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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沈若辉!沈若辉!!快出来!!!沈——若——辉!”
      朱雀皱了皱眉,在半梦半醒之间将身上的锦被裹得严实了点,想要遮住这不知从哪传来的喧闹声。

      “沈——若——辉!快给我出来!!!”
      朱雀眯起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过是辰时未到,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胆敢在他迦琏阁前喧哗?他侧了个身,想着门外那些守卫也不是吃白食的,那人叫个两声总有人会去阻止警告,便闭了眼,安心地准备再会周公。

      “沈若辉!再不出来,本姑娘便拆了你的房子!!”
      连着砰砰两声巨响,一声是终于忍无可忍的朱雀腾地翻身坐起,一掌拍向身边,将那上好的长白杉木雕的凤纹大床的床沿生生砸缺了一角;另一声却是隔了老远传来,似是什么东西被砸得四分五裂。
      “混账!”朱雀怒喝一声,因着火气喝声中已是带上了内力,如同平地炸雷。立时有人影靠近门外,低低地应了一声:“朱雀大人?”

      昨天宿醉的酒劲似乎还未完全退去,大清早就被扰了清梦的朱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狂跳,还伴随着阵阵头疼,哪还来什么好脾气,早把平日里的威严冷静和儒雅风度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谁大清早的在外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给我捆了,先杖二十板子,再丢赤火堂大牢里去!这里是我迦琏阁的地方,不是她家后院菜场!”
      “这……”外面守卫听了令,却不似以往一般立刻答应,反而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朱雀的眼眯了起来,瞳中有隐隐的锋锐杀气。
      那守卫虽隔了道门,看不见朱雀的表情,可在迦琏阁当值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千伶百俐的人,怎么听不出来这屋里主人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善。可是今天真是奇了,那人不应不退,只是依然僵在门外,用已然隐隐有些颤抖的声音继续答道:“大人,那、那人不在迦琏阁,她……她是在黄沙堂那边,不属于迦琏阁的管辖范围,还、还请大人恕罪。”
      黄沙堂?虽说黄沙堂确是黑教三坛七堂中距离迦琏阁最近的一堂,但在这占地宽广的总坛里,各分堂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近,更何况他这副教主的迦琏阁更是因为地位的原因与其余分堂离得更远。如果那人是在黄沙堂喧哗,这要何等的功力才能如此清晰地把声音传将过来 ?黑教之中,又有几个人有这等的水平?

      朱雀隐隐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努力想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声音,无奈实在是宿醉未醒,早就记不得那些梦醒之间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管她在什么地方,她不在迦琏阁,也在黑教总坛,既然在总坛,就由不得她这么放肆!还不给我去抓——!”
      “砰——”的一声巨响生生截断了朱雀的话,他面前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门外倾泻而入的阳光,和一声极其清亮的怒喝:“你要抓谁?”

      饶是朱雀反应超绝,也只来得及抓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抬眼间便看见已经同风一样闯入他房门的黑影。只是极短地一瞬,他已然适应了门外有些刺眼的阳光看清了那个黑影,不由开始抱头哀哀苦叫起来。
      闯进来的那位一身利落的黑衣,只腰间一根红色的绸带亮得扎眼,绸带的尾端还系着枚小小的铃铛,轻轻一动便是叮当作响。她在桌边一坐,眼波从被拍得碎了一地的木屑上流传了一圈,便直直地落在了朱雀的脸上,似乎一点也看不见对面副教主大人此刻衣带散乱的狼狈模样:
      “说,你要抓谁?”

      朱雀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衫间半露的胸膛,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我说秦时雨秦大人,您这样大清早地闯入一个成年男子的房中,就没觉得有丝毫的不成体统吗?”
      对面的正是赤火堂堂主秦时雨,她听了这话却是丝毫不觉不自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朱雀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说!你、要 、抓、谁?”
      此时的朱雀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得痛了:“行了行了,秦大人您行行好,放过我这一回吧。赤火堂大牢都是您家的,我捆了您也没法把你往里面丢啊。”
      见秦时雨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朱雀叹了口气,腹诽了几句碰上你我这副教主做得可真是窝囊啊之类的云云——当然这话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来。他整了整衣衫,翻身从半坏的床上下来。他既然知道了在黄沙堂大声喧哗兼破坏公物的正主是谁,也就识相地不提这事儿了。罢了罢了,之后让紫电堂的人处理一下就是了。朱雀一边在搭在床边的外袍中翻找什么东西,一边回头道:“对了,时雨,关于昨天跟你说的保护教主的事,我这就给你黑玉令,你拿了就去追赶教主吧,一路上的教中势力可任你……”
      他的手忽然僵住了。

      似乎早就料到这个情况的秦时雨一手支颌,一手冲着朱雀晃来晃去:“拿来啊,你的黑、玉、令。”
      朱雀的脸顿时难看之极:“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了?!”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听得朱雀这句明显是在怀疑自己的质问,秦时雨砰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为什么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听到门口的报告人说昨晚半夜的时候,沈若辉那小子已经拿着您朱雀大人的黑玉令,启程去京城逆天分坛了呢?”她气势汹汹,又向前踏了一步,“我想请问副教主大人,昨天明明和几位堂主都商量好了将暗中保护教主的任务交给我去办,为什么,一个转眼就变卦了呢?这朝令夕改的,您的威严何在啊?”

      朱雀听得是又惊又怒,着实想不通本来好端端揣在身上的黑玉令为何会跑到沈若辉那去:“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给过他黑玉令,又什么时候让他去接替你的任务?本来摊上个没事就知道到处乱跑的教主大人就够头疼的了,再碰上若辉那急性子,不闹出事情才怪!”他顿了一下,吞了下一句差点冲口而出的“虽然你也冷静不到哪去,不过至少你比他能打”的话,继续道:“这命令不用想都知道不是我下的,肯定是有人私拿了我的令牌假传教令!”
      朱雀一个掠步转到门口,正待唤人去彻查这件事,却听得秦时雨在背后哼了一声,悠悠道:“别装模作样喊人了。朱雀大人爱徒心切,大清早的就唱起戏来还真是不容易啊。把这好差事给了徒弟,还在背后替他演戏圆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这么一喊人,闹闹腾腾查了半天的结果不是找个人背黑锅就是不了了之,那个时候你那宝贝徒弟早就跑出不知道多远了。”

      “你……!”听得这番夹枪带棒的讽刺,朱雀猛地回身狠狠瞪着摆出一副有本事你就打女人表情的秦时雨,脸色已是黑如锅底。好在这么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要那么咬牙切齿有失风度:“我要说几点……首先,我没演戏,我确确实实对这事一点都不知情;其次,若辉是我的徒弟,也是你的徒弟,别一口一个‘你的徒弟’说得好像跟自己没关系一样;最后,要说爱徒心切,我可远远及不上你,他小时候练功走神我罚他提着水桶扎马步是谁教他把水全泼了然后告诉我是太阳太大把桶里的水都蒸干了的?要说演戏,我现在还怀疑是你们师徒俩联合起来糊弄我呢!”
      “你血口喷人!我可是有人证的!那人告诉我,是你昨晚上亲口应允的,那黑玉令也是你自己给的!”
      “胡说八道,昨儿个跟你们商量完事情,我回到迦琏阁处理了点教中事务,本想闲来无事巡视一下教中情况的,不想在路上碰见了若瑚,我们两人便在醉莲亭里赏月聊天小酌,之后就回来歇着了,可一直没碰见过若辉!你那证人是谁?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听到的!”
      “好!”秦时雨探手抓住朱雀的胳膊,一字一句道:“我就让你、问个明白!”

      饶是朱雀反应再是超绝,他还是又一次,只来得及抓住件外袍便被秦时雨强行拖着掠出了房间。

      这一天清晨黑教总坛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两道一黑一白的影子从眼前掠过,快得甚至几乎捕捉不到影子的残像。要不是这里的人早就习惯这样时不时就在各个角落上演的场景、以及影子出现时必会随之响起的细碎铃声,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不是见鬼就是有高手入侵了。
      朱雀被秦时雨拖着一路翻墙越顶不走正道,手上抓着的袍子都来不及披在身上。好在迦琏阁周围的守卫见赤火堂堂主大人驾到早就识趣地脚底抹油溜了个一干二净,而此刻时辰尚早,一路上也没撞见什么有身份有地位需要停下来打招呼的人,所以自己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还不至于被谁看了传去当笑话。至于路上那些普通教众,他也就实在是懒得管到底有没有眼力极佳的人认出来这个形象全无的人原来是平日里总是白衣俊朗超凡出尘的副教主大人了。

      秦时雨拽着他飞过一道院墙,落在一座并不算很大的庭院中心。庭院虽小,山石草木小桥流水却一样不缺,倒平添了几分雅致的情趣。只是朱雀知道,这院子的主人才没这么好的耐心布置,那浑小子是个给张床就能睡给块空地就能坐的随意性子,又怎么会有这闲情逸致侍弄花花草草。怕是眼前这生机盎然,有一多半是他那个义妹的功劳。
      只是此刻的小小庭院颇有些惨不忍睹的模样,院子深处一座独栋小屋的房门早就不见了踪影,小屋内的桌椅杯碗砸了一地,屋里院中到处散落着被劲气震碎的木屑,似乎就是那房门的碎片。而这满地狼藉之中,还站着两个人。

      本来背对着他们两人的女子听见身后动静,回过头来。她也是一袭玄色衣裙,腰间却是紫纱束腰。她看见忽然凭空出现在院中的两人,还有朱雀那发散襟乱、胸膛在半敞的衣间半隐半现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而她身后那个髻上束着鹅黄丝带的黑衣少女,睁着本来哭的都肿成核桃的大眼睛,愣愣地盯着朱雀,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朱雀暗叫一声糟糕【好想打枣糕orz】,此刻进退不得,躲也不是穿衣服也不是,只得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还是对方那前面的女子反应快,回身略略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挡住身后少女的视线,同时一拢广袖,微微低头致意,避开自己的视线:“见过朱雀大人,见过秦堂主。”她身后的少女见状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着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趁了这个当口朱雀赶忙把抓在手上的外袍往身上一披,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发,才乱咳了一声道:“不必多礼了。”他正待再说些什么,一旁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方才尴尬气氛的秦时雨却插话道:“若瑚,你怎么在?”

      被称作若瑚的女子抬起头来,笑若柳絮春风:“回秦堂主的话,小女子清晨时分听闻黄沙堂方向传来喧哗之声,似是有人想见沈堂主不得而滋事。您也知道,这教中大小内务都是我紫电堂分内之事,我岂有不来一探究竟之理?无奈待我赶到此地,却只余这满地狼藉,惟见沈梦霖……”
      “停停停!”秦时雨似乎被若瑚这套拿腔作势的说辞搞得一阵恶寒,连忙制止了她,“韦若瑚你别拿这套对付外人的模样出来跟我说话,我一听你叫‘秦堂主’就知道你准没好事!”
      “那是自然!”韦若瑚闻言将眼一瞪,口气忽地就拐了个大弯,“大清早的被人用狮子吼闹起来,赶过来的时候正主早不见了踪影,剩下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房子和哭得眼儿都成核桃的小姑娘,谁还能有什么好事?我说秦大人,您还嫌赤火堂的年俸被扣得不够多还要再抽一笔帮黄沙堂修理房子么?”
      秦时雨一听急了:“若瑚你还要扣赤火堂的年俸?整个总坛的防务都是我们的事情,还有大牢里那批养着光吃饭不干活的囚犯,再扣的话你让我们全赤火堂上下一起喝西北风么?你不能这么不顾同僚之情!”
      “是是是,如果你少拆点房子,我肯定会对你更好更温柔的。”韦若瑚笑得灿若桃花。

      眼看这两人越争越不着边际,朱雀看了看韦若瑚身后的还肿着双眼、完全不知所措的黑衣少女,叹了口气,及时打断了她们的话:“时雨,你拆你徒弟的房子就算了,何苦去吓唬梦霖。把她惊成这样,即便你是若辉的师父,回来他知道此事也必要找你计较。”
      秦时雨闻言,霍地扭头道:“我何时吓唬她了?我不过是问她沈若辉那小子还在不在,她说那小子半夜早溜了,我这才知道门卫所报非虚,一气之下踹了他门就来找你了。何时吓唬过她?”
      朱雀听得此言不禁大翻白眼,敢情在人家面前把人家哥哥的房门踹得四分五裂还不算吓唬人啊?他摇了摇头,抬眼看见韦若瑚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只听秦时雨继续道:“我再怎么也是他师父,要是那小子为了义妹敢找我的麻烦,我非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啊……对了!”她似是想起什么,忽地伸手一指黑衣少女,转头对朱雀说,“她就是那个说是你亲口同意改派沈若辉出任务,还亲手给了他黑玉令的人。朱雀大人,你要不要现在就跟她来个当堂对质?”

      朱雀一惊,万万没想到秦时雨口中的人证居然是沈若辉的义妹沈梦霖,不由大皱眉头。他眼看忽然变成几人目光焦点的少女讷讷惊慌的样子,不由怜意大起,倒不忍心真如秦时雨所说那样正颜厉色地质问沈梦霖,只是略略弯了腰,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小梦。秦堂主也不是有意的,我代她向你赔罪可好?”
      沈梦霖忽闻副教主开口道歉,慌慌然急道:“朱、朱雀大人言重了。梦霖方才因为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态,害得几位大人担心,才该道歉。”她低了头想要掩盖自己红肿的双眼,越发地显得楚楚可怜。
      朱雀闻言一笑,顺便瞪了一眼在一旁对他擅自代自己道歉行为露出不满表情的秦时雨,轻声问道:“时雨说你告诉她,是我昨天派了若辉还亲手交给他黑玉令。可有此事?”
      沈梦霖老老实实答道:“有。”
      “可我不记得我在昨天有碰到过若辉。”

      高梦听得这语声依旧温柔却隐隐有了些冷意的回答,一惊抬头,正对上朱雀微微蹙起的眉眼。她声调略略提高了点,惊道:“朱雀大人……您说什么?您怎么会没碰见过哥哥?您怎么会没答应他主动要求这次任务的请求?怎么会没给他黑玉令?这、这、这是昨晚梦霖亲眼所见的啊!”
      “可我不记得我昨天有碰到过他,说过这些话,做过这些事。”朱雀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些,眸中有异色一闪而过,眉头也随之蹙得更深了。奇怪,这沈梦霖不像是在说谎,刚才也用摄心术悄悄试探了一下她,也不似作伪,看来她所言非虚。但……自己确实不记得有这么段事情,那么沈梦霖看到的,又会是谁呢?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忆着前一晚的事情:
      “我方才也跟时雨说过,我跟几位堂主议事之后,便回了迦琏阁,之后便和若瑚小酌直至回来歇息。这过程中,我并不记得我有碰见……”
      此时之前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语,脸色有些古怪似若有所思的韦若瑚忽然开口道:“朱雀,昨天跟你喝酒到最后的,可不是我。”

      “什么?”乍闻韦若瑚此言,朱雀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禁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昨天跟你喝酒喝到你回迦琏阁的,不是我。”
      “怎么可能?!”朱雀一扬眉,脸上写满惊疑之色,“昨晚你没去过醉莲亭?”连一旁的秦时雨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若瑚,怎么回事?莫非有人假扮你?莫非……”她回头瞧了一眼朱雀,“这家伙连对方的易容术都没瞧出来,还让人给顺了黑玉令耍了一通?”
      说到这里秦时雨的语气有些嘲讽,更多的却是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朱雀此时虽惊疑更兼恼怒,看见秦时雨这等反应却是暗中偷笑两声。秦时雨虽说平日里从来不把他这个副教主放在眼里,处处明争暗斗抬杠吵嘴,可此时自己被不明来路的人摆了一道,感觉她比自己还恨得牙痒痒。

      韦若瑚却摇了摇头,她像是在整理思路一般,慢慢道:“不。你们听我解释。我说的是跟朱雀喝到最后的人不是我,不是说我没跟他喝过酒。昨晚最初我确实在醉莲亭碰上朱雀,刚好我差人搬了两坛子‘缠梦’到亭里准备一人赏月,想想一人独酌也无趣,不如两人同饮,便邀了他入座。这时的确是只有我们两人,但是当那两坛‘缠梦’喝光的时候……”
      “等等!”秦时雨忽地打断韦若瑚的话,“你说什么,两坛?‘缠梦’?!”见韦若瑚点头表示确定,她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朱雀的鼻子大喊道:“两坛‘缠梦’?你跟我说是小酌?!那是三杯神仙醉一壶神仙倒的‘缠梦’啊,你们两个人就喝了两坛子你居然说是小酌?!”
      朱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赔笑道:“这不是那酒太香了么,不知不觉就多喝了点。”秦时雨气得恨不得上去敲他的脑袋:“若瑚就是个没底的酒坛子,从没见她喝倒过。可是朱雀大人,全黑教上下都知道您酒量多少,我说你这是去凑什么热闹。说吧,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你真的确定,你一、点、不、漏地记得昨晚上喝酒到回阁的所有事情?”
      朱雀立刻答道:“那是自……”说到一半,忽然脸色就沉了下去。

      此刻看他脸色,秦时雨即便不知道昨晚上之后的事情,也已猜到了七七八八,韦若瑚脸上早是了然的表情,连沈梦霖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秦时雨恶狠狠道:“若瑚你继续吧,让我们的副教主大人搞清楚,他昨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
      韦若瑚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道:“当两坛子‘缠梦’都喝光的时候,若辉和小梦却出现了,若辉说闻到酒香馋得慌,过来看看。他看到酒尽杯空颇是失望,我见他心痒难耐,便又差人从紫电堂搬了两坛过来。此时朱雀看起来……”她顿了一下,想是看旁边的朱雀脸色越来越黑,倒不忍说得太直,“醉意还没多深。我们三人又喝了一会儿酒,小梦却没喝,只是在旁边陪着。我到底比不得他们练武之人,虽说有酒暖身却还是觉得寒夜生凉露重侵体,便告了退回去歇着,走的时候还叮嘱了小梦多带几个护卫,好好照看喝得酒酣耳热的那两人。”说到这里她望向沈梦霖,“之后的事情……可能就需要小梦来说了。”
      沈梦霖施了一礼,看了一眼此刻已经有些脸色发青的朱雀,声音有些战战地道:“是。韦堂主【为什么像在说韦小宝啊!!】走了之后,他们两位又喝了好一阵的酒,哥哥一直在向朱雀大人敬酒,朱雀大人心情特别好,也不拒绝。正喝得高兴,哥哥忽然问了一句朱雀大人能不能派他去京城保护教主,朱雀大人想也没想,哈哈笑了两声,说好,还顺手掏出了黑玉令交给哥哥……”
      沈梦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了下文。四个人忽然就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沈梦霖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想是也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会无缘无故带着自己半夜三更地找人喝酒,为的大概就是现在当个活生生的人证吧。不过她这哥哥也忒大胆了吧?虽说有她和当时周围护卫作证,副教主这说出去的话交出去的黑玉令就是泼出去的水,断断收不回来了。可这偷天换日的法子始终有点……咳咳见不得人。虽然黑玉令一到手立马溜之大吉,丢她一个人当证人还算小事,可他这一去,到底准备怎么回来面对他两个师父的泼天愤怒啊?
      秦时雨听到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一清二楚,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之后沈若辉是如何迅速而恭敬地说师父夜深了您早点回去歇着吧顺带无比体贴孝顺地送朱雀回迦琏阁,也就懒得再问沈梦霖了。
      她此刻知道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那位亲爱的徒弟从背后暗算了一记,倒反而不觉得有多怒火冲天:“沈若辉这小子虽说酒量不错,不过他应该也喝了至少一坛子‘缠梦’下去吧?怎么还能这么清醒记得找时机骗令牌?”
      韦若瑚忽地一拍掌,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昨儿个晚些时候未浠跟我提过,若辉问她从碧水堂那取走了些蔓菁散,说是在研究什么醉拳门派的武功破解需要大量饮酒,所以需要蔓菁散来解酒。未在问我,这小子是不是研究武功破解走火入魔了,需要亲身体验醉醺醺打拳的感觉么?原来,是为了这一着啊。”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沈若辉那浑小子恐怕早想好了灌酒这招棋,却无意中看见了正在醉莲亭酗酒的两人,临时起意干脆将计就计,掐准了朱雀喝得差不多的时机,带了沈梦霖来演了这么出戏。昨晚上他的酒杯里,怕是早撒上了蔓菁散,只是那个时候差不多已经人事不分的朱雀,哪里还看得清楚他的那些小动作。
      她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白了旁边脸色黑如锅底的朱雀一眼,想嘲笑他几句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要激怒此时随时可能爆发的朱雀,只转了头,问身旁的韦若瑚:“这事儿现在怎么办?”

      韦若瑚此刻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纯表关心的模样,完全忽略了她这个一开始就把朱雀灌得七七八八的人其实也是半个罪魁祸首的事实:“我想想……昨天我以为是你去暗中接应,已经修书给了逆天分坛知会他们一声,现在怕是要重写一封了。估摸下时间,彻地坛的信使怕是不出五日就要到达京城,再用信鸽传讯逆天坛怕是有些不及准备,不如去借青木堂的隼儿吧。不过现在逆天坛的两位坛主都不在京城,但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金风堂的人倒在附近,可以寻他们照应一下。”
      “金风堂的人来去不定,你确定能找到他们?”秦时雨问。
      “他们每到一处总会留下联络暗记,总比那个一转眼就跑没影儿还不交代人下落的教主大人要好找吧。”想起自家的教主大人,管理黑教纷杂内务也从未嫌麻烦的紫电堂堂主头忽然一个就变成了两个大,“也不知道她这次是怎么想的,留了张条子说要去京城玩就带着麴尘跑了。我这次是不是该好生谢谢她还记得告诉我她去了哪?”
      秦时雨闻言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连沈梦霖都有些颇以为然地点点头。韦若瑚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忽对沈梦霖道:“对了小梦,你帮我和时雨到青木堂问他们借只隼可好?这事得赶快知会了逆天那边才行。”
      沈梦霖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庭院。韦若瑚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实在不行,便秘密传讯给小音吧。虽说无事不应该冒险让她出动,不过……落连诀毕竟兹事体大,可万万出不得一点岔子。”
      秦时雨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走吧若瑚,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收拾呢。虽然沈若辉那浑小子搅黄了我这趟任务,不过似乎我也不能闲着好好看戏了呢。”她最后看了一眼脸色黑中带紫,似乎已是忍耐到极限的朱雀,携了韦若瑚的手,两人自顾离去。

      这一天清晨,所有身在黑教总坛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的贯耳怒吼:

      “沈——若——辉!!!!!!”

      此时的几百里外,骑着快马赶了大半夜路刚寻了处城镇将马换成马车躺在车里睡大觉养精神的黄沙堂副堂主沈若辉在睡梦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鼻子,翻个身,又安稳地睡着了。
      而他身下的滚滚车轮卷起漫天风沙,就这样载着这少年驶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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