
　　他答应了一声，不过他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心烦意乱的他在小动物轻手轻脚地离开后，从桌子上摸到了裁纸刀，冰冷的刀片仿佛为他注入了甜美的毒药，他想也不想地将刀拿过来，对准自己手腕就切下去，他听到了血肉在散发着铁腥味的刀刃下迸裂的声音，皮肤被整齐地切断了，不到三秒，造成的伤口就又愈合了，他震惊地将刀片朝着墙角猛然投掷过去，金属落地的声音让他长长地吸了口气。
　　这么说来，自己的潜意识里还不想死，否则自己的伤口是绝对不会痊愈的。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站起来走出门去，饭厅里弥漫的香味让他的思维迷迷糊糊地，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知道，午饭相当丰盛，有他最喜欢的汤，黄油番茄馅饼、什锦蔬菜、高汤鱼饺，甜点是黑樱、深蓝苹果和绿色的柑橘做成的沙拉。
　　感觉着饭菜的香味，他的思维里想起了自己谴责自己的声音：啊，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死呢？这是假英雄，任何一个人在这时候都想死。你又不是普通人，你平时为所欲为地叛逆惯了，为什么在这种大事上随波逐流呢？你死掉的话，整个魔界岂不是迪亚、嘉烈和路斯菲尔他们的天下了？如果听见他们在自己的封印之前大放厥词说一些非常过火的坏话，只怕自己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吧？
　　所以是绝对不能死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散散心，虽然在他的感知力里那些美景已经变成了词汇和杂乱的线条，他还保留着失去视觉之前的感知记忆，但他担心什么时候这些回忆也开始褪色，那可是无法避免的，当回忆也变成了文字的话……
　　“恐怕我会放弃文学。”他自嘲道。
　　所谓回忆，就是那么回事。
　　他想起了奈落郊外溶火平原上的魔法小屋，啊，好久没去过那里了。
　　在他和路斯菲尔、嘉烈等人上学的时候，经常用假期打工赚来的钱或家中给的补贴买些新鲜的食材，带去他们在溶火平原上搭建的魔法小屋做着吃。因为军事学院的食物让人实在不敢恭维：掺有沙子的饭团，因为发芽而变苦的植物块茎，甚至有爬有虫子的肉干，虽然数量很多，但足够让人即使不吃也会产生呕吐的感觉了。
　　他们曾经向学校提出改善伙食的一件，但被记了大过不说，还招来了纪律监察官的一顿训斥：
　　“校方非常注重伙食的营养和搭配，身为巴弗灭王朝的军人和未来的大臣，竟然对于授业恩师没有半点感恩之心，真是岂有此理！”
　　在待遇及其恶劣的条件下还怀有感恩之心的话，那就是十足的受虐狂综合征的表现，因此他们也就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想方设法满足成长期的食欲。他们在溶火平原上用魔法搭建了一座小房子，将买来或偷来的食材在小屋的厨房里煮了吃。当然，在他们发现学校伙食费过于高昂，而那种令人作呕的食材又是何等廉价的时候，就知道校方是想要做什么了。
　　军事学院校长的贪污案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可见当时的巴弗灭王朝已经被蛀空，需要雷电和暴风雨将它击倒了。
　　他正是击倒巴弗灭王朝这棵远古巨树的千万条闪电中的一条。
　　而现在他却像老人一样沉浸于回忆之中。不过他很想让年轻人看看他们的秘密小屋。
　　“下午我带你去溶火平原看看。”他喝了点红花甜米汤，朝向对面坐的以撒那亚，说。
　　“我想那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吧？”以撒那亚问：“溶火平原我去过几次，那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除此之外就是广大的沼泽农田、岩浆湖和刀锋林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那座房子。”他问：“你没有去过？”
　　“噢……”以撒那亚对他眨了眨眼，清清嗓子说：“那里有魔法保护，我是无法进入那座房子的，我想，前辈应该见过它吧？”
　　“那是我们的房子。”塞穆尔告诉他：“我想，我有必要让它认识你，给你配一把魔法钥匙，这样你可以带女朋友去那里约会，相当有趣，所有家具都是会动，会说话的。”
　　小动物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显然他期待着什么好玩的事情，塞穆尔抬起头，郑重地说：“啊，当然，你不要胡思乱想，其实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在进行简单休整后他们出发了。
　　溶火平原在远古时期是流淌岩浆的火山活动区，死火山群落在远方安静地矗立，岩浆在凝结之后，北方的风暴和动物的活动造成了这片深黑肥沃的平原。虽然现在此地的火山活动逐渐减弱，但火山群下方的岩浆湖依然在燃烧着。
　　他们有两匹骸骨战马，马跑得非常快。
　　溶火平原的动物和植物异常繁茂。平原右边有一大片满是银色锋利的树叶的林地，这就是刀锋树林的由来，平原左边是沼泽地：动物的粪便、腐烂的植物、水和骨骸形成了这片沼泽，它是上好的农业肥料。现在由农业部以及农业开发公司联手开发。
　　他们闻到了树叶的味道，那是刀锋林的树叶的味道：有点烟熏味和钢铁、黑醋栗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夹杂着沼泽地臭味的浓郁水汽告诉他们：他们来的有点不是时候。
　　“快下雨了。”
　　塞穆尔抬起头说，当他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骤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