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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怀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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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堂内,岳夫人据理力争。泰山、衡山、嵩山诸人话锋狡辩,句句暗指岳掌门虚伪卑劣,不堪掌门大位。忽然一人在门外大叫道:“瞎眼乌鸦,有种的给我滚了出来!”岳灵珊扭头一看原来是令狐冲得了陆大有的讯息下山来了。
衡山派的鲁连荣外号金眼雕,但因嘴贱,又有个外号叫做金眼乌鸦。刚才便是他说的最过分。但他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在衡山辈分也高,怎能容忍在嵩山泰山同辈高手面前被人如此羞辱?冷笑一声,起身向令狐冲扑去。
鲁连荣几十年的武功,那是令狐冲能够抵挡的?岳夫人身影一闪,挡在鲁连荣身前,刷的一剑已经刺过去。两人便缠斗一处。岳掌门慢吞吞的走出正气堂,微笑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便如一家人一般,鲁兄还请不要和小孩子们见识。”口中说着,手中长剑一递一翻,压住岳夫人和鲁连荣两人的长剑。鲁连荣一震不开,二震不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岳掌门见差不多了,便将长剑收回插入剑鞘,但岳夫人连同鲁连荣的长剑却俱都断作两截。显见是刚刚被岳掌门以内力震断。嵩山、泰山、衡山高手心底暗暗吃惊,却想不到岳不群的内力已经深厚至此。
岳掌门这时见得令狐冲身后站了六个怪人,十分诧异,拱手道:“六位驾临华山,未曾远迎,还请赎罪。”这六个人便是上华山来寻令狐冲的。他六人虽武艺高强却是孩子心性,路上遇见令狐冲本是想直接将他带去见仪琳,却被令狐冲花言巧语骗至正气堂。
令狐冲这时也在一边道:“六位,这位是我师父,华山派掌门岳先生。”封不平插话道:“是你师父不错,但是不是华山掌门还有待商议。”向岳掌门冷笑道:“岳师兄,你这一手内功可是帅的很那,只是你一味修炼内功忽视剑法,走入魔道,可不是本门正宗。”
封不平身边的矮子成不忧也道:“你自己走上魔道便也罢了,可你这厮不但霸占了华山掌门之位,还一味只叫我华山弟子打坐练气,不准修习剑法,带着整个华山走上歪路。真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
主辱臣死,令狐冲大声道:“是不是贻祸子弟,待令狐冲将你打趴下了,自然明了。”顺手拿过身边的扫帚倒转指着成不忧。成不忧冷笑道:“好个君子剑!便教出这样目无尊长的徒弟?”令狐冲道:“你已被逐出华山,便不是我尊长。但你若是现在跪地恳求我师父再次收你入门,令狐冲不好欺负师弟,少不得要向你赔礼了。”成不忧怒道:“小子,今日我便替你师父好好教导你!”白光闪处,成不忧已向令狐冲刺去。
岳掌门夫妇皆大惊失色,喝道:“冲儿退下!”令狐冲不理,挥舞着扫把迎着剑挡去。成不忧剑宗高手,使剑变换繁复,使招不使力。但他所学诸多剑法,思过崖后洞中赫然刻着。岳掌门拉住欲出手的岳夫人,示意她仔细看。岳夫人见令狐冲果然使破剑之法克制,心下大安。寻思道:“成不忧虽然厉害,但是他所使剑法都已被破。冲儿看着凶险,其实无碍。再者,由冲儿这个华山二代弟子出面打发了剑宗,不仅对冲儿自己名声有好处,那剑宗也无颜在上华山闹事。”
岳灵珊也是十分担心,眼睛紧紧随着令狐冲的身影。成不忧见久拿不下,心中大急,刷刷刷连出三剑绝招。令狐冲一一破去,并以扫帚柄去撞他长剑剑尖。众目睽睽之下,成不忧的长剑便如利剑还鞘一般直直插入扫帚柄。令狐冲趁机出左掌击在扫帚柄上,将扫帚连带成不忧插在里面的长剑一齐击飞。
岳灵珊看了心中大喜,不经意间瞥见岳掌门脸上不仅不见喜色,反而面沉如水。稍一纳闷便了然了。大师兄虽赢了成不忧,所使的剑法乃是“剑宗”剑招。岳掌门作为气宗掌门,心里自然老大不悦。或许是她盯的时间长了,岳掌门似有所感般,瞪了她一眼。岳灵珊吐了吐舌头,又去看场中。
便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被夺了兵器的成不忧,恼羞成怒,集着全身内力的一掌印在令狐冲胸口,令狐冲立时仰天一口血水喷出。岳灵珊骇然惊叫道:“大师兄!”不待岳灵珊奔过去,令狐冲身边嗖然出现两个人影。而他面前的成不忧却被人抓住四肢仰面抬了起来。只听成不忧一声惨呼,霎时被硬生生撕裂成四片。
场中血肉模糊的几片,别说岳灵珊这些年轻一辈的,便是大风大浪见识不少的岳掌门、丁柏等人也骇然失色。那六人趁机抢了令狐冲,快速异常的奔下山去。剩下之人都瞧着厅内的鲜血四肢,俱都又是惊惧又是惭愧。
丁柏冲着封不平摇了摇头,示意今天的事情怕是没有结果了。毕竟这样鬼怪凶残的六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岳不群一伙。若是他们去而复回,他们几个也挡不住那六人轻轻一撕。封不平见跟着自己二十几年的师弟愕然身死,心中颓然,便点了点头。
丁柏冷笑道:“岳不群,枉你华山百年正派基业,却不想竟结交这样凶残阴狠的歪魔邪道。今日之事我回去必将细细禀明盟主,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为成师弟报仇!我们走!”对身后人一挥手,当先去了。
岳夫人见他们不见了身影对岳掌门道:“师兄,这可怎生是好?冲儿被那六个怪人掳去,也不知道生……”想说身死,但看着身边岳灵珊惨白得到脸,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岳掌门眉头紧皱,转了一圈道:“大有,你去找冲儿,可遇见了这六人?”
陆大有赶紧上前道:“启禀师父,我上去找大师兄,原是想着师门有难,请大师兄下来也是多了一把剑。下山路上,大师兄被这六人拦住,好像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大师兄见这六人武功高强但言语幼稚,就哄他们过来帮忙。不料这六人竟然如此歹毒。”
岳掌门沉吟道:“看来冲儿也不认识这六人,大有,你可听清楚了这六人要带冲儿去见谁?”陆大有道:“弟子惭愧。弟子武功不如大师兄,下山时大师兄心切,便将弟子远远的甩在后面。等弟子赶上时,刚听的几句话,那六人便要杀我,弟子,弟子心中害怕,便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信息太少,岳掌门也分析不出这几人是谁,对众弟子道:“将地上打扫赶紧吧,今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们想也无心思练剑,便放你们一天假。都去吧。”等众弟子出去后,见着脸色依然不好的岳灵珊道:“珊儿,不必担心。那六人只是待冲儿去见什么人,并不是要害他。”岳灵珊心知这事安慰的话,但是华山今天发生了这样大的危机,岳掌门肯定有事要与岳夫人商量,低低应了一声,也出去了。
岳夫人愤然道:“左冷禅偏听偏信,听了封不平一面之辞,竟然就让丁柏带着令旗来逼你让位。真是欺人太甚!那些衡山、泰山成名多年的老朽们也只知道一味奉承,竟做出这等逼位之事,真不知道他们还把不把我们华山放在眼里!”
岳掌门沉吟道:“左冷禅蛮横霸道,此次他插手我华山内务不成,必然还会派人再来。到时候……”皱眉苦思,如今华山只有他和师妹,独木难支,若左冷禅纠集了其他4派的高手……我华山危矣。
岳夫人想到丈夫所说的可能,脸色一变,凛然道:“便是血战到最后一人,也要捍卫我华山百年基业。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为了我华山死得其所!”
岳掌门道:“师妹所说甚是,为了我华山百年大业,死了又何妨!只是我料左冷禅必不敢屠戮我华山上下五六十人,落下杀戮的口实引起其他四派不满反抗,对他江湖声望也大大不利。怕只怕……”
岳夫人脸色一白,左冷差不敢杀华山上下几十口,如只杀他姓岳的一家呢?迟疑道:“恒山派的定闲师太慈悲为怀,上次珊儿当众得罪了定逸师太,我们虽然罚了珊儿,但是还未曾让珊儿去向定逸师太赔罪。师兄,你看是不是现在让珊儿过去?”
岳掌门与她几十年的夫妻,此刻听她这么说,自然知道她这是让珊儿去向恒山派赔罪是假,寻求庇护是真。但是,岳掌门自有他自己的盘算,道:“不妥,师妹你看今天来的有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为什么没有恒山派?”
岳夫人道:“自然是定闲师太光明磊落,不与左冷禅同流合污。”岳掌门道:“那我们为什么没有接到恒山派的示警?”岳夫人迟疑道:“师兄,你是说……定闲师太虽然不与左冷禅同流合污,但是也是乐意看到华山易主的?”岳掌门意味深长的抚了抚胡须。
岳夫人无措道:“怎么办?你我自幼蒙恩师收留,家里早已没有什么人了。难道,难道要我可怜的珊儿也随我们一起……”岳掌门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无措,眼里甚至出现泪花,大喝道:“师妹!”岳夫人陡然一惊,看向他。他放柔了声音道:“师妹,我知道你是担心珊儿,珊儿也是我女儿,我又如何不担心?只是这次你让珊儿独自逃生,日后你要珊儿以何面目面对世人?你又怎知道珊儿她愿不愿意?再者,事情未必会到那一步,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推测。”
岳夫人点头道:“不错,不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只是推测。”岳掌门见她又镇定一些,温声道:“师妹,我爱护珊儿的心不比你少。只是我们不能只考虑珊儿的性命,还要为她将来考虑。难道你愿意看着珊儿背着不孝独活的骂名凄惨活过一世?”岳夫人握住岳掌门的手喊道:“可是师兄……”岳掌门紧紧反握住岳夫人的手,镇定道:“师妹,若是事情真的向我们所猜测一样,便是拼掉性命,你我二人也要护得珊儿周全。但是,不到最后那一刻,珊儿便要和我们一起守卫华山,全了忠孝之义!”
紧紧握着的手,传来了岳掌门的决心与力量。岳夫人眼中含着的泪水终于缓缓淌下,脸上却挂起了微笑道:“师兄,我和你和珊儿一起守护华山!也守护珊儿,我们的儿啊……”岳掌门脸上动容,伸手揽过她肩膀。岳夫人轻轻歪靠岳掌门怀中。
好半天岳夫人幽幽地叹道:“可惜,冲儿被那六个人掳去了。若是他此时能够陪在珊儿身边……”岳掌门听到她提起令狐冲,冷哼一声道:“你看他今日使的剑法,已然走上邪道。”岳夫人道:“师兄,冲儿资质聪明,这大半年没有我们指导,又看了剑宗的剑法,出些差错在所难免。他尚迷途不远,等他回来了,我们再细细指点,也可以迷途知返的。”岳掌门又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师父!师娘!”施戴子惊慌的声音远远传来。岳掌门与岳夫人对视一眼,拿起随身长剑,出门道:“戴子,出了什么事?”施戴子道:“师父,那六个怪人又来啦!”岳掌门夫妇脸色大变,齐齐掠到前厅。果然便见那将成不忧撕碎的六个怪人大大咧咧的站在大堂正中央。边上华山弟子个个对他们怒目而视。
此时岳灵珊也得了消息匆匆跑来,失声惊呼道:“大师兄!”扑到令狐冲身边,伸出手去,好半天不敢探他鼻息。岳掌门夫妇听她惊呼,才看见那六个怪人圈住的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令狐冲。岳夫人惊叫道:“冲儿!”
这时那六人中的一人道:“这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哭什么?这小子不是还没死么?”另一人道:“虽然还死也跟死差不多了,她是在为情郎伤心呢。”又一人道:“那小子哪里是这小姑娘的情郎?他明明是小尼姑的情郎啊。”第二人道:“不是她情郎,还是什么?你没听她喊师兄么?”第三人道:“你都说是师兄了,肯定是师兄妹不是情郎了。”第二人道:“不是情郎她哭什么?你看别的师弟师妹都没有哭。”
岳夫人见这些人不仅害惨了冲儿,还一口一个情郎情郎的羞辱珊儿,怒目拔剑便向离她最近的怪人刺去。那怪人原是被令狐冲忽悠说华山岳掌门夫妇非常敬仰他六位,这六人心内十分欢喜。因此对岳掌门夫妇半分敌意也无。不想岳夫人招呼都不打一声,拔剑就打。首当其冲的怪人十分胆小,凭他的武功明明能轻松躲过,但是却被吓得动也动不了。他二人相聚实在太近,其他人尚不及出手,那怪人已经被长剑透胸而入。
岳夫人长剑还为拔出,有一人闪身而上,一掌打在她肩膀,另四人的抢上,抬起岳夫人的四肢,用力便要撕成四片。在此关键时刻,令狐冲大叫道:“你们伤我师娘,令狐冲自断经脉而死!”岳夫人被那四个怪人抬起来一刻,岳灵珊吓得神魂皆冒,手上不知觉使力,将令狐冲手臂握的青紫。令狐冲想是被疼醒的。
一个怪人道:“不好,那小子说要自杀,饶了婆娘!”那四人手一松,将岳夫人跌在地上,他们抢了被岳夫人刺伤的人的身体,抬起来,快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