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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一章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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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原本只有三天的五一假被大家硬生生给凑出了五天,但比之于以前长达七天的黄金周来讲,依然觉得太短,家是不能回的,出去旅游,挨宰不说,在景区里也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特没意思,还不如呆在宿舍里八卦上网睡大觉来得实在。浑浑噩噩地挨过了几天后,却也更觉无聊,索性在男生宿舍里借来了一副麻将,关好门窗准备开战。
倪洁愁眉苦脸:“我不会这玩意儿。”
我拍胸脯保证:“有我在你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沈氏麻将培训班今日开张,现学现会,包君满意。看在我们很熟的份上,给你打九折怎么样?”
翩翩边往脸上涂抹边甩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小四儿你真不厚道,让咱大洁陪你娱乐还要找她收费,你这小财迷。”
我将桌上的杂物清理开来,往桌上铺垫子:“我一向爱财,你们也不是现在才知道。云妆回家人手不够,赶紧的,去其他宿舍给我拉人来。”
翩翩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一帮人呼啦啦地闯进宿舍的,我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一女生笑道:“翩翩不是来叫人打麻将吗?大家都无聊,来观战啊。”
途中电话响了好几次,想去接,翩翩阻拦:“接什么电话?一心不能二用,给我认真一点儿。”
电话终于安静了下来,然短暂的停歇后短信铃声又响起。我没法再无视,招呼着坐在一边上网的一女生:“小刘啊,麻烦把我电话递来一下,在我床上,谢谢啊。”
电话拿来,竟又是杨雅致,短信打开:“我想和你谈谈!”
我眼睛盯着桌上,看着一个八条丢来,急急拦下:“杠了。”牌捡回来,顺手回了短信,“要谈什么?”
边上一人摩拳擦掌:“沈泳思,打牌的时候是不能做其他事情的,小心诈和。你要和人聊天就下桌来,我上。”
我斜睨她一眼,慢悠悠地道:“那哪行呢?轻伤不能下火线!”
听到短信铃声再度响起,我抓起电话:“谈谈我们复合的事!”
看到这几个字,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回了过去:“什么?”
旁边一人拍了我一下,我回过神,见着对面的翩翩正看着我:“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冲她勉强笑了笑,再转头看刚刚那个嚷着要上桌的女生:“你来这边吧,我有点事儿。”
那女生挽了袖子,兴高采烈地坐了过来,我转身往安静的角落里走,翩翩在后边狐疑地问:“她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倪洁漫不经心:“除了她家杨雅致,还有谁能让她这副样子?诶,我这牌是不是和了?”
我将电话几乎捧到了眼前,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刚刚那条短信,有些不能相信。我其实很不确定这条短信是发给我的,我觉得他应该是发错了人,嗯,肯定是发错了。
就在我自我催眠得很欢畅地时候,杨雅致再度来了信息:“我是说,我们复合吧,行吗,泳思?”
泳思泳思!我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心底一片柔软。我一直是不太喜欢我自己的名字的,“汉之广矣,不可泳思”,《周南•汉广》讲的是思慕却不能得的事情,这个名字竟然是出处这个故事,明显地不吉利吧,当初我爸给我取名儿的时候咋想的?可当这个名字出自杨雅致之口时,竟莫名地动听了起来,“沈泳思”,舌尖轻卷,三个音节,仄仄平,如清泉淌过舌尖。我喜欢听杨雅致叫我的名字,只有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才一种他是属于我的真实感。我很想告诉他,当你想起我的时候,请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我便能感觉到:有人在思念我,在这个世间,我原来还在一个人的心里。
看到后边这条信息时,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原本一屋子的人似只剩下了我自己,天光透窗而入,明亮清凉,仿若杨雅致眼瞳里潋滟的华光,仲春的温暖,亦似杨雅致嘴角扬起的浅笑。我微笑着伸出手指,轻快地按着电话键:“好!”
杨雅致随后便来了电话,声音暖人心扉:“那么,泳思,下个周末我来你学校看你吧。欢迎不欢迎?”
“好的,阿致。我很高兴。”
翩翩输了钱,郁闷地坐了过来:“发什么花痴呢?真是杨雅致啊?说啥了?”
我扬起电话,得意地冲她笑了笑:“我和他复合了。”
翩翩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小四儿,你不会吧?这么容易就让他得手了?你真应该多刁难刁难他,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是不会珍惜的,傻了吧,你?”
我看她一眼,收起电话:“什么得手不得手的?真难听。这个道理呀,我是明白的,可是杨雅致是不同的,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道理都……没用!”其实我很想说什么样的道理都是屁话来着,可觉得这样粗鲁的话语说出来实在有失文明有损形象,因此话到嘴边后硬生生地将它给咽了下去。而至于说要刁难杨雅致,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他有这个想法,而我自己也愿意,为什么要故意去刁难呢?这样的事情,我不屑于去做,也舍不得为难他。
翩翩看着我,不停地摇头,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真是魔怔了,你!”
晚上云妆回校,知晓后悄悄问我:“是不是太草率了?你没问他之前为什么和你分手?”
我摇摇头,对她说:“没有,虽然没问,但其实我自己也是猜到了的,我不说什么并不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会去问他,他如果愿意,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不愿意告诉我,那也没关系,我就当作我们是重新开始。只要——他以后别再这样子。”
阿致,我亲爱的阿致,我原谅了你的一切,你可千万不要再骗我,千万不要。
关于末日的记载有很多,不管是在《马太福音》《启示录》《古兰经》中,还是在亚述人的记载和玛雅人的预言里,末日来临之前都会出现种种预兆,洪水,瘟疫,战争,大火……在这些灾难来临之前,造物主们总会派来使者向一些人给予警告。然而在现实中,灾难却总是会毫无预兆地打得人措手不及,而像我们这样迟钝的人,如果碰上了大灾难,估计就只能是眼睁睁送死了。
周一,天朗气清,下午没课,大家在宿舍里将牛都快吹上了天,我一脸甜蜜地向她们炫耀完杨雅致这个周末会来看我,就被大家狠狠地鄙视了一通。
云妆:“千般好万般好都不及你家杨雅致好,对不对?”
翩翩:“真是的,我还一心想着你去把萧公子拿下呢,哪里想你竟然又和你家杨雅致重新勾搭上了。萧公子得伤心死了,泳思啊,你可还记得当年训练场上的萧公子呢?”这……什么跟什么呀?
倪洁:“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和杨雅致到底谁是马谁是草呢?”
我冷笑:“我又不是好马。人家俗话还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云妆接了话:“这话说得很对,很明显你不是马,你只是一堆干草,好马是你家杨雅致,你就等着被吃干抹净吧。”
我觉得和她们讲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浪费我的口水,侮辱我的智商,我狠狠地躺下,把被子拉过盖上,闷声道:“才不和你们讲这些,我睡觉约会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床在微微地抖动,我翻了下身,床抖动得愈加厉害。翩翩之前坐在我床下,定是她在捣鬼,这姑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抬起腿,跺了跺床板,警告她:“冯二你再摇我的床小心我揍你哈。”
翩翩委屈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在窗子边接水呀,离你的床老远了,哪有摇你的床?”
我这才觉着不对劲,翻身坐起:“那我的床为什么会在晃?”
这时云妆和倪洁也坐了起来:“我的床也在摇,我也以为是你们谁在抽风呢。”
这时楼梯口一阵骚动,楼上的人正纷纷往下跑,脚步杂乱。翩翩将手里的杯子一丢:“不好,这楼要倒了,赶快起来。”
听到这话,心头都一慌,我们住在一楼,晃动都这样明显,可见情况的严重,这楼也太不结实,太豆腐渣了。纷纷掀开被子,不顾身上只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就直接冲向宿舍楼外。
跑到宿舍外的时候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原来不止我们这栋楼,隔壁单元外面也站满了人,全都是一水儿的睡衣拖鞋,外加惊慌的脸色。后边男生宿舍也极为吵闹,远一点的教学楼外也站上了很多人,楼层高的教室里还有不少人正纷纷往楼下跑,这样的情景绝不可能是房子质量的问题所造成的。
嘈杂中有人议论:“刚刚我们楼上晃得好厉害,吓死我了。”
有人接口:“对呀,我们宿舍在八楼,门都被甩得自动关上了,摇得特别厉害,我们都以为房子快倒了。”
有人犹豫地问:“看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什么地方地震了?”
大家对这个意见纷纷表示赞同,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个地方发生了地震。
学校很快出面安抚学生们焦燥的情绪,可是当听到震源的可能所在地时,我的心情却愈加沉重起来,心里只有两个念头:家里人怎么样?杨雅致可安好?于是再不顾宿舍是否还会再摇晃,扎头便冲回宿舍寻找电话。
刚把电话拿到手,就接到了我妈的来电,急急按下接听键,我妈的声音极为焦急:“刚刚地震,家里晃得好厉害,但是幸好大家都没有事,不要担心。你那边怎么样?严不严重?有没有什么事情?”
确定家里人都没事,我才稍微松下一口气,向我妈报了平安后,马上便接着拨杨雅致的电话,然而无论我怎样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里始终是一阵盲音。
这时大家已经全部被集中到操场上,我看向一直担忧地望着我的三人,声音发颤:“怎么办?我联系不上他啊!”
云妆安慰我:“先别想那么多,也许是他电话没信号。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地震有多大,震点具体是在哪,你别先自己吓到了自己。”
这时校园广播传来“播报关于地震的最新消息”的声音,平日里觉得特别聒噪的广播现在听来仿若天籁,然而接下来播出的消息却让人心惊,“汶川”、“7.8级地震”这样的字眼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机械地按着电话重播键,却依然还是盲音。我手心一片冰凉,不敢再深想,只紧紧抓住云妆的手,焦躁地一遍遍问道“怎么办”。
云妆轻声安慰:“泳思你别吓唬自己,地震这么大,电话线路不通很正常,你看其他人,不也打不通电话吗?你再等等,等待会线路通了以后再打。”
我举起电话看,果真是没有信号。可我不相信云妆的话啊,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都能感受到方才强烈的震感,那么明明就在震中附近的杨雅致,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我甩开云妆的手,转身就要跑。
翩翩拉住我,急问:“小四儿你干什么?”
“手机没信号,座机总要好一点,我回宿舍打电话去。”
翩翩拽紧我:“疯了,你?刚刚还在说会有余震,你回宿舍去多危险。你等一下会死啊?”
是会死,会被急死。正是因为听说了还会有强烈的余震,我才更要确定杨雅致有没有事。我们离了汶川这么远,余震再大也死不了人,可杨雅致不一样啊,震点附近,危险之中,我如何能放心得下。我挣脱翩翩的手,逆着往操场奔来的人群向宿舍跑去。
整栋宿舍楼已然空无一人,极为安静。我抱着电话,插进卡,重复地按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无论我怎样烦躁地捶打电话,话筒里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冰冷女声。
我心乱如麻,愈发觉得不安,很多不好的想法一一从脑海里闪过,攥了攥冰凉的手,擦了下眼睛,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我再次掏出手机,高高举起,四处寻找信号。好不容易看到有微弱的信号闪烁,我急急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按着按键编写信息:“你有没有怎么样?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如果收到了信息,赶紧给我回话行吗?”
成功发送消息后,我搬了椅子坐在宿舍的座机前,守着电话机械地按重播,我就不信我这样子不停地拨打会有接不通的时候。
云妆三人回了宿舍,仍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望向操场,场上依然到处是人。我觉得奇怪:“你们怎么回来了?”
云妆白我一眼:“回来看看你这傻子!”
翩翩绯红了脸,打开风扇:“外边热死了,丫的没有等到余震,我就已经先被烤化了。”
倪洁爬上床:“余震来了我们这里也死不了人,外边那些人也太小题大作了些。还是睡觉为大,困死我了。四儿你也休息一会儿,你现在担心也是白搭,待会睡一觉起来,也许就联系上了。”
我很感动于她们的陪伴,可我怎么都安不下心去休息。我把电话线捋直拉长,将电话搬到了我的床上,靠在床头时不时地按下重拨。
电话铃声响得极为突兀,在静谧的房间里让人产生一种不安的感觉。我看看号码,是一位高中同学,大学和杨雅致在一个学校。我接起来,她的声音很是沉重:“沈泳思,你别难受,杨雅致他……”
我心里大恸,手里电话滑落,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阿致,我亲爱的阿致,你还没有来看看我,你都还不知道我爱你,你怎么能再一次地不要我啊?
“泳思,你做噩梦了,快醒醒。”脑子被人摇得七荤八素。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云妆焦急的脸。我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只是一个梦。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看看外边天色已暗,我问云妆:“几点了?”
云妆答道:“六点多了。我叫了外卖回来,你赶紧起来吃一点。”
看看电话,没有杨雅致的来电。我爬起来洗漱完,胡乱扒着饭,却味同嚼蜡。盯着盒子里的菜,我道:“刚刚我梦见杨雅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翩翩往我的碗里夹了菜,说:“关心则乱,是你想得太多了。我刚刚看了新闻,就是汶川附近的一些地方很严重,你们杨雅致那边相对较好,没什么受伤的人。所以应该只是通讯不好,等会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
吃完饭,云妆抱了只篮球,一把拎起我:“走吧,泳思,别在宿舍里闷着,你应该放松一下。”
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拿了手机跟她出了门。
操场上,我一次次地将球对着篮板大力砸去,看到篮板不停地晃动,心底才渐渐生出一阵快意。云妆笑道:“你再这样砸下去这篮板就得碎了,到时候咱俩就得想办法开溜。”
我冲她一笑,兜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杨雅致!我迫不及待地接了电话:“你怎么样?”
杨雅致的声音有些疲惫,却依然轻笑:“我看到你的短信了,担心了吧?我没事。之前这边的通讯全断了,联系不了任何人。刚刚才恢复过来,我给家里打了电话后就打给你了。”
听见他平安的消息,我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却虚脱了一般地萎顿在地。我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杨雅致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响起:“你那边应该没事吧?今天真的有点被吓到,整栋宿舍楼就像要倒了一样。我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跑到二楼就直接跳了下去。还有更彪悍的,有些人围着浴巾就冲出来了,你是没有看到,我们操场上有好多只穿了内裤的男生和围了浴巾的女生……”
我想像着他所描述的滑稽场面,却没办法笑出来。隐忍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再也掩藏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尚泛着余温的地上,结成一片清晰的水渍。经历了这一次,我才发现我对杨雅致的感情早已超出喜欢的范畴,而我也才知道,他的平安,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亲爱的阿致,即便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可是不管以后时间将会过去多久,也不管以后你将处在何方,我不求其他,只求你此生能够平安康健,可你也一定要知道,我是如此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