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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   叶闵翎强忍着那些拳打脚踢,只是死死的抱住其中一人的腿。室内昏暗,看不清人的脸。伤口里侵出来的血已经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带头那人狠命踢了几脚,叶闵翎留意到他的右手始终垂在身侧,仿佛是断掉了一般。他一咬唇,伸手抓住他的右手,狠力一拉,那人痛得狠咒一声,一拳头砸在了叶闵翎头顶上。

      他只觉得那里似有千斤一般的重量,恐是连他的头盖骨都能击碎似的。耳中轰鸣,眼前也变得模糊。喉间血腥冲击上来,急促的一阵咳嗽,抑制不住竟吐了很多血出来。

      面前画面越发的模糊,甚有幻像闪烁。隐约瞧见她的脸,她的眼。突然觉得很是哀伤,他大概是要晕过去了。他们若是对她出手,可该怎么办。她明日醒来看到自己这么幅模样,又该怎么办。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脱落,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原来,与她在一起是要遭这些罪的。那么,在遇到自己之前,她是否也独自承受过。那个时常坐在他的院子门口,望着远山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的女子,曾独自扛起过什么。

      唇齿间的鲜血带着腥甜的味道,他吞咽入喉,勉力微笑。他只怪自己不中用,不能为她遮风避雨,不能带她逃离这地狱一般的痛苦折磨。只能在受伤之后为她止血,只能在她身侧扛下一些拳脚。可偏偏这身体也不帮他,能承受的太有限度。

      他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耗尽全身的力气推翻了身旁的大圆桌。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了这宁静的驿站里的许多人。很快,外头亮起了灯,似还有人声传来。

      叶闵翎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芙裳公主,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若他还能再醒来,必然与她荣辱与共,生死不离。

      那几人显然没打算取他二人的性命,否则也不会赤手空拳还挑了不明显的地方揍。此时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互相对视一眼,便纷纷自窗子逃窜了出去。

      ……

      芙裳公主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宫里了。她睁开眼睛只觉得面前场景陌生,仔细想过了才明白,原来是在皇后的宫殿里。

      此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突然一惊,立刻便想起了叶闵翎。掀开被子跑出去,谁知一打开大门就看见皇后朝着这边走来,身侧跟着的正是她那多日不见的姐姐,芙伊公主。

      见她突然打开门跑出来,皇后和芙伊公主也都吃了一惊。已经有宫婢上她搀扶她,被她一把甩开。只冷脸问,“我身旁侍君呢?”

      皇后上前,避开她的问题道,“你重伤未愈,又被那歹徒绑走这么长时间,先回屋里好好休息一阵。本宫已经宣了太医前来,只需片刻就能到。”

      玉芙裳听出她话中重点,拧了眉毛沉声问,“歹徒?”

      皇后并未答她,而是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走进了屋里。见她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芙伊公主推了她一把,说,“皇妹,怎能对母后这般不敬。”

      芙裳公主如梦初醒,咬唇跟了进去。目光扫过芙伊公主,心中怪异。她不是与琴妃一道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已经入座的皇后娘娘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抿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你姐妹二人小时候关系就好,如今更是要相亲相爱才对。”

      芙伊公主斜眼看了一眼玉芙裳,回头居然乖乖的点头,“是,母后。”

      “……”芙裳公主并不想理会她,便将视线对上座位上的皇后娘娘,“母后,叶闵翎现在何处?”

      听她还叫自己一声母后,皇后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有她二人才明白,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也幸得她识时务,知道妥协。否则,这么尖锐的一根刺,定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已交由琴妃处理了。”

      闻言,芙裳公主眼神一凝,似有不解。

      皇后又说,“前日皇上已将后宫主事之权交给了她,这是你宫里出来的事,自然得由她来判。至于那歹徒,已经下了狱。”

      一听说他被关进了大牢里,还是在琴妃手里,芙裳公主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她与那琴妃新旧仇怨一大堆,对方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恶整她的机会。

      她借口要去见皇帝,向皇后告了退。就在她退出房门之时,皇后突然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以后别再乱跑了。”

      跨出一半的步子顿住,她沉吟点头。黑长的青丝滑落下来,遮住了一脸的苍白和冷漠。

      ……

      在去见皇帝之前,芙裳公主先去了打牢。孰料狱差便是情愿被她打死也不放行,只说此番拦着她也顶多自己被打死,若是放她进去他一家老小都会被琴妃娘娘治罪。

      她一路赶往琴妃寝宫,却被以琴妃孕事嗜睡,忌扰午休为由给拦了回来。她深知里头那女人受谁人意思行为,便扭头走了。

      从侍卫那里打听到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卷轴。她走在长廊间,心急如焚。她怕,怕琴妃将那旧怨报复在他身上。那个人肯定只知道忍受,若是不反抗,牢狱里的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

      如此,她加快脚步,渐渐奔跑了起来。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一个宫婢来,然后一下子就撞在了她身上。

      见撞到了她,那宫婢忙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不知为何,芙裳公主一反往日的嚣张跋扈,反而显得有些呆怔。瞧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半天才醒转过来,冲她暗喝一声,“滚!”

      那宫婢起身飞快的跑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处。芙裳公主亦转身继续往前面走去,只是暗自将手中那被传递过来的物什藏进了袖子里的暗缝中。

      恰逢皇帝批阅的空闲,一个太监正为他掌着茶。见她进来,勾腰行礼,“公主殿下。”

      芙裳公主未理他,只是冲着桌子后面那身着龙袍的中年人屈膝,“父皇。”

      皇帝点了点头,端过太监手中的茶杯,继续去看几上奏折。整个屋子里非常安静,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阵阵的风扑,窗檐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芙裳公主低头站在那里,眼中神色不明。心里有一股气息直冲全身,令她双拳握紧紧咬唇齿才能克制。

      是她的错,不该把他推到这风口浪尖上。

      突然,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微颤,似在压抑着情绪。

      如此,皇帝才抬起头来看向她。

      “可知错了?”

      玉芙裳跪伏在地上,沉默。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从那后面走了过来。快到她跟前时才又说,“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呢?都快十五岁了。”

      他走到女儿跟前,蹲下身扶起她。那双眼睛与她母妃生得极像,毫无生气,看他之时恍如死物。透过这张年轻了许多的脸,仿佛还能瞧见多年前另外的那个女子。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这位年过半旬的君主突然有些生气起来。

      他别开视线,只将她扶起来。说话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一记炸弹,直击得芙裳公主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你若乖些,又怎么会有这些事呢?这些年父皇一直惯着你,宠着你,还不够么?怎么就老想逃跑呢。有一个萧逸云还不够么,又害一个叶闵翎。”

      芙裳公主闻言大惊,猛然抬起头望向她的父亲。皇帝唇边露出一抹淡笑,“当然,牺牲他也并不是全因为你。即便你没那些小想法,他也是会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笑容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他口中那个曾经令她钦慕依靠的人,更像是一条小小的蚂蚁,生死不过是一根拇指摁下去的事情。

      皇帝伸手来触她,被她慌忙后退躲开。眼里一闪而过许多神色,有惊诧有愤怒有了然有悲伤。她后退一步,垂下头去,说,“求父皇饶叶闵翎不死。”

      见她仍为叶闵翎求情,皇帝眼中神色一冷。将原本伸向她的手用力一甩,背在了背上。

      “你逃走的时候就该知道,总有这一天的到来。既然有勇气背叛朕,为何没胆量承担惩罚?”

      芙裳公主站在那里,窗口的风灌进来,正正打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她整个人都有些微的颤抖。良久,她自袖子里掏出一块通透的白玉令牌,递到皇帝面前。

      “这是您给理安侯的免死令牌,理安侯让我带叶闵翎归还于您。”

      皇帝看着那块令牌,突然沉默了。可自他的脸上已经能看出他正处在暴怒边缘,如此竟是叫那程齐礼和自己的女儿给威胁了。

      芙裳公主自然明白他的脾性,双手托举着那令牌,噗通一声又一次跪在了他面前。

      “父亲,饶过他。芙裳愿以一生随侍来换他性命。”

      ……

      玉芙裳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一身血衣浸泡,意识模糊人事不省。浑身上下全是拷问的痕迹,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张乙弘匆匆忙忙的赶来,见到自己宝贝不已的师弟居然成了这副模样,气得没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而后指着芙裳公主的鼻子一通怒骂,之后无论说什么都要带叶闵翎回回珍阁去,甚至不惜出动朝政上的势力。

      出人意料的是,芙裳公主并没有反对,只是临走时亲自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那时叶闵翎仍出于昏迷状态。

      在回珍阁的大力救治下,叶闵翎终于在第七天醒了过来。而后张乙弘亲自照料,养了近两个月才勉力能下得床来。

      叶闵翎每次问起芙裳公主,张乙弘都是一脸怒容。一改往日对他的纵容,因怕他偷跑下山,派来许多人在外头看着他。阁中上下严密防范,不允许任何皇宫里的人出入,也绝对不允许叶闵翎的消息传到外头去。

      那时的叶闵翎很不安,与张乙弘交涉几次无果后,就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许人进去,自己也不出来。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换药。那一身的伤,没几日就复发了。最后没抗过去,晕在了屋里。

      张乙弘气得红了眼睛,连连暴怒,惹得回珍阁的弟子们都心惊胆战,近而阁中上下全都对那芙裳公主没了好感。

      事实证明,叶闵翎的确非常固执。即便是半昏迷状态,也非常抵触治疗。仿佛是在继续抵抗,以此发泄他心中不甘一般。张乙弘没办法,最后想起他曾有一个小徒弟,便专程让人把江戸仪找来。只望他能看在自己的徒弟面子上,别在对那害人精芙裳公主念念不忘。

      说来也怪,那江戸仪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叶闵翎竟乖顺了许多。接受药物之后没多久就醒了,醒来之后也不再同之前一样反抗得厉害,主动配合不说,还积极恢复。

      见他这样,张乙弘自然高兴了。便当他那师弟还是瞧得上自己的小徒弟的,这便让江戸仪随身的服侍他,只盼他能快些醒来。

      也正是这段时间,宫里突然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芙伊公主外出之时,马匹突然发起了疯,最后整个马车翻进了护城河里。最后公主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肋骨整整被摔断了三根。事发之后不久,姚华君因贪污受贿被官降三级,成了一个再无实权的小文官。

      坊间对这两件事议论了许久,各种猜测都有。其中有人微弱的提及,在芙伊公主出事之前大约□□日的时候,分别有三人惨死在了城中的酒肆里。几经辗转有知情人说,这三人都是不久前才被调派去大牢里当差的,在这之前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只隐约记得被派往浮屠城抓捕过什么人。

      在外界看来,这三人的死于芙伊公主受伤以及姚华君被贬之事毫无联系。只是有些稍稍敏感又想得多的人时而说上一说,“这哪里是什么意外事故啊,分明就是宫廷暗斗。这芙伊公主,分明是惹错了人嘛。”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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