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的邀约》露水情人

3、三

　　三

　　约翰正收拾着行李，事实上也就是几件洗得褪了色的衣物，一本常年陪伴在身边的简易圣经，上边的颂词都是用拉丁文写的，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母，但想到今后便有可能认真得学习这些赞美诗，他的心里便涌动着阵阵激动。
　　老菲舍尔来到这间和主屋隔开的窄小的房间里，这里仅能放置一张单人床，床的长度甚至不够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尽情舒展身体。老铁匠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个和他们家族并不相似的小儿子他一向是少言寡语的。
　　“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老铁匠墨黑的手掌并没有拥抱约翰，只是紧紧得拽着他的衣袖。
　　“愿上帝也保佑您。”约翰柔声答道。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无疑也是陌生的，彼此之间几乎从未有过什么具体的交流。
　　约翰的母亲也走了进来，两个妹妹则挤在门后那是因为隔开的小房间实在太小了，三个人已经占满了所有的空间，两个孩子只能边摸着眼泪站在门外。两双眼睛已经被小手抹得通红。
　　约翰接过母亲手里刚烤出的干果馅饼，这样奢侈的食物通常只有在节日里才能品尝到。他默默无声得用手帕包好放在渐满的包囊内。随后他伸开双臂热烈得拥抱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交换着彼此最衷心的祝福。在十四岁的生命中，他不曾这般热烈的拥抱过自己的双亲，纵使极大的差异显示着他们拥有共同血缘几乎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
　　老铁匠搂着自己的妻子目送着约翰离开了家门，两个妹妹一步一跑得跟着哥哥的身影直到远离了双亲的视线范围。
　　约翰从背包中拿出刚才那块干果馅饼，黑色的葡萄干，褐色的李子，还有深红的盆覆子不知还放了哪些干燥保存的水果。他用力掰成三分，递给两个前来送行的妹妹一人一块作为回礼。
　　“吃完后再回家。”约翰说着把剩余的馅饼塞回包囊内。
　　年纪稍长些的安娜懂事得点点头，她用极轻得声音问道：“约翰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约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方才他觉得轻松的感觉一下又变得沉重了，仿佛是无形的空气突然有了分量，一下子压得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年纪较小的蜜雪尔却突然哇得一下子哭了，嘴里尽是没有完全吞下去的馅饼碎渣子。
　　约翰抱起她承诺道，他一定会很快便回来看他们的，到时候便给他们带礼物，穿着漂亮裙子的洋娃娃。
　　蜜雪尔的哭声终于止住了，而约翰也不得不离开了，步行十五里远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顺利的话后天便可以到达曼德拉尼斯神学院了。他紧紧了肩上的包裹，当明白自己无论无何也不可能说动自己的两个妹妹先往回走时，便不得不咬着牙转身不再看这两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因为害怕那两个可爱的妹妹会立即跑过来，想到有可能发生这样的场景他便只能加快脚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一幕完全落入冯·韦贝尔主教的眼中，他坐在完全渡成黑色的马车内欣赏着这催泪的场景，只是他并不是被它感动着，他的兴致勃勃与绕有兴趣完全来自于揣测美丽的少年此时的心里活动。一个平穷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未来可言，可是突然，神发现了他，撒下一条星光大道，指引着少年。他的心中该是如何的激动，赞美神，把自己的身心都献给神。只是在这样一个还未成熟的年纪恐怕还未能了解自己身体究竟有何价值。
　　韦贝尔这样猜测着，下令驾车的车夫暂时把马车停靠在路边。他没有走下车，只是打开了一边的侧门，一袭黑色的宗服更称得他的皮肤苍白却黯淡。“上来吧，这车去曼德拉尼斯神学院。”
　　约翰被低沉磁性的声音所吸引，当他发现这个声音正是前几天才见过面的主教所发出的时就更加诧异了。他伫立在车边，仿佛听不懂刚才那句邀请的涵义。
　　冯·韦贝尔笑了，面前的少年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天然，而且在他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涌动着的无疑是某位贵族的血液或者是两位贵族不被祝福的融合的血液。
　　“上车吧，我的孩子，愿主眷恋着你。”他说着伸手把他拉上车子，他的手掌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如此纤细犹如女性的骨骼。
　　车夫不等约翰坐稳便立刻启动了车子这让他差点整个人跌落在主教的身上。少年的脸立刻红了，他害怕自己的失礼会引起对方的不快。
　　“坐稳，孩子，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需要呆在车厢内呢。”韦贝尔微微笑道，他的声音较之刚才似乎温柔了些。
　　“……”约翰低下头随即又抬了起来，“……谢谢您……冯·韦贝尔主教大人……”
　　“不用客气，我也刚好要去那里而已。”韦贝尔撩了撩垂在额前的发丝，用手支撑起下巴，寻了个适当的角度品味着这个少年的种种表情。
　　“不……我是指……能够去曼德拉尼斯神学院求学……”约翰充满感激的表情刺激着韦贝尔不怀好意的私欲。
　　“那么你认为神存在的学院该是怎样一个地方呢，约翰？”韦贝尔的语气相当平和，他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我不知道——”约翰如实答道，“但是……上帝无时不刻存在于我们身边，不是嘛？”
　　约翰的回答只是引起了主教的淡淡的微笑。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个孩子过于单纯，他对于上帝的理解只是从小便灌输的神圣的存在。
　　“我想你会明白的。”韦贝尔想以此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能够告解嘛？现在。”约翰却再一次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上帝无处不在，不是嘛？”韦贝尔俏皮的答道。
　　“我想……我是有罪的。”约翰的这句话让韦贝尔多少有些吃惊，他没有作声示意告解可以继续。
　　“离开他们……离开我的父母……这让我感到无比愉快……”少年断断续续得说着由此可见他在内心多么自责自己有这样卑鄙的想法，“这是有罪的，是吗，离开家庭让我感到轻松……似乎从未那么自由享受过空气……上帝啊，我是不是罪恶深重，是不是我的内心被恶魔所诱惑，请告诉我……我该怎样鄙弃掉这种想法，这样的感觉，我是有罪的是吗？！”
　　“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罪孽。”韦贝尔伸出双臂把情绪激动的约翰拥在怀里，这个纤细的少年为着自己有这种不可告人的想法而感到羞耻，并且害怕着。约翰的身子不住得颤动着，眼泪霎时流了出来，他低声饮泣着，像一个无助的小动物般寻找着帮助。

　　“上帝会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的。因为你爱祂胜过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