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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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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只顾将自己收拾妥贴,全没留意到胤禛突然燥红的脸色,“爷不是说还有几篇功课要去做么?奴才可不能再耽搁爷的工夫了。”胤禛听出她是要赶自己走,鼻间轻嗤一声后,他侧身躺倒在榻上道:“也没说今天要做完,你这么急做什么?”从容赶紧往里躺了躺,在被中将自己的裤腰带勒得紧紧的才道:“爷要睡了?”
“嗯。”胤禛应了一声后再无动静。从容有些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欺负她来着,这会儿怎么说睡就睡,连好学生都不做了?而且他外衣也不脱,被子也不盖,蜷曲的背影就像一只小刺猬,一只明明想要得到很多关爱,却总是竖着浑身尖刺,不让人靠近的小刺猬……
从容心肠一软,分出一半被子盖在了胤禛的身上,“四爷,小心着凉。”胤禛还是不吭声,用力扯过被子后不自然地往外挪了又挪。他不敢回过身,更不敢像以往那样去抱从容,他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又犯了病,上回好不容易半吓半哄地令她再和自己同睡,要是这回再给她知道,她恐怕即刻会从床上跳起来,抱头鼠窜!
胤禛度过了平生第一个不眠之夜,在强打精神念完一天的书后,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抱着从容好好睡上一觉。可惜天不从人愿,德妃似有许多话要对他说:“禛儿,额娘想着你屋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该多添个人手。这不,觅了多时,终让额娘找到一个合适的,你看看如何?”说着她招了招手,从外走进一个十四、五岁,体态窈窕的宫婢,肤色如雪,墨发如缎,眉目也极为清秀可人,“奴婢洛儿,给娘娘、四爷请安。”
胤禛随意看了她一眼道:“儿子屋里的人手已经足够,额娘还是自个留着用吧。”
德妃眉心一动,轻巧笑道:“想是这丫头入不了禛儿的眼,所以又推给额娘了吧?”
“儿子不敢,”胤禛虽不与德妃亲近,可她这个笑容却是见得熟的,每次他不顺她的心时,她就会这么笑。未免麻烦,胤禛顿了顿,对着德妃手上那条紧紧攥着的绢子道:“额娘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儿子多谢额娘费心了。”
德妃见他虽说收的勉强,可总算答应收下来了,便微微笑道:“这丫头模样好,手也巧,晚上又警醒,额娘想着,可以让她为你值夜,若是你喜欢呢,还可以……”
“不用,”胤禛不待德妃说完,便即打断道,“值夜一事,有小瞎子一人就够了。”
“小瞎子言语冒状,看来还得再让福喜细心教导才行。依额娘的意思,你用洛儿最为妥贴。”
胤禛侧目看一眼低垂着头的洛儿,转过目光直视德妃道:“额娘的好意儿子心领了,不过在值夜一事上,儿子自有主意,额娘无需费心。”
德妃听他口气强硬,心中难免不悦,“看来额娘找来的人始终是入不了禛儿你的眼,所以难当重任?”
“儿子不敢,只不过儿子觉得在值夜一事上无需换人。”
德妃虽然不快,又不好真与胤禛计较,只得缓了口气道:“额娘这也是为你好,你长大了,凡事总得为以后打算着。这样罢,你先用她两天,若洛儿伺候得不好,再做别论。”胤禛抿紧了唇,在迸出一句“是,额娘。”之后,他便即行礼退了出去。
洛儿见状亦赶紧向德妃行了礼,乖觉地跟上了胤禛的脚步。回想着胤禛的再三推拒,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丫头惶惶不安的背影,德妃不由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她这个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懂她的苦心呢?
就在德妃硬让洛儿顶了从容的位时,从容正在打着喷嚏与香羽说话,“香羽,你这几日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香羽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小叶子都说好几日没见着你去了。”
香羽蹙眉不语。
从容见她满怀心事,于是追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说出来你也不懂。”
从容一扁嘴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香羽扭头看了她半响,“那你说说,你是愿意成日困在个锦衣玉食,却又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是愿意回家吃些粗茶淡饭,过些男耕女织的日子?”
从容想也没想,“自然愿意回家,自由自在的多好。”
“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人要是成天困在一个地方,不就是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鸟么?虽有翅膀也不能飞翔,生死全由别人来定,太悲哀了。”
香羽目中露出赞同之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
“怕什么?”
“怕娘娘不高兴。”
“娘娘?”从容疑惑道,“哪位娘娘?”
“当然是德妃娘娘。”
“可……可这关德妃娘娘什么事?”
香羽又叹了一口气,低低道:“前几日你还在养伤的时候,四爷曾回来说娘娘喜欢我,想让我过去伺候。我们这些奴婢自然是听主子的,谁想我过去了之后,娘娘却说爷误会了她的意思,又说我是个懂事听话的,为人又本分,想让我……让我跟着爷。”
“你不是本来就跟着爷吗?”
香羽羞红了脸,瞪一眼从容道:“是一直跟着爷,将来若有一男半女,兴许能给个名分。”
从容想了想,终于转过弯来,“是要你做小……呜呜。”
香羽一张粉脸已是臊得通红,用力捂住她的嘴道:“你小声点行不,我又没答应。”
从容急忙点头,香羽才算松了手,“我自打进宫后就跟着四爷,可从没那种想头,娘娘这一下说上来,我那时候就有些懵了。好在娘娘也没逼我,只说让我想想,我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同娘娘说了以后想回去的话,娘娘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些不太高兴。”
从容撑着头道:“你既然回了娘娘,事情就已定了,你又怕什么?”
“这宫里总是娘娘为尊,我还有十几年才能出宫呢,我怕……”
香羽越说声音越低,从容了然道:“哎,怕什么,以后四爷最大。”
“什么?”香羽瞪圆了眼睛。
从容自知失言,忙纠正道:“四爷总会长大的嘛,那个什么……什么儿大不由娘,只要四爷护着你就行了。”
香羽不敢苟同,“四爷虽同娘娘不太亲近,不过一应事务上总是听着娘娘的,怎么会为了我们这种奴才而同娘娘起了争执?”
从容看她愁容不减,耐心安慰道:“依我看,这事不是爷提的头,说不定你答应了娘娘,爷又会不高兴了呢?”说着从容绷着个脸,做了个冷若冰霜、斜眼看人的表情,“这样天天对着你,也是很难受的。”
香羽看了不由浅浅一笑,“你呀,小心爷看见了又打你一回。”
从容做了个吐舌鬼脸,“再打一回我也不怕,只要你笑就好了,我和小叶子也就能放心了。”
从容和香羽都以为德妃提的这事算是完了,可在见到洛儿之后,香羽才明白,这事远没有结束,而且更可怕的是,明明德妃让洛儿来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可当事人之一的胤禛却是毫无想法,在嫌恶地看了洛儿片刻后,他冷冷对香羽道:“往后你带着她。”
香羽尴尬道:“四爷,娘娘不是说……”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额娘的?”
香羽不敢再说,只好点头称是。
洛儿绞着手怯怯道:“那奴婢晚上过来伺候爷。”
胤禛更显厌恶,“我不用你伺候。”
“可娘娘吩咐奴婢说一定要好好伺候爷,若爷不让奴婢伺候,奴婢无法……无法向娘娘交待啊。”
胤禛听也不听,只问香羽道:“小瞎子呢?”
此刻从容正垂首站在德妃房中,她不知道德妃叫她来所为何事,只知道德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唇角也抿得很紧,显出一道深深的法令,“小瞎子,你的伤可好了?”
“好了,多谢娘娘关心。”
“这伤是好了,教训可也不能忘,往后得记着点。”
“是,奴才知道。”
德妃颔首,一时又取过茶盏抿了一口。“听说你之前一直在为四阿哥值夜?”
“是。”
“四阿哥晚上睡得可好?可曾起夜?”
“这个……”从容的头垂得更低,她经常一觉睡到大天亮,从没曾留意过胤禛晚上的举动,“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德妃眉头蹙起,“你是怎么当的差,连这样要紧的事也不知道?”
从容急忙道:“四爷之前会起夜,近来次数已经减少了。”
德妃仍然不满,“看来你不仅言语不逊,办事也糊涂得紧。”
从容不敢吭声,德妃寻思片刻道:“这也罢了,反正今日我已让人顶了你的事,她新近伺候四阿哥,并不熟惯,有什么不到之处,你给我指点着,若出了差错,一并拿你是问。”
从容呆呆问道:“娘娘派了谁去?”
“洛儿,”德妃满意地想着自己所挑之人,“往后你多提点她一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从容没有作声,她只是想着以后不用她值夜了;不用再同四魔王窝在一起;不用再做人形抱枕了,可是……可是她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