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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怨怼嗔痴 ...

  •   因着不困,我夜半都还没有睡意,再晚些时候蒋筎过来找我:“如夫人,席后侯爷与乔清然小谈,喝了点酒,有些醉了,您过去走一遭吧。”

      衔珠打着灯笼走在前,我和蒋筎跟在后,顺着廊子往逢春苑里去,夜深之后风凉了许多,吹在身上不免有些冷,穿过月门便到了晏柏安的院子。

      灯色微晕,门房半敞,我展目看过去,但见纱窗里人影晃晃,似乎还有他人在房间里。

      蒋筎见了神色一紧,忙提步进了门去。

      “侯爷,侯爷?”屋子里有人轻唤,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媚软的缠进男人骨子里去。

      “既然环夫人已来,那我等便先行退下了。”

      待走至门口,我与房间里出来的人碰了面,微醺的乔清然看我,满脸讽笑。

      我转眸朝里面望去,晏柏安正歪歪倚在软榻上,凤眼眯着,似乎醉的厉害,旁侧的酒壶空放了两三只,满室酒气,而他身边殷勤伺候着的正是汪筱环。

      汪筱环见我来,面上带喜:“妹妹果然灵通,这么快就赶了来,真是有心得很啊。”边说边解开晏柏安衣领,用湿帕子擦拭。

      我看向蒋筎,蒋筎也是一脸尴尬,站在那里不知所谓,应是之前并不知情。

      我垂眸朝乔清然俯了俯身,侧身绕过他,径直往里去:“乔少慢走。”

      乔清然轻微冷哼一声,便提身离开了。

      见我过来,汪筱环的笑凝了冷意:“妹妹过来有何贵干,侯爷这里由我伺候,难道你不放心?”
      我看她莞尔:“我来本是有事与侯爷相商,既然侯爷醉了,又有姐姐照顾,那我明日再来。”

      “说来也是,如是你为奴为婢的伺候侯爷十年,如今侯爷还真的离不开你,出门也带着,还要扮作丫头,可真是委屈你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瀛苑的妾,可想来侯爷心里也是清楚,什么人什么对待,试问我们这几人里,能学得像的,做得好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呢。”

      衔珠咬牙,朝汪筱环瞪眼,刚要开口,被我打断,道:“那姐姐便留心伺候着吧,服侍人的功夫说来也不难,只要愿意做,谁都可学得像,谁都可做的好。如是先行告退了。”

      “苏如是……”汪筱环闻言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转身瞧她:“姐姐别动气,您与我自是不同,我生是婢子,便一辈子都是婢子,从无心跟姐姐争抢什么,姐姐既然心里也知道我卑微低贱,又上不得台面,不如高抬贵手,别再为难妹妹了。”

      汪筱环切齿:“说我为难你,你也配?”

      我转身往外走,无谓道:“配不配,那要姐姐自己断过才知道。”

      “你……”

      我不欲与她争执,起身离开,衔珠气气跟在我身后,刚出了门便念叨:“小姐,你看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好生惹人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消息灵通来着,明明蒋筎找的小姐,她到底是哪里跳出来搅局的。”

      我微微眯眼,摇摇头,问衔珠:“你说,最近谁跟环夫人走得最近?”

      衔珠鄙弃道:“自然是漓夫人了,里子面子都会做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我弯弯嘴角,看来上次让元红带去的话,许清漓的确放在心上了。可这一次,她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穿过花园,当头明月清辉落了一地,院子深处的树影被衬得森然可怖,风一过,穿过树杈,带出一丛丛摇枝的声响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听得人发瘆。

      衔珠有些怕了,提着灯笼靠过来道:“小姐,快走吧,这院子不干净,死了许多人了,还有之前那个金凤就死在这院子,晦气死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正说着,弯门里闪来一个模糊身影,衔珠只当是被突兀的诡异惊得没了魂,大叫一声,随手把灯笼朝那团影子砸了过去,又急扯我连退后几步,一个没站住朝后摔了过去。

      灯笼在半空中乍然划出一道亮,遂摔落在地,火烛舔上灯布,一瞬便烧光了。那人从容从弯门后站出身来,就立在我们眼前,一动不动。我垂头一看,见月色下有影子,方才定了心下来,扶衔珠起身。

      “如夫人,可方便借步说几句话?”乔清然负手立在我两面前,一脚还踩在阴影里,泠泠月色下,露出一张俊逸冰冷的脸。

      衔珠站起身之后好生恼怒,斥道:“乔公子,人吓人吓死人,你干吗走路没声音,这是存的什么心?”

      乔清然并不理会衔珠,只顾定定看我,等我答复。我点头,吩咐衔珠:“你且先回去,我与乔公子说几句话。”

      衔珠担心,看了看我:“那我在廊子边等小姐吧。”

      “姑娘放心,说完话,在下自会送如夫人回去。”

      衔珠见乔清然这么说,也心知瀛苑之内他不敢乱来,只管应声,俯了俯身,先行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院子又如往昔般阴沉而死寂,只余浅月凉风,过目穿耳。乔清然就那般站在我对面看我的脸,并不做声。

      “衔珠走了,公子有话不如直说。”

      乔清然冷笑:“苏如是,如何?这里的日子可还好过?”

      “好过也罢,难过也罢,又与公子何干?”我抬眼看他,但见他眼中怨怒犹存。原是让人难以放下的,不是钱财,也不是权势,而是心里的一道伤口。敷药也好,包扎也好,连自己都想不到,缘何总没有愈合康复的一日。只能望之生叹,暗暗发恨,却也无可奈何。

      他负手绕着我踱步,幽幽道:“你生你死,自是与我无干,我只是好奇,忍气吞声,低人一等的日子,在你看来到底好在哪?”

      我莞尔,侧头看他:“那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我,于你来说,又到底好在哪?好过龙姑娘的一往情深吗?”

      我话激怒了乔清然,他浑身一绷,狠狠扯过我手腕,逼我靠近他面前,恨恨道:“你难道以为我心里还有你不成?苏如是,你可懂廉耻二字如何来写?”

      我扯了扯手腕,他不松手,死死钳住,与我怒目相对:“你这等女人,最懂讨欢献身,你以为你值钱?值几个钱?可比的外面青楼妓/院里的姑娘一夜来得昂贵?”

      我不恼,唇角含笑:“缘何今天这么多人跟我讨论高贵卑贱的话题,高贵如何?卑贱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活着?不见得高贵者能长命百岁,许是到最后还不如卑贱者,如此,我要来何用?”

      乔清然挑眉,冷晒:“苏如是,你确是个无耻下贱的女人。”

      我笑笑,伸手扳开他的手,轻语:“乔清然,你与我之间,早就两清了,我背叛你,却也救了你,而你因我背叛,曾要我性命,不过是我命大没死成,说到底也是我自己的造化。既然现下都在为侯爷谋事,你我何必争锋相对?只当是共谋一事,两两相安不更好?”

      乔清然突兀笑起来:“苏如是,你嘴再巧,也巧不过别人的一双眼。与其说你为他谋事,不如说你为他献身来的确切,是不是?你当堂堂安国侯晏柏安会看上你这等破烂货色?我还真当你是聪明讨巧的一个女人,看来除了无耻卑贱之外,也很愚蠢嘛。”

      我凝眸对上他:“乔少,我若是你,现下光景绝对不会纠缠在无关人的身上,你当如何做,应该用不着我这等货色教你。”

      乔清然摔袖,狠狠落下一句话:“苏如是,你记得我这句话,我不会放过你。”说罢,扬长而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心口涌出的酸涩是凉的,其实恩爱化解不了怨怼,往往便是越爱便越恨,到最后若不是你死我活,谁都没能有办法从那个泥沼里脱身。

      爱时,恨不得化成一团火,燃尽了自己,也得焚尽了对方。

      恨时,情愿同归于尽,也要计较个一清二楚。许是这才是情爱的本来面目,真正的爱极怕是没有办法去原谅的,就像乔清然不愿放过我,因为他真的伤透过。

      我回到院里的时候,衔珠正在给我烧水沐浴,因着这几日有些操劳,关节酸疼之症又犯,事隔几日便要用药草熬水泡过方才能好受一些。我趴在木桶边阖目休憩,又是反复猜想这晏柏安与江贵妃之间的纠葛,竟不想浅浅的睡了过去。

      因为睡的并不沉,窗户被推开时候,风涌进房间,我听见有些异样声音,便跟着睁了眼。

      木桶前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衣着,年纪尚轻,面容清秀,他抄手衔笑看我,见我瞧他并未出声,反问我:“难道如夫人不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怨怼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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