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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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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弟弟的手,沿着幽静的小石路缓缓行走。陈颖则在推我一把的那刻便转身离去,背影埋在夜色与灯光下显得潇洒而孤独。我侧过脸望向弟弟,他的目光一直平视前方,余光里我也未曾发现他看我一眼半眼,其实我还想说出句难听的话以表达我这些日子饱受相思的痛苦,可是我还是没说,觉得管自己痛就算又何必拉着他跟自己受苦,根本就没这样的必要啊。
我俩走到一半就坐到路边安设的长形石凳上,刚一坐我全身一个寒颤,然后什么也不想就脱下身上最暖的外套套在弟弟身上,我顶着寒风装绅士,搓手笑说难得见你一回,可别冷着了哈。
弟弟轻笑一声,还真不客气的套上衣服,我看着他有些鼓胀的身型自个儿的皮肤表层开始鸡皮疙瘩。弟弟转过脸说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我是因为参加了省的设计大赛才跑来一趟的,今天广场人这么多还是因着有比赛才热闹热闹的,哥你多半不知广场今晚有节目吧!
我面目顿时僵硬,也不知手脚是不是冷坏了,摆动起来很迟钝,我干笑说是不晓得,现在经你口倒是知道了。我就轻避重的跳过弟弟的问话,甚至觉得这其中要是将陈颖拉出来就不好做了,我原本还没想明陈颖带我来有什么用意,现在见着弟弟了我就明了。
我说我没想过你会挑设计来学,以前你不是说要报信息的吗,怎么还是选了这个?弟弟双手放到耳垂捏了捏,脸蛋在冷天里变得通红,他说以前你教我绘画不是有这个用意吗?别人不知道石嘉彬喜欢绘画太正常了,哥,可是我晓得,晓得你不敢走上这条路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我吗?
喜欢绘画这种事我认为它不可能成为弟弟现在指责出来的最终原因,也不可能成立,他只不过习惯没事挑事来跟我斗,我弯着脊骨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我用自以为最平静的语调说你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我放弃绘画的梦想,石可益,管你现在有多不满那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难不成我还逼着你走上你不喜欢的路吗?我从来就没逼过你,你爱走你的路我也没要求过,现在你反过来责问是不是有点搞笑了?
弟弟嘴上挂着的笑容因着我的一番话而有些扭曲,突地他扯过我的衣领面色愤恨的大喊说你个卑鄙的哥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你总是漫不经心的伤害我,我告诉你,石嘉彬,我真的恨不得你早点死!甩下话,他咬牙切齿地松开我的衣领,我则抿着嘴笑得有些难看,在他注视下,我缓缓站起身,望着广场中心不断闪烁的灯光,轻声说真没想到眨眼又几年了,以前你像个没长大的奶娃子,可是现在见着你你已经是名大学生,已经长大了,是吧。
手腕处猛地被弟弟勒住,我也没甩开,因为他的手心很温暖。我转回脸,他正好抬眼望向我,那来不及松开的眉让我瞧出了他有了烦忧,我半蹲着身靠近他,本着只想吻吻他的额头却被他避开,撇开脸说我要走了,阿明还在等我的。随即推我一把,头也不回就跑掉了,连着因他力度而被推落到地上的我也未曾发觉,我就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沉静的看着弟弟逐渐消失的身影,末尾只添得一份苦涩与难堪。
还是李志明,原来李志明也来了,是陪弟弟一起的吧,一定是了,我就是听着难过,弟弟不知道的,我又怎么会让他知道?我蜷缩着身体,眼睛闭不上撑不大,已经发痛了。石可益你就会让我内心更加疼痛,只会在我没有愈合的伤痕上无辜的撒下盐巴,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比得过你的无辜了。
陈颖找着我的时候,广场的灯已经沉寂了很多,只有固定的路灯没有熄灭之外,其它的早在人流散去时逐渐暗了下来。陈颖叫我好几次我才抬起头看他,也许真的是冻坏了,连说话都困难。陈颖从头到尾都沉着一张脸,话也不多说,等他扶起我坐回到石凳上,他就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地套在我身上。本来我就介怀陈颖这个人,所以当他的衣服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是不情愿的,想着扔回给他结果他粗鲁的抓起我的手用力的搓,我看着表皮都红了一大片,但还是没出声劝阻他。
直到双手被他搓得又辣又疼他才放轻动作,逐渐的我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热,我心里顿时没任何不满了。他眼睛一直看着我的手,说我不找你你是不是要冷死在这儿?我侧头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几度的天气还冻不死我,于是就说我命很硬,死不着的。他嗤笑一声,手心又一阵的痛,我皱紧了眉头,眼睛盯着他看,他说石嘉彬,你命硬了可我命很脆,比你吃的饼干要脆得多你知不知道?我笑了,说那你真够脆了。
他甩开我的手,顺势踹了我小腿一下,冷着调子说没冷死就跟我回去,待在这里也等不到什么人了。我听着这话,整个人像泡在冰窖里,全身的血肉都在战粟。我缓缓站起身,在看向陈颖的瞬间有那么一刻是木然的。
我跟在陈颖身后,我俩隔得很开,因为我的脚着实冰冷,要走也艰难。走到一半的路程,陈颖倒是慢了下来,步子逐渐跟我重叠,我看着只有一步之距的陈颖的背影,压低了嗓音说我要是你绝对不会管别人的事了,要是有丁点做不好惹祸上身的还是自己,到时你说无辜也没人信,这世道只适合自保,而不该插足别人的事弄到自己到了最后身败名裂,枯荣俱损。
陈颖停了下来,侧过脸望向路灯的顶端,低声说没有人想要这样悲惨的结局,只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就像这盏灯,不需要太明亮,只要照到一方的路不也可以了吗?也许我该像以前那样,只为了自己一直自私下去,但只能说明那时的我并未成长过经历过,现在不同了,是因为我懂得是因为我想好好的珍藏,而不是一味的想拥有,那只是无止尽的错误罢了。
陈颖的那番话很煽情也很感伤,算来我真正识他的时间只有半年,不是很长久,也比不上我跟弟弟日夜朝夕相处的时光,但正因为这短暂到无法捕捉的时间里,我更要自己去看清这个披着十九二十岁龄的年轻人。我在他看不到的后方,扬起唇无声笑了,一定比他说的话要真实。
回到住处我就去泡了个暖水澡,一泡泡了一个钟头,要不是陈颖死命敲着门赶我出去我还真想继续泡下去,因着我真的太冷了。临睡前陈颖给我热了杯牛奶,我就笑话他说我不喜欢牛奶,以后别弄给我了,闻着骚味儿就难受。他眯了眯眼,不说话躺到床上蒙上被子也不理睬我了。我喝掉那杯牛奶就拿着书籍翻看,其实天都快大亮了,感觉这一觉睡不睡都无所谓,但还没过个半小时,以为睡着的陈颖猛地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就朝我吼道石嘉彬你睡不睡?你亮着灯我怎么睡?说完,发着脾气又蒙上被子,还翻了个身背对我。
我看着他的方向好一会,才搁下书关掉灯。自己躺下没多久,陈颖又翻过身一手揽过我的腰,脸似乎抵在我的后背上。我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闭上眼缓慢说我刚才真的以为你睡了。身后传来他重重的一声鼻音的嗯,我另外一只手抓过被子的边,又说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跟你说声谢谢,只是不知道你喜欢这两字没。
陈颖没有吭声,我也没再说话,直到我快入睡的时候,耳边响起在我回去找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能找到你,还以为你跟他走了,我说的也是真的。隔了很久,我才说有李志明陪着他一块,我也就没机会了,呵。他动了动,揽着我腰的手莫名一紧,然后我便听他说李志明并没有来这里,石可益是跟学校组织团队过来的,再说李志明在寒假一到的时候就跟家人出国旅游了,你是不是想多了啊。
我浅笑了一声,也不回陈颖话了,可心里实打实的希望自己当时听到的最后那句是自己听多了而不是出自弟弟之口,要不然,我只会更难过了。
尽管做了很多保暖措施,我还是发烧了,陈颖对此用以冷笑对待,时不时总会说一句“活该,都是自找”之类的话,难听得要命。要不是看在他还用心照顾我这一病号,我情愿跑去医院住个十来八天也不愿见到他那张嘴脸。
在我烧退之后陈颖的照顾又跌回到平常日子那样,幸好我没因着那几天生病就依赖他。陈颖做事我一向认为他有自己的一套,不去当个大牌有点可惜,再说他那些小聪明也正好有用处,有天我就拿这点跟他开玩笑,结果他接受不能就耍脾气,跟他逐渐熟络起来,我发现他的脾气挺蛮横的,但只要不逆他的鳞一切都好商量。
2月末我跟黄子达聚会我跟他提了提,他只是说别玩那么疯,要不然到我收拾就烦人了。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同居伙伴,我觉得跟他说说免得到时又出什么乱子来,要是他想多了以为我失踪那就好玩了。
在等到黄子达到来的这段时间,我在市区正好碰到弟弟,他手里拿着一袋袋东西,我二话不说上前就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弟弟见是我刚想开口叫的声音硬生生给他憋回去了。弟弟买的这些东西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不过见到其中一袋全是画具我就没说他什么了。本来以为弟弟结束那大赛就回去,结果还是在这闹街碰上。
弟弟住的旅馆是我以前住开的那家,连房间也是我往年住过的那间,我跟着走进去,搁下手里的东西才发现房里都被弟弟弄得不成样了,地毯上沾了不少颜料,而搁置在桌上的颜料有些还没盖上盒子,我叹了叹气走过去逐一给盖上盒子,说颜料都不是这样浪费的,要是硬了就没用了,学这行的本来就花销大,你得懂这点。
我像个保姆那样先是收拾一下房间,才将那些乱摆出来的画具收起来,而弟弟从我出现之后就一直不说话,沉静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垂下头摆出很认真收拾东西的样子,说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等会就走了,不碍你眼。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真的打算走人了弟弟这时才闷闷出声说是我碍着你眼才对,我没敢要你什么,我没敢!我胸口一堵,缓步走到门口回头对他说你有什么敢和不敢的?都跟李志明一起了,你还要跟我说什么?我已经走出房外,看着廊道安静无人,只有楼下时而传来一两声调笑声。
就在我跨起步子走的时候,弟弟从房内冲了出来,一把揽住我,弄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他说别走好吗,不要走,不要走,哥,我想你我是想你才一直留在这里的,那晚我骗了你,没有李志明,没有,不要走好不好,哥?他几乎是用勒的力道了,我挣开他的双手,自己转过身正对他的时候,弟弟已经流了泪,我伸手擦拭他的眼泪,柔声说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可以不走,如果你需要推开我,我便离开了。说到这,弟弟的眼泪流得更凶,不管我怎么擦拭都阻止不了,而他一直低喃着我没有推开过你,我没有,是你先离开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