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良人》恰如

18、新颜

　　沐奕辰负气单骑先行回府，晴娘和桃漾两人坐马车打道回府。
　　半路，几名黑衣人已恭候她们多时。这是轩王给湄丝的见面礼。
　　几人在山道上将马车团团围住，不消片刻便大开杀戒，一时刀剑击打之声不绝于耳。
　　马匹受惊狂奔而去，晴娘和桃漾坐在车里跟着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两人慌乱中抱作一团，桃漾问：“姐姐，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有人要杀我们，不过他们应该追不上马车。”晴娘安慰她。
　　不料一个黑衣人冲上前去将马匹一刀毙命，马车由于惯性撞在山壁上，晴娘和桃漾被重重甩出车厢。
　　两人自尘土飞扬中爬起，晴娘拉着桃漾拼命往前跑去。
　　黑衣人持刀向她们砍去，两人避无可避只得闭目受死。
　　只听“叮”一声，晴娘大着胆子睁开眼，只见黑衣人的钢刀已断落在地。远处传来一个悠悠的女声说：“这位大哥可否买个面子等我们过去了再动手？”
　　“你什么意思？！”黑衣人十分恼怒。
　　“意思很简单，你们挡着我们的路了。”人走近了，是一位红衣女子，衣襟上绣着大朵金色的牡丹，雍容华贵，颇有大家之风，“放心，我们不会多管闲事的，只是要你们让个路而已。”
　　黑衣人一言不发，一个起落向女子攻去。
　　女子身形不动，她身后的两名男子同时出手，电光火石间黑衣人自空中落下，双目圆睁喉头和眉心渗出潺潺鲜血。
　　左边的男子抢先开口说：“你抢我生意！”
　　右边的反驳道：“谁叫你出手太慢。”
　　左边的不服气说：“你不是也一样慢！”
　　右边的说：“所以我没有怪你呀。”
　　两人争执不休时，红衣女子独自向前走去，对晴娘和桃漾熟视无睹。
　　“姑娘请留步。”晴娘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不说话。
　　“谢谢姑娘出手相助。”晴娘站起来向她鞠躬。
　　“为什么不谢我？是我出的手。”左边的男子抢上前来说。
　　“谢谢这位大哥。”晴娘再冲他鞠躬。
　　“这还差不多。”他得意洋洋的冲右边的男子说：“怎么样，她谢你不谢我。”
　　岂料他话音刚落，晴娘又鞠躬说：“这位大哥也谢谢了。”
　　右边的男子冲左边的人笑了笑，跟上了红衣女子的脚步。
　　“姑娘。”晴娘的声音再次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谢都谢过了，还有什么事。”女子终于开口。
　　“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姑娘收留我们姐妹？”就让辰王当她们死了好了。
　　“收留？”她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晴娘摇摇头，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吧。
　　“我是新颜坊的主人。”见晴娘没有反应，她继续说：“不知道新颜坊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我的新颜坊是京城最红的青楼，我是很乐意收留你们，不过你们现在还敢来吗？”
　　那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女子竟然是青楼女子，晴娘愣住了。
　　红衣女子嘲讽的笑笑，带领身后的人向前走去。
　　“我愿意去。”

　　新颜坊是个很美的地方，纵然未到掌灯时分，依然舞榭楼台错落有致。日进斗金之所却不见描金镶银的低俗装饰，反而曲水流觞处处透着风雅。
　　新颜坊的主人叫若耶，跟她身后的两个男子是她的保镖，左边的是尹一醉，右边的是郑君予。
　　若耶领着晴娘和桃漾各处看了看，桃漾瞧得入迷，晴娘却有些心烦意乱。她一时冲动带着桃漾跟若耶回了新颜坊，接下来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所措。她一心脱离是非纷争，岂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索性入这三教九流的红尘，是是非非莫要庸人自扰。
　　回到屋里后若耶问：“我们新颜坊是做皮肉生意的，你们打算怎么着？”
　　“您看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晴娘不知怎么说才好。
　　“能不能卖艺不卖身？”若耶接下了她的话，“到了这里还矫情？”
　　“我们……”
　　“没有你们，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是你们自己选择跟我回来的。”若耶一挑纤眉。
　　两人吓得脸色煞白，若耶身后的郑君予突然笑了：“看把你们吓的，坊主，你真贪玩。”
　　“切，好容易来了新人玩玩不行吗？”若耶整了整衣衫正色道，“我重新介绍一下吧。这里是新颜坊，京城有名的乐坊。我们只卖歌舞，不过名声不太好听，大多数女人都认为新颜坊是烟花之地。”她满不在乎的笑笑，“女人啊，嫉妒起来真可怕。我们这里的姑娘能歌善舞，我看你们似乎什么都不会。”她上下打量着她们。
　　“我们可以学的，麻烦坊主给我们个机会。”晴娘陪着笑，即使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只敢怒不敢言。
　　“新颜坊是讲效率的地方，由着你慢慢学起，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笑话，这里又不是善堂，“但好在，祖师爷赏饭吃。今天还有好些时候，你们去跟这里的师傅学首曲子吧，明天早上唱给我听，不行的话只能请你们走人了。”

　　晴娘和桃漾别过若耶向后头走去。
　　桃漾问晴娘：“姐姐，那个坊主真刻薄，还古里古怪的。”
　　“不要这么说，她一个女人撑起着新颜坊也怪不容易的。若不是狠些，早叫人欺负了去。要讨生活，总得陪着小心。”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下去吗？”
　　“是啊！”
　　“辰王府不是挺好的。”
　　“我不是应付他的料，真抱歉害你也不能回去。”对桃漾她还是有点内疚的。
　　“姐姐，别这么说，我们出来了也好，否则我也只有做炮灰的份。”她撇撇嘴。
　　“我一直都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你可以跟更好的主子。”
　　“哪，王府里哪有什么好主子。好了，姐姐，我们快去学曲子吧，否则我怕她真的会赶我们出去。”

　　师傅见她们是新来的，挑了首不难的唱词，算是入门，晴娘和桃漾一学就会。伴奏的琴她们也要学，棕色的琴身，十三根琴弦，戴上尖尖的指套轻拢慢捻抹复挑。
　　弹琴就难了，琴棋书画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学的东西，讲的是修身养性。心不静则琴声杂乱，于是乎桃漾是怎么学都学不像，只觉得她在弹棉花。
　　晴娘知道她静不下心来，只叫她去学唱曲，自己一遍一遍练着琴。
　　她戴不惯指套，只磨得指头通红。
　　妾身有三愿，
　　一愿天垂怜，
　　二愿朗康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朝朝暮暮常相见。
　　都说唱曲子的时候若有感情就能令闻者落泪，晴娘不懂这个，但简简单单几句唱词，她懂。
　　良人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才要上天垂怜，方能如梁上飞燕日日相见。而她曾经的良人只是她偶尔行经的风景，美则美矣，却早已停留在她的生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