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14、第 14 章

　　屠苏红玉千觞三人受了晴雪的邀约前去她位于中皇山里的家乡做客，足足逗留了一周才返回。临行前的一晚山里居然又落了小雪，尹千觞自来熟地跑去厨房烧热水温了瓶酒，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突然听见脚步声响，转身时隔壁家那个被晴雪称作巫姑姐姐的女子正站在篱外看着自己，他仰头灌了口酒冲她咧嘴一笑，倒弄得巫姑面上一僵，扭头又走掉了。

　　千觞和屠苏一起睡在晴雪大哥的房间，挺久没人住的屋子了，打扫得一尘不染，但还是能觉出主人离去太久的冷清来。百里屠苏本来就是冷冰冰的性格，话少的很，一路上来尹千觞几次想活跃下气氛和他搭话，都被他一张木头脸挡了回来，于是两个人也没聊什么，回了房各自铺了被子蒙头就睡。山里的夜晚安安静静的，虽然偶尔会有夜鸟啼叫，比起城里的汽车的嘈杂也算不了什么，倒是窗沿下那个粗瓷的旧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晚上，弄得他愣是过了很久才合上了眼。

　　第二天天刚亮四个人就动身出发，这里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万一错过了唯一的一趟车就得等到后天。巫姑搀着晴雪的婆婆把几个人送到村口，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在几人的劝说下回去了。

　　火车一路往南。火车预计到达琴川的时间是第三天下午，大约经过了一天的车程后外面的气温就开始逐渐转暖，偶尔转过弯就看见大片的油菜花在平原上开的正盛，金灿灿的把眼睛也要晃花。千觞来了兴致，少不了又在停车的时候跑去站台上买两罐啤酒，就着车窗外的油菜花喝上几口，说这也是个好景色，等明年冬天看过了雪，开春后还可以拉上少恭来这儿看看。

　　那天屠苏和红玉在上铺和中铺午睡，下铺就坐着千觞就跟晴雪两个人，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见他这样说，晴雪也就点点头应和，说了句“是啊。”

　　“本来那天我碰见少恭，还说让他一起来呢，结果他说开学了请长假不大好，就算了，要不这次多一个人，没准更热闹些~”

　　啤酒罐一个不小心砸落在地上，溅了对铺的人一鞋子的酒，弄得他手忙脚乱从包里翻出纸巾来递过去，一叠声地道歉。晴雪帮他把啤酒罐子捡起来，剩下的半罐子酒都洒光了，只有扔进垃圾桶。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折腾好了，尹千觞叹口气，一头倒在床上。

　　“妹子你是也喊了少恭的？”

　　“对啊，少恭后来没和你讲吗？”晴雪眨眨眼，有些困惑。

　　“没，估计是太忙了忘记了吧。”千觞没事人一样的笑笑，“少恭事情总是特别多，他又死认真，假期都挺少有闲工夫的。”

　　“其实少恭也挺像我大哥的，不是长相，唔……算是性格吧？我大哥也是，爸走了以后就把什么事都揽下来做，每天忙里忙外的……老人都夸他懂事，可我总担心他累着了。”晴雪又帮千觞开了罐啤酒，把桌上的半袋花生也递给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上次在青玉坛里迷路了，碰见少恭，我还厚着脸皮上去问尹大哥的事情……”

　　“不过，也幸好听少恭说了你是十年前来琴川的，否则我心里还得打着结呢。”

　　本来是以为这个时间段少恭还在青玉坛里，结果一推门就看见走廊里的鞋，客厅的灯也亮着。千觞换了鞋走进屋，少恭正靠在沙发上拿着一叠资料睡着了，眼镜歪在鼻梁上，头发也散着。他轻手轻脚上前去帮着拿掉了眼镜，结果还是惊醒了对方，少恭好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怔怔看了他半天，片刻之后总算是聚上了焦，淡淡说句“你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还是琴川好，春天有个春天的样子。”千觞笑着打哈哈，帮他把资料整理好了放在茶几上。少恭倒是没笑，面无表情听他说完一通，才问：“中皇山好玩么？”

　　“少恭，我——”

　　“这会才三点。”少恭从他手里拿过眼镜，和资料一起拿在手中站起身来，“大前天快递公司打电话过来，问你什么时候能去上班，这两天快件很多，说需要人手。这会要不要先去一趟？”

　　说完话少恭就想绕过千觞回楼上去，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拉追来箍在怀里。尹千觞皱起眉看着他淡漠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眉眼，不由得就有些慌乱起来：“少恭，你听我说——”

　　“风广陌。”

　　从少恭嘴里喊出的名字让千觞下意识松开了手，回家时一路上想好的解释通通被堵在了喉咙里不知从何处开口。少恭倒也没再打算离开客厅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挑起的唇角像是带了一点笑，好友叙旧一样的问他：“果然全都想起来了？怎么那么见外，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

　　“晴雪她一个人离家到琴川，就是为了找她失散了多年的大哥。你肯定也是心疼她的，既然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就是她亲大哥？而且我早就说过，如果你想起来了，我会送你回家。”少恭慢条斯理地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续上，“而且，既然父亲当年收养了你，也不会因为你忆起过去就不把你当做欧阳家的养子——你大可以不必这样瞒着我。”

　　原本还是打算听少恭说完再好好解释一番的，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猛然攥紧了拳。

　　“我……欧阳叔叔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对于我而言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尹千觞哑着嗓子开口，定定望着对面的人，“我今天就搬出去。我一直很谢谢你还有欧阳叔叔，那些生活费我还着不少，明天就划到你的账上，其他的我以后会慢慢还上。”

　　说完这一段他也没再注意少恭有什么举动，拎着包就进了屋里。他一贯嫌衣服多了麻烦，总是只留个几件，烂了再买新的，于是几下就收拾好了，又把窗户关死，拉上窗帘，这才离开房间。少恭却已经不在客厅了，不知道是回了卧室还是书房，资料还摊在茶几上，旁边放着眼镜。

　　那眼镜还是他陪着少恭去配的，不是特别高的度数，所以平时也少戴。他总觉得在学校里戴着眼镜的少恭平白无故多了那么一点儿股严肃冷漠的感觉，虽然他那张秀气却和女气完全沾不上边的脸还是吸引了一大群女生前仆后继……

　　尹千觞把眼镜收回眼镜盒里，头也不回地离开。挂着欧阳家房檐下的那个风铃被午后的暖风吹得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是响给谁听。

　　那之后就真的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

　　第二天果然收到了一笔钱被转到自己户头的消息，少恭盯着那短信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下了删除什么也没对那个人说。三月的尾巴一溜烟的结束，然后就是一整个四月，三十天，也就那样转眼过去了。四月下旬的时候天气就逐渐开始炎热起来，他偶尔会冻些矿泉水在冰箱里，没了瓶瓶罐罐的啤酒，冰箱一下子空了很多。

　　有天回家发现那个风铃被放在茶几上，估计是钟点工打扫卫生的时候取下来擦灰又忘记了挂回去。瓷质的风铃拿在手里凉冰冰的，少恭皱皱眉想要把它扔进垃圾篓，临了又顿住了，最终还是随便拽开了一个抽屉，一股脑的塞进去。

　　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