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轮回》六欲浮屠

18、封印

　　鸠盘神子的消息传回魔界，引起一片哗然。他没有死，而是被万圣岩所擒。对于自视甚高的魔来说，失手被擒，比战死沙场更让人惋惜，之前所有英勇，此时似乎都成为尴尬，连功绩也变作负累。部分偏激的魔甚至认为，与其在佛门中展示魔界的耻辱，不如死了的好。优秀的魔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回来，魔的荣耀，就是战死沙场！

　　纷纷议论中，任沉浮始终保持沉默，心内却比别人更难过几分。那夜若非路过的鸠盘神子救了自己，他早已不存于世。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魔，与想象中不同，鸠盘的友善与风趣让他觉得其实魔也没那么坏。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对鸠盘吐露了自己的苦闷：既不想继续留在道境，又无处可去的凄惶。

　　“去魔界如何？”鸠盘神子对他道：“魔界对外人虽不算友好，但女后无此偏见，只要是人才，定有所用。”任沉浮犹豫，道人的清高已深深融入他的骨血，难道这么快就投奔玄宗的敌人？鸠盘也不逼他，让他考虑清楚再定，并给了他自己的引荐信物，若往魔界，可持信物去见九祸。

　　命运往往如此，你明明不想、不愿，最终仍一步步走到那里去。

　　几许挣扎，数度辗转，任沉浮还是去了魔界。魔界对他并不友好，任沉浮只是碰巧遇到了一名友善的魔而已。有鸠盘神子引荐，九祸收留了他。没想到刚在魔界落脚，就听闻鸠盘神子被擒的消息，任沉浮心里一阵空茫，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未向他道谢。

　　一莲托生负责押解鸠盘神子回万圣岩，离开道境前，鸠盘回过头，久久望着来处。“看什么？”一莲托生问。“没有。”鸠盘神子摇头：“我想，魔界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骂我。”

　　“伤心么？”一莲托生问。

　　“不，吾已尽力，问心无愧，虚名向来非吾所重。”鸠盘回头看着一莲托生，笑道：“尊者，我给你们封了魔气，只能慢慢地走，路途无聊，你与我讲讲佛理如何？看与我所知的有何不同。”

　　一莲托生摇头：“万法一心。只要是佛理，又怎会有不同？”对鸠盘神子这名特立独行的魔，他开始欣赏起来。

　　短暂的沉寂后，魔界与玄宗、圣域再次展开大战，双方这次尽谴精锐，似要一举分出胜负。怒海翻涌，火雨连天，道道光芒将天空撕裂。魔威赫赫，吞天魔火席卷大地；道威凛凛，清圣华彩怒起风雷。

　　“天越白虹！”苍手抚怒沧琴，凛然道威中，白虹卷起一道灵光，如大海沧浪直破魔军中央。此战由宗主亲自在封云山顶镇守法阵，苍明白，封印的动用恐怕就在此战，因此不敢远离封云山，一边诛杀邪魔，一边暗暗留意周遭动向。身后悬崖下乱云飞渡，惊涛拍岸，苍一手抚琴，一手按剑，清圣琴音配合凛冽剑气，怒沧铮然，白虹饮血，魔军哀嚎充塞四野，天波之水几乎被染得鲜红。

　　战况愈见激烈，魔、道、佛之气直上天际，刀来剑往，血雨横飞。善法天子立在血泊中，鲜血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水潭，靛蓝衣衫已被浸成紫色，魔军与圣域诸人的血混合在一起，血腥味浓郁得仿佛在空气凝固。“魔界已无后援可用，继续下去必败无疑。”魔军渐渐败走，善法天子在血腥的包围中长出了口气。

　　“七佛灭罪.莲华圣功！”一步莲华纵横战场，圣光过处，魔军俱化烟尘。分离恶体后，他心无旁骛地全心投入战斗，白玉天珠舞风雷、震四宇，一步莲华身周灵光大盛，滔滔梵海现慈航之力，七佛真言诵明王之威，恍若如来降世，天地间尽为荡然佛气笼罩。但正道越占优势，一步莲华的担心便越盛，苍怀疑魔界还有后着，甚至可能在封印上动手脚。

　　胶着的战况渐渐明朗，魔军已开始溃败，正道攻势愈加凌厉，一步莲华发现，直到现在也不见九祸与伏婴师。这两人一为魔界两族之王，一为魔界首屈一指的咒杀师，此等危急关头，绝无理由弃战，除非……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想到可能有诈，一步莲华心念转动，转身往封云山而去。

　　封云山顶的法阵沐浴在澄澈灵光中，巨大光柱旁围绕着华彩光流，缓缓而动。宗主站在法阵中心，看魔军逐渐败走。“是时候了……”他眼中闪过坚毅神色，双手捏起法印，缓缓吟诵道决。

　　封印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仿佛有东西正在吸收它无尽的力量，封云山顶发出低沉的轰鸣，天空变得极重，沉沉压下来，连流动的风也停止了脚步。一道光芒从法阵中射出，很快又是一道，光芒飞上天空，化为精巧繁复的符箓，道印开始转动，玄宗潜藏的威能慢慢展现，溃败的魔军被天空中巨大的阴影笼罩，光芒愈盛，愈带来让魔颤栗的死亡气息。

　　“封印启动了。”沉沉魔渊中传来一声冷笑，伏婴师席地而坐，身下是巨大而狰狞的图腾。“呵呵，迎接末日吧。”嘴角溢出笑意，伏婴师睁开眼，慢慢站起身，脚下法阵隐隐发光。

　　一步莲华来到封云山顶时，法阵已完全发动，宗主深陷无数光芒的包围中，圣尊者站在一侧，手捻佛印为其护阵。苍站在稍远处，面色严肃，手握白虹，一眨不眨地盯着法阵中央。

　　九祸站在黑暗中，脚下是同样的法阵，她感受到封印的波动，露出一丝笑容，要结束了。

　　道威无穷，无数光芒从法阵中腾空而起，直上九霄，天空都为之震动。清圣光华化作剑网，向逃窜的魔军而去，魔一接触到光华，顿时被消弭于无形。空间开始扭曲，雷光轰鸣中，一道缝隙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

　　就在此时——“逆反！”九祸与伏婴师同时拨动了命运的机关，金鎏影的一念之差，终于让魔界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空间缝隙扭动起来，像垂死挣扎的野兽在苍白的天光中舞动，缝隙越来越大，黑红色浓雾滚滚而出，铺陈了整个空间，天空像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褪去惨白外壳，显现出内里血腥黑红的色泽。

　　“不好！”苍早有准备，白虹脱手飞出，急朝阵内宗主而去，但法阵之力何等巨大，白虹还未触到法阵中心，已被一股大力打回来，剑尖倒转，往苍胸前直刺而去。电光石火间，一步莲华挥动白玉天珠，硬生生挡下白虹剑锋。法阵威力非凡，方触到白虹，一步莲华顿感虎口一振，掌中有血丝逸出。

　　此时，阵中突然爆发出一道血光，空中的符箓与光华同时消失，清圣之气尽成滔滔魔焰。瞬间天地异变，阴阳倒悬，诸人头上是血海似的天空，脚下是漆黑的大地，阴风呼啸，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天地，仿佛地狱大门洞开，无数饿鬼修罗正从中奔出。

　　此时，一莲托生正在万圣岩上等待同修们凯旋而归，墨尘音疾驰在返回道境的路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封印，逆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