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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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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个人不时发问,柳苒小心地答。午膳之后,暖阳嘱了左翎和右羽带了她去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大家又聚集在水榭讨论,直至日落时分,才把大略的章程拟了出来。
柳苒推却了暖阳的晚膳邀请,道:“这几日犯旧疾,还服着药,这出来了一天,该回去了服药了。若有事,公主但遣人相告,臣女再来就是。”坚决告辞,离了欧阳府回柳府。
冰月待人走了,对司徒凡道:“凡儿,柳三小姐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便知道为国分忧,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这次的义卖,你可一定不能敷衍了事。”
司徒凡答:“娘,你不知道吧,柳三这么卖力,可都是为了她的表哥呢。”
冰月道:“你胡说什么!三小姐在外祖家生活了五年,对外祖一家自然亲近。如今她外祖家遭了大难,她伤心难过,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风凉话!”
司徒凡道:“娘,你……”
他的话被欧阳景打断了:“四表弟,你过来看看这个,我们好好合计合计,这次,我们一定要做名副其实的大善人。”
连城嘻嘻一笑,道:“三公子,为了那夜的美艳女鬼,你真打算金盆洗手了?”
欧阳景一拳挥了过去,狠狠道:“连城,你的舌头太长了!”
暖阳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由暗暗留了心。
晚上,主仆三人都宿在了欧阳景的院子里。司徒凡一脚踢上书房的门,对两人道:“你们说,那个柳三,是不是很会装?明明是担心那个谢明灏,茶饭不思瘦了一圈,居然面不改色说什么‘犯了旧疾’!这世上,再找不出比她更道貌岸然的人了。”
欧阳景不语,连城则围着司徒凡转了两圈,然后,诡异地笑了,一边笑,一边道:“四公子,这一阵子,你很关心柳三嘛!”
司徒凡先是一愣,继而一把揪住连城的衣领,道:“连城,你是什么意思?”
连城慢悠悠拨开他的手,道:“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太在意柳三了!”
司徒凡一退三尺远,指着连城道:“连城,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给我打住!”
连城听了,微微一笑,果然打住了不说,退到一张椅子边上,慢悠悠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很优雅的喝了起来。眼角却带着笑,不时地斜司徒凡一眼,司徒凡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太在意柳三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讨人嫌,时时想法子对付她,是应该的!
欧阳景看看连城,又看看司徒凡,道:“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太在意柳三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呢。这一回,我一定要落实我‘大善人’的名号。”
司徒凡在心里嘀咕:大善人?在柳三眼里,我们仨可都是人渣!
被三个人渣惦记的柳苒,此时正侧卧在榻上看书。杨枝儿端了补汤进来,道:“小姐,汤已经不烫了,赶紧喝了吧?” 柳苒“嗯”了一声,柳条儿赶紧上前,取下她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扶她坐了起来。杨枝儿一边喂她喝汤,一边瞟了一眼书脊,问道:“小姐,这《海图志》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柳苒咽下一口汤,道:“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大大小小的海和海岛。”
柳条儿插话道:“小姐,不好玩你看它干什么?”
柳苒道:“我自出生,还没见过海呢。以前听舅舅说过大海的浩瀚,心里一直很向往,可惜女儿家不能远行,真正的海是无法见到了。正好二老爷的书房里有这么一本书,我且看着过过瘾。”
柳条儿一听,来了兴致,和杨枝儿你一句、我一句地想像起从未见过大海来。柳苒望着她们,眼神却慢慢低落了下去:海,明灏最终的归宿,就是北海么?
被很多人惦记的明灏,如今正在北海上的一个不知名小岛上,跟敌国将军陆一天一起,过着风餐露宿、野人一般的生活。
那日傍晚,他与陆一天一道落水,两人掉入水中之后,抓住了同一段浮木,稳住了身便再次开打。乌亚河的水温冰冷、水流湍急,不一会两人就被卷入河中央,被水流带着往下游漂了十几里,到了乌亚河支流——那方河的入江口。连日大雨,那方河河水暴涨,入江口处一丈多高的浪头接连不断扑过来,一下子就把两人打懵了,两人再也顾不上互相攻击,扔了刀剑、抱紧了浮木,一边随浪翻腾,一边合力朝岸边划水。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两人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携手合作。期间,陆一天两次险些被大浪冲走,都被明灏捞了回来;明灏有两次险些被水上漂着的浮木击中头部,也多亏陆一天及时提醒,才得以逃脱。
他们始终没有能够划到岸边,在乌亚河上漂了好几个时辰之后,筋疲力尽之时,在入海口处看到一艘被浪打翻的小渔船,两人绝望之下,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渔船翻了过来、爬了上去,上去之后,两人再也支撑不住,双双昏了过去。
明灏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船已经飘荡在大海之上,举目四顾,海天茫茫,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觉得浑身疼痛,饥肠辘辘,低头一看,腿上的一处伤口还在隐隐渗着血水。身上的铠甲不知被冲到了何方,外袍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亵衣、亵裤比较贴身,倒还挂在身上,只是几乎已经成了丝缕。明灏头昏眼花,却还记得一件事,慌忙一摸腰间,摸到滑滑的一圈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他勉强撑着坐了起来,除光下半身的衣物,然后用手握住腰间的牛皮腰袋,边往外拉、边使劲往下撸,一刻之后,终于把那个两寸宽的腰袋撸了下来。然后,他穿上亵裤,把腰袋托在手上,静静看了半刻之后,这才动手翻找腰袋的袋口。袋口很隐蔽,缝了好几层,可是他一会就找到了。却犯了难,如今手里没有任何利器,如何打开?
最后,只有用牙,一层一层咬开。咬开之后,他拽住里层油纸袋的端口,轻轻把油纸袋拉了出来:还好,东西都在!也没有被水浸湿。明灏拣出其中的金创药,细细洒在小腿的伤口上,然后,解开一个小纸包,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先是痴痴看了一阵,而后紧紧握在了手里。
他刚要把东西都收起来,却听得一声嗤笑:“谢将军,如此宝贝这个小玩意,是你的女人送你的吧?想不到英勇善战的谢将军,居然还如此儿女情长,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拿在手里把玩,你的女人,一定长得很美吧?啊?”
明灏苍白的脸霎时浮上红晕,道:“陆将军见笑了,这是亲人送我的东西,幸好完好无损。”
陆一天继续嗤笑:“看你的样子,什么‘亲人’、分明是‘情人’送的东西。你们天启朝的人,最喜欢扭扭捏捏,真是令人生厌!按我说,送什么东西,互相钟意了就直接找个地方——”
明灏一把打断他的话,道:“陆将军,你肩上的伤如何?我这有一些金创药,你先敷上吧。”
陆一天也不客气,道:“谢将军,你我两国的仇无法化解,只是现下,我们须得通力合作,否则都是死。因此,我用你的金创药,也不必承你的情,若有幸回到岸上,我必不饶你!”
明灏也端了面容,沉声道:“这也是我想说的话。我们谁也不必承谁的情,我若有命回到岸上,必与陆将军一决高下!”
两人勉强把伤口处理好,然后顶着咕咕叫的肚子躺着,开始大眼瞪小眼。陆一天饿得难受,但现下实在没有力气打鱼充饥,便没话找话道:“你那个腰袋,缝的倒是精巧。”
明灏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之后,伸手抚摸着重新围在腰上的口袋,微微笑道:“这个,是我的表妹送我的,我表妹一向主意很多。”
陆一天撇了撇嘴,道:“你这个表妹,跟送你刚才那个小玩意——不倒翁的是同一个人吧?如今我们生死难料,我家的那两个婆娘,估计得了我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一个月之内就会另谋出路。我猜,你的表妹,很快也会另嫁他人。”
明灏的握紧了腰间口袋的某一处,不语,偏头假寐。过得半刻,道:“我的表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歇息了半个时辰之后,稍微有了些力气,便商量着打鱼充饥,可是无刀无剑无网,一时也是毫无办法。最后,两人费了半天劲,拆了小船上的一块小木条,权当作鱼叉,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才逮住了一条一斤左右的小鱼。
两人顾不得腥臭,把那条小鱼分着吃了,而后,继续躺倒存蓄力气。躺了一会,明灏突然坐了起来,道:“陆将军,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小船一直在动?”
陆一天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它一直就没有停过。”
明灏道:“我指的是,它一直在朝一个方向移动。”
陆一天道:“四处茫茫,我可看不出它朝哪儿动。”
明灏不语,“嗤啦”撕下一块身上的布条,扔进了船舷外的水里,然后静静盯着那布条看了一刻,然后道:“我们的船,正往东南方向漂,漂得还挺快。”
陆一天闻言,“噌”的坐了起来,小船被他弄得晃了几晃,险些翻倒,明灏赶紧趴到一边,这才稳住了。
陆一天大声道:“东南方?这岂不是离陆地越来越远!完了,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