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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周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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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醒过来时就犯了难。光着上身靠坐在床上,腰部以下全体神经处于阵亡状态,瘫着一张脸,手机在床边一闪一闪的震动,是张爸锲而不舍地在打电话。
杨定远兀自熟睡,一条腿还搭在坐起来的张晨小腿上。
接起电话,张爸在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晨晨?在哪儿呢?你弟说你有北京朋友来谈事情,今天喊回来一块儿吃顿饭。”
张晨沙哑着嗓子答:“不用了,我带他们在外头吃,还有些事没聊完。”
张爸诧异:“昨晚累了吧?声音哑了,我下午得去医院,你要是带朋友回去的话就提前跟我说声,爸好买菜,啊?”
张晨怔怔地看着杨定远露出的雪白的屁股,都忘了回父亲的话。
不一会儿杨定远也醒了,留恋地在张晨胸前蹭了蹭,他恬不知耻地又凑上去,骑在张晨腰上低头亲他。
早晨是男人很敏感的时段,张晨挑挑眉,呼吸不由自主地变重。
使了点力气,一把将杨定远掀下去,他很无奈道:“定远,别闹。”
杨定远撅起嘴,于是两个酒窝明晃晃地又亮出来。
张晨不吃这一套,只淡淡地问:“公司的事都处理完了?”
杨定远揉着眼睛点头:“可累死我了。你说说你这人,回家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在公司连着几天没看见你,担心的很。”
张晨不答反问:“千寻怎么样?”
杨定远十分不满地瞪张晨,张晨挑着眉毛,杨定远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闷闷答:“就那样,他也太拼了,我看着都觉得累。”
张晨低下头,自顾自答道:“有的人,想摆脱自己的命运,于是不得不生活苦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家境优越,一帆风顺。”
杨定远被他这么一说,哭笑不得道:“我都不知道你是损我还是夸我。”
张晨也笑起来,浅浅淡淡的笑容,“我是告诉你,做人要懂得收敛,一时的成功不代表一辈子的成功。你今天的成就一半是你自己努力得来,但别忘了,是你的父母,给了你这样的平台。”
杨定远也肃容,道:“晨哥,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你从这个地方闯到北京,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这样的你真的是让我……恩你懂的。”他竟然可疑地红脸。
张晨看着两人在床上的狼狈样儿,笑道:“该不好意思的也是我吧?快去洗澡,就这么睡一晚上,熏死我了。”
杨定远一个打挺跳起来,床十分具有弹性地晃了晃,张晨当即捂住腰,变了脸色。
杨定远于是又捧祖宗一样的,把张晨扶起,两人光溜溜地进了卫生间。杨定远打开喷头,调好水温,刷拉拉一下把张晨淋了个透。张晨扶住墙脸色铁青——面前这个人是真是幼稚啊,都这么大了还玩水。
这么想着,他趁杨定远不注意,夺过喷头也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一泼。
于是两个奔三的、站在青春尾巴上的年轻人,在浴室打起了水仗。
最后张晨白着脸出来,腰酸背痛腿抽筋肚子还很饿,早上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老生常谈,终究是忘了跟杨定远说出来。
杨定远裹着浴袍趴在床上,拨林涵电话。
林涵显然也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刚醒,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人也见到了,觉也睡了,你今天什么打算?咱俩再轮流开车回去?”
杨定远很没有良心地说:“要回你自己回去,我还没过够呢。”
林涵:“……”
杨定远问趴在床上的张晨:“今天你什么打算?”
张晨正托着下巴,捣鼓杨定远的笔记本,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带你到处逛逛?周庄离这儿不远,咱们去周庄转一圈。”
杨定远若有所思,半晌欣喜道:“晨晨,我们这算是在恋爱。”
张晨白了杨定远一眼,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于是杨定远在电话里喜笑颜开地通知林涵,去周庄,林涵同志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表示昨天累的几乎瘫痪,今天只想躺在酒店睡觉吃东西。杨定远满意地挂上电话。
上车的时候,杨定远坐在副驾驶,担心地看他:“你开车……没什么问题?”
张晨面无表情看杨定远一眼,自若地发动汽车,踩油门飞了出去。
开到半路,张晨忽然想,或许可以带上张起硕。
昨天的事肯定对他造成了一些冲击,毕竟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张晨记得以前看到过心理医生的解析,少年时期一旦受到这方面的影响,人是很容易产生心理上的性向改变的。
或许应该把张起硕叫出来,给他一些正确的建议。
然而什么是正确的?张晨自己也不知道。
杨定远看他蹙眉,握住他手道:“很累么?我来开吧,你指路就成。”
张晨摇头:“不,只是在想我弟弟的事。”
杨定远很聪明:“你怕他会被影响?”
张晨默认。
他犹记得高中时,发现自己不对劲那一段时间的无助和恐慌。那是在一个夏日晴朗的下午,阳光明媚,他抱着刚洗好的衣服路过隔壁宿舍,无意间就看见了一个男生在换衣服的身影。他的人走了过去,可是心却仿佛留在了那间宿舍的那扇窗户旁,怦怦直跳,呼吸困难。
事到如今,那个男生和那间宿舍早在他的记忆里模糊不清,可那种悸动、害怕的感觉,那种仿佛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的无助,他却一直清楚记得。
杨定远握住张晨的手,只道:“把喊他出来谈谈,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放在古代都能当爸的人了,相信他的判断力。”
车停到楼下,引起一阵围观。张晨坐在驾驶座上给张起硕电话,车外是围着车子指指点点的街坊大妈。
很快张起硕就下楼,看到副驾驶上的杨定远,明显愣了愣,不知所措。
杨定远从容地对他一点头,指指后座道:“先上车。”
张起硕木愣愣地上车,坐在后面不发一言。
等车子驶出小区,在高架上疾驰起来时,张晨才郑重地开口道:“起硕,你有什么想对哥说?”
张起硕不答,低着头,半晌才道:“哥,我知道现在这种现象很多,但没想到你也是。”
张晨莞尔:“别惊讶,暂时也别告诉爸。”
张起硕:“我知道的。”
张晨道:“我们去周庄,晚上吃过饭再回家,你姨娘去陪阿姨了么?”
张起硕道:“去了,哥,你送我回家吧,我不跟你们一块去。”
张晨从后视镜里看了弟弟一眼,找个出口下了高架,停车在路边道:“起硕,我有我的生活,但你是个成年人,不应该被我所影响。”
张起硕执拗地吼道:“我没有被你影响!我就是想回家!”
一时间车厢里静了。
张晨叹气,发动汽车往回开。
送回张起硕,杨定远看张晨闷闷不乐的样子,道:“要不算了,也不急着今天去。”
张晨对他笑笑:“没关系,难得来一次。”言罢继续开车。
半小时后到了周庄,这是工作日,所以游客不多。
张晨停好车,去买了门票,两人踏入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
尽管阳光明媚,但脚底下的青石路板仿佛是被水浸透了的,散发出幽幽潮意,小桥流水,耳边潺潺,亭台楼阁,户户人家尽枕河,飞檐云窗,温柔的让人想在这处长睡不醒。
张晨租了乌篷船,河流贯穿整个周庄,两人随着水流摇摇晃晃。张晨买了一袋子的猪蹄,这会儿他饿了,加上心情抑郁,于是化郁闷为食量,吃的满嘴流油。
杨定远兀自沉浸在美景里,看着街边卖的油纸伞、旗袍,酒窝旋出来老深的两个。
“以前学过一首诗。”杨定远看着张晨油腻腻的吃相,阳光灿烂地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张晨白他一眼,直接给予评价:“酸!”
杨定远肃容道:“张晨,我不跟你开玩笑,现在的、以后的一切,我都跟你一起承担,不论是你的家庭,还是你的事业。”
张晨叼着一嘴的红烧猪蹄,傻乎乎地怔楞很久,心里的某根弦被那么轻轻一波动,荡起满脑子的涟漪。
然后乌篷船继续摇摇晃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岸边的石板子路上,有清秀的江南女子穿着旗袍袅袅而行,仿佛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姑娘。杨定远不经意地拉过张晨的手,摩挲在手心,是千珍万爱,呵护宝贝的姿态。
张晨抿了抿嘴,终究是没把手抽出来。
如此美景,谁忍心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