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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情根错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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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就觉不妥,这种危急时刻,怎能轻言儿女私情,后悔不迭,又恐被他识破身份,心中忐忑不已。
皇甫少华吃惊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急忙避开他的眼光,放松语调,带着几分戏谑,哈哈笑道:“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他却象没听到我的话,依旧呆呆地看着我,空气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一声重似一声。
糟了糟了。我悄悄吐了吐舌头,又道:“二哥,方才的话,只是玩笑之语,小弟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是女子。”这话更糟,感觉象是欲盖弥障。都怪这酒,后劲太大。
他却依旧地不答话,依旧定定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心慌意乱,不敢再呆下去,急忙立起身离开他,从屋檐上纵身跃下,落在静悄悄的后院中,脚刚着地,他也纵身跃了下来,在我身后轻声唤道:“三弟,其实我……”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红着脸低声道:“我有些困了,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待他答话,头也不回,一径去了。
留下皇甫少华一个人怔怔地立在后院里,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真独自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四处看了看,不见张好古的身影,便走到皇甫少华身边问道:“皇甫将军,听说张大人回来了,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皇甫少华正在出神,见玉真和他说话,也没看清是谁,只管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女子,我就娶你为妻。”
玉真听了,惊疑不止,又是羞,又是怕,又是躁,猛地挣脱他的手,怒声道:“皇甫少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无礼。”
皇甫少华被她厉声喝斥,顿时醒过神来,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此刻只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让他暂时栖身。慌忙退后几步,弯腰拜了一拜,语无伦次道:“殿下恕罪,我……下官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也许是这酒,后劲太大……”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玉真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又见他满脸窘态,心中已信了几分,不禁皱了皱眉,开口道:“即然是酒后无心,我恕你无罪,张大人呢,他现在在哪?”
“他……他去歇息了。”皇甫少华慌乱地答了一句,见她还想说什么,迅速道:“下官告退。”忙不迭地转过身,飞也似地走了。
“皇甫将军,皇甫将军……。”玉真冲着他的背影叫了几声,不见他回答,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人都怎么了,真是莫名其妙。”玉真又气又怒,还有些迷惑,本想再去找个人问问,看看四下渺无人迹,院子里空寂的有些可怕,不敢再呆下去,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回到房中,就熄灭了灯火,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忽儿想到今日对少华说过的话,还有他当时惊愕的表情,脸上顿时滚烫一片,忍不住拿被子捂住脸,心中又是羞涩又是好笑。
一忽儿又想到大哥,他现在在哪,他能越过几座坚守的城池,越过十几万破釜沉舟的敌军将士,及时赶到青城吗?若是他不来,青城是不是真得完了。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升起忧虑,再也睡不下去,急忙起身推门出去。穿过寂寂的院子,一直走到府衙外,府衙内还亮着灯火,两个执勤的军士看到我,一起行礼道:“张大人。”
“嗯。”我点点头,问道:“皇甫将军在里面吗?”想到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军士答道:“回大人的话,皇甫将军不在,苏将军在里面。”
“哦,我知道了。”我答道。松了口气,大步往里走,苏堂身上盔甲齐全,手握剑柄,立在照壁前,不知在看什么,我上前唤道:“苏将军。”
他急忙回过头,看到我,略略施礼道:“大人。”
“在看什么?”我笑着走了过去,照壁上挂着青城的地图,上面用红墨圈点了几处民宅,还有府衙和四道城门,不禁问道:“在想明日的战事?”
苏堂叹了口气,道:“皇甫将军说,你决定将五千人分散四道城门,还要动员城内五万青壮丁一同守城?”
“这是最后的办法,能不能守得住,只有看天意了。”我心中涌起忧虑,脸上依旧微笑。
苏堂看了看我,又道:“殿下明日真的能赶到青城吗?”
“当然是真的,怎么,你不信?”我笑着反问他,谎报军情的事,当然不能告诉他,否则他肯定又会说什么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不能插手的话,要我只身逃走,这种时刻,我可不想和他发生争执。
苏堂冰冷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苦笑,轻声叹道:“我从甘城出发的时候,皇太孙殿下还有两座最坚固的城池未曾攻下,不过短短九天,你以为他能来得了吗?”
我低语:“九天?”心在不经意间涌上一抹狂喜,一把拉住苏堂的衣袖,急切地问他:“你是说,九天前,殿下已经攻下甘城?”
苏堂诧异地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我放开他的衣袖,笑道:“九天,别人也许做不到,但殿下一定做得到。最迟明晚,他一定能赶到。”苏堂似乎有些讶异我语气中的笃定,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我想到他身上的伤,关切地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大人。”苏堂低沉的语气透着些许落寞,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正想再说什么,一个小校奔过来,向我拜道:“大人,匈军大营忽然起火。”
“起火?”我和苏堂对视一眼,一起抢步出了府衙,迅速登上城楼,蒙蒙的晨光中,匈军大营后翼隐隐现出火光,滚滚浓烟,升腾而上,还有隐隐的喊杀声。是大哥,真得是大哥来了。鼻中忽然一阵酸涩,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怕人发觉,我急忙以袖拂面,沉着下令:“传我的令,留下一千军士把守,其他人全部杀出城去,和殿下大军会合,击败匈军,活捉耶朵。”
苏堂领命而去。我眼望远处浓烟升起的地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忍不住伸手轻抚腰间剑柄,一丝凉意透上心头,忽然想起,这把利能断金的宝剑,本是海山送给我的,听说海山曾用它斩下过无数头颅,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是他最心爱之物。如今到了我手中,还从未饮过人血,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饮血吧。
九王府。
海山立在书房里,望着墙上那幅万里江山图,沉默不语。
“王爷,属下已经查到孟仕元的下落。”阿桑在身后道。
“说。”海山淡淡应了一声。
“孟仕元夫妇住在相府后一处偏僻的宅院中,院中备有数十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属下派人查过他们的身份,皆是铁桢的手下。”
“铁桢,原来是他?”海山薄唇微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桑悄悄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又道:“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正要禀报王爷。”
“说吧,什么消息?”海山神情平静。
阿桑低声道:“孟仕元在几个月前将女儿孟丽君许配皇甫将军的独子皇甫少华,已经下了定礼。”
海山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阿桑在旁道:“王爷,可要将他们抓起来?”
“不必了。”海山冷冷道。这一刻他心情复杂之极,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觉着陌生、不安,甚至恼怒。
“王爷,前线传来战报,铁桢大军势如破竹,连下几城,敌军已退至青城,青城由张好古和皇甫少华率三万军镇守,敌军连攻多日,一直无法攻下,现在该怎么做?”阿桑悄悄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海山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过身,在房中来回踱步,脸上神情复杂之极。
阿桑等了许久,不见他回答,正想再问,海山忽转过头,向他道:“阿桑,女子与江山孰轻孰重?”
阿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江山,有了江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海山沉默片刻,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说得对,女子怎能与江山相比。”
阿桑讶道:“王爷的意思是……”
“夺嫡逼宫。”海山冷然道,不理会阿桑惊愕的表情,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他:“将这封信用飞鸽传书,送给许知远。”不去想那个远在北疆的奇女子,信中已经下了必杀令,她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骨吧。原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配得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却是他的敌人。心为何会痛,就象在梦中,那柄他亲手送给丽君的宝剑,又被丽君亲手刺入他胸口。痛到难以自抑。
“是,王爷。”阿桑精神一振。自从王爷接到北疆发来的捷报之后,就变得喜怒无常,阴沉莫测,一不小心就会触怒他,紧接着不是掌嘴,就是杖责,王府上下人心惶惶,步履唯艰。今日王爷终于恢复了从前冰冷沉着的样子,似乎没有一丝感情,他不知道的是,他漏过了海山眼中一闪而逝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