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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一章 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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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和珅刚刚掀开被子,帐子顶上冷不丁地掉下来一个人,砸的他头晕眼花。
和珅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看清来人的脸才舒了一口气:“三少爷,撑在床顶上,你不累吗?”这是什么诡异的姿势,这小东西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诡异的嗜好?
福康安什么话都没说,侧过身子一手揽住他,一手从怀里掏出那只古朴的乌木簪子,塞到他枕头边上。
和珅一愣,眼前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他白天给明佩佩买簪子的场景,忽然心中一阵憋闷,直接转过身,既不看簪子,也不看福康安。
福康安却忽然一跃而起,压住和珅紧紧锁住他的身体,依然不说话,以至于和珅挣扎了好久,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才无奈地微微抬起脖子,语气不善:“三少爷,你干什么?”
福康安忽然低头,狠狠咬住那微张的唇,和珅看着近在眼前的刚硬的眉宇,修长的睫毛……愣了半晌,才感觉到唇边的湿意……他这是被人占了便宜了?
和珅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做无谓的反抗,却忽然感觉唇间一痛,然后那湿润温热感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刺痛和咸腥味儿……和珅抿了抿出血的下唇,盯着福康安那略带愠怒的眼睛,心底蓦然地涌上一丝委屈感:“三少爷,你干什么?”
福康安依然紧紧锁住他,声音似乎是咬在牙缝间的:“和珅,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和珅再次愣住,这些年福康安试着进,他不停退,两人磕磕绊绊躲躲闪闪,总算是维持住了诡异的平衡,可是今天福康安怎么会……
“你不娶霁雯姐,却处处为她打点,甚至为了她把自己卖给兰馨公主整整半年。怪不得你累成这副德行,你TMD的活该!”福康安越说火越大,“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我才是正白旗的幕后人,由我去对付那个丰宁,名正言顺,还保证弄死他!”
和珅的心口微微一痛,但混沌的脑袋却即刻清醒,说出的话,冷静而睿智:“冯霁雯之事,是和珅的私事,和珅想怎么帮忙,愿意欠谁的人情,都没有必要向三少爷报备吧?”
“你不想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打算娶她了?”福康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和珅还是静静看着他,口气更加平淡:“这跟三少爷没关系。”
“你的心是捂不热暖不化的吗?”福康安的眼神凛冽得吓人,再次低头,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逼得紧了就炸毛,松开些你又主动送上门来‘谈生意’,不明确拒绝我,却又从来不给个准话,你耍我好玩吗?”
“福康安,”和珅的眼神渐渐深邃了些,甚至有些冰冷,“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和珅没有心;第二个问题,和珅几年前就反复暗示你,和珅不想放开你这么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
“是吗?”福康安已经是彻底的冷笑,四肢仿佛要掐断他似的用力,“利益,就是你接近我的唯一理由,是不是?”
“对于三少爷这种人,和珅只能以情待之,以利谋之。”和珅被勒得脸色发白,身体一抽一抽地痛,几乎是咬着牙磨出这几个轻蔑的字眼的。
“所以这么多年你对我暧昧不明的态度就是为了套住我为你牟利?很好……”福康安忽然一把放开他,直接翻身下床,“你和大人‘公私分明’,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和珅,你放心,我还没贱到非你不可!”
一脚踹开房门,如旋风般冲出和府。
重重的摔门声吓了刘全一条,可怜的忠仆冒着被王爷打死的心牙一咬冲了进去,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他家大少爷,脸色惨白,半撑在床上,一手紧紧捂着胸口还直冒冷汗?
“大少爷,您怎么了?”刘全慌了,不知道是该先请大夫还是先去把二少爷叫过来……看着和珅已经快跌下床,才一拍脑袋飞一般地冲了过去,扶住和珅让他靠在床头。
“刘全,没事,不要告诉和琳……”和珅的脸已经白的不见血色,凄楚得宛若病中西施,眼中的光芒却无比锐利,一字一字从咬得紧紧细细的银牙中挤出来,“没事,你出去吧……”
“大少爷……”这个状况,刘全哪里敢出去?
“那你……给我倒杯水去……”和珅也不继续赶人,只是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胸口起起伏伏……良久,等刘全换了第三杯热茶继续焦急地等待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痛苦和凛冽之色都已不见,只剩全然的疲惫。
“没事了……”和珅接过刘全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汗,再接过茶碗抿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流入喉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才强了些。
放回茶碗,摸了摸已经平复的信条,和珅笑得很苦:“没有心……又怎么会难受?”
刘全看和珅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劝道:“大少爷,您别这样。您有的时候就是想的太多,上次入秋时候那场风寒,也是您知道了冯姑娘的事儿急病的……大夫说了,您还年轻,身子底子好,但是也经不住这般的折腾啊!”
“不是急的……”和珅摇了摇头,“一个丰宁而已,你家主子我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因为……”
因为那只让自己不敢靠近,却也不想放开的小豹子。
娶霁雯……他不是没想过,也慎重地权衡过。可是福康安这些年为了自己顶住的压力,自己看在眼里。而且福康安是个烈性子,若自己不顾他的意愿娶亲,那么他们之间的种种暧昧关系,立刻将化为乌有。
相识十年,相知六年,就这么没有开始说不上结局……不甘心的,又何止一个福康安。
福康安是这个世界给自己设的最大劫数,他聪明、雄心勃勃,有这样一个愿意与自己相交的知己,总是带着面具的和珅才不会孤独到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而他,跟自己的境遇殊途同归,也不得不带着嚣张跋扈的面具生活,身边也只有自己这一个愿意相陪,真真假假笑笑闹闹你争我夺的“知己”。
大概,这就是他看上自己这只黑心狐狸的原因吧?
其实,那只小豹子张狂下的敏感细腻,也只有自己才看得最懂。
可是,他终究跟自己不是一种人……
重生一世,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沉浮一世的心早已迷失在这万丈红尘中。
唯利是图,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他知道。
但是除了这四个字,他根本不知道该以何为信条活下去——何为“利”?就是自己要想要的;但是自己想要什么,却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自己这颗心,经历了幼时劫难、少年清贫和半生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早就麻木了,除了至今之人,竟然还会为一个福康安痛……
可是,福康安到底能为他做出何等让步,或者他到底能为福康安做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所以一直止步不前。
和珅确实是个卑鄙的人,不想付出,却因为寂寞,占着这份温柔不肯撒手。
刘全看自家大少爷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继续劝着:“大少爷,其实慧郡王这么多年对您真的不错……”
和珅继续闭目养神,唇角却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现在这两年的赔率是多少?”
“什么?”刘全的脑袋哪里比得上他家大少爷的九曲十八弯儿。
“你们私下开的赌局,赌我什么时候被他拿下。”
和珅平平淡淡一句话却把刘全吓得差点尿了□□,屎黄了一张油皮儿脸,从腿抖到脖子:“大、大少爷,您、您……知道了?”
“和府有什么事是爷不知道的?”和珅睁开眼睛,促狭地笑得双颊霞光,魅惑不已,“刘全儿,你是和府的管家,这聚众赌博,该是个什么罪过?”
“大、大少爷……”刘全几乎要哭出来,但和珅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立时把眼泪憋了回去:“赢的银子,你我主仆七三分,如何?”
“大、大少爷?”刘全傻了,整个人原地风化。
和珅累了,挥挥手让刘全一边飘屑屑一边赶紧梦游出去,听着“吱呀”的关门声,躺平身子,却毫无睡意: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不甘心,那就赌一把吧,你是否真正当得了这个“知己”;福康安,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丰宁觉得自己背运透了,那天慧郡王带着十四贝勒上门踢馆,明明白白的意思就是——若你能找兰馨公主的工匠补好那把扇子,那此事就一笔揭过;若是补不好……恐怕,自己得担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可是那个自恃手艺的老工匠哪里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丰宁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好话歹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框,各样礼物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好吧,其实不算太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老头儿根本瞄都不瞄一眼,抽着大烟袋锅子摆摆手说下等人当惯了,穷了半辈子,半只脚入了土还用这些高档玩意儿,心慌慌!
言下之意就是,您请回吧,老子我退休享清福了,不做工了!
丰宁急得满嘴起燎泡儿,可是那老工匠有兰馨公主撑腰,根本得罪不起,丰宁的一肚子火只能回家冲着苏若兰发;而且屋漏偏逢连绵雨,庄子上传来消息,病得快死了的冯霁雯居然好了起来,这下雪妍等不住了,姨夫家里急着到处议婚,眼看这吏部的势力就要落入别人的口袋;最要命的是,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
景瑞皇帝可谓长了一双毒眼,若发现谁敢中饱私囊,抄家的本事直逼雍正爷,心狠手辣雷厉风行不在话下。
但景瑞皇帝重商,现在朝廷从上到下,无人不做生意,没办法,官俸还是少的可怜,所以家里摆阔绰养小妾的那些银子,都得从生意上面出。
做生意有盈利有亏损,这正常,可是短短一个月内连着三家铺子被逼的关门,这就不正常了吧?
丰宁只能一边继续为扇子的事给人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伏低做小赔小心,一边查铺子里的帐,顿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茶叶铺子——今年出口国外的茶叶查出大量质量问题,英吉利全部退货,可谓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违约金,偏偏这个时候债主都找上门来,据伙计说,茶叶铺子被洗劫一空,连大门都被人撬走了;
皮毛铺子——今年冬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宫里到宫外忽然流行起鸭绒衣,铺子里囤积了大量毛皮售不出去,银两周转不灵,又破产了;
而在江南入股的钱庄,居然被查出私铸铜器,东家卷银逃跑,正被全国通缉……
兰馨公主一边请自家的老工匠喝茶,顺便出出下次推诿掉丰宁的主意,一边用自己的纤纤玉指在一本账册上指指点点:“丰宁这小子啊,好大喜功,不实诚!你看看,这账务上做的假太低级了,快快,告诉京城那些显贵人家去,这样的人,不能共事!”
徐老工匠只能一边眯着眼睛抽烟,一边为那个可怜的年轻人默哀:徽晋商会、苏浙商会、闽粤商会……全国所有大商会一起欺负你,你还能活?你连诈尸的力气都快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