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死后》顾巳月

3、第 3 章去上学

　　第二天早上，花树安静地起来，慢慢地把书收进书包，拿着书包去客厅。

　　早上花鸿起来后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老师九点才到，既然醒了先吃早餐吧，你胃不好……”

　　花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我今天去学校。”

　　花鸿眼里露出诧异，“怎么突然想去了？”
　　“我想看看她眼里的学校。”她恍然开口。
　　花鸿问，“谁眼里的？”
　　花树忽然间同情他，他的女儿花束已经死了，但他从来都被她蒙在鼓里，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对我有很大意义的人。”她的声音缥缈起来。
　　杨帆起床后知道这个好消息，立刻兴高采烈地想亲花树的脸，被她悄悄推开了。

　　杨帆动作停了下来，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花树看着她的神情，又轻轻靠过去，身体浑身僵硬。

　　杨帆摸了摸她的肩膀。
　　可能女儿长大了，不喜欢肢体接触了。
　　花鸿和杨帆两个人亲自送花树去学校，早餐在外面吃。

　　快到早餐店时，杨帆问花树想吃什么早餐，花树眼眸低了下，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不知道。”

　　杨帆下车买了三四种早餐类型，西式的中式的快餐式的都有，她买完上车，首先递给花树，“想吃什么？自己选。”

　　花树心情不是很好，没有胃口，不太想吃，但她说不吃肯定会被他们说胃不好，不能不吃早餐。她挑了一款清淡的白粥，打开盒子之后，在驾驶位置上开车的花鸿停在了路边。

　　正当她诧异时，花鸿说，“等你吃完再去学校，在车上吃容易泼到衣服上。”
　　她享受着他们给的所有爱的特权。
　　她一口一口吃着白粥，听着他们一些平常的唠叨。杨帆从口袋里拿出一只保湿的唇釉，塞在花树的书包上，看着她，“记得每天涂，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他们两个人送花树到学校门口，两个人看着花树进学校。
　　花树一个人背着包，没有回头，看不到在她身后的他们，而他们直到影子消失了才开车离开。
　　花树边走边在想，去到了学校该说些什么。
　　她一进到教室，班上的人全部都在早读，她背着书包出现在门口，一齐人抬头望着她。
　　她忽然间恢复了自己原来桀骜不驯的模样。

　　她来到自己记忆中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很快上课铃打响了，这节是班主任的课，一开始，班主任让大家鼓掌欢迎花束回到班集体。

　　花树打开新的课本，在书的扉页熟练地写下“花树”两个字，随后立刻划掉，重新写下“花束”。
　　“好，让我们翻开第158页……”班主任翻开课本，在讲堂上侃侃而谈。
　　花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看向窗外蔚蓝色的天空，在她记忆里，花束是个个性开朗友好的人，有很多朋友，但她花树不是。
　　下课后，孟楚颜来到她座位上，花树正趴在桌上写作业，瞥见前面有个人影立在面前，她微微仰头，有个气质出众、长相颇有攻击性的浓颜系美女笑盈盈地看着她，她皱了皱眉。
　　这是花束的好朋友孟楚颜。

　　孟楚颜一下坐在她前面的位置，抱怨道，“你不在学校的时候我无聊死了，没人和我聊天。”
　　花树想起和她的相处模式，淡淡笑着不说话，希望少说少错。

　　“上次嘲笑你的人我都把他们骂了一遍，你别太难受了，纪辞那个人就是那样，高岭之花，谁都看不上，你别管他，还有，忘记告诉你，最近老师说最近有一次很重要的联考，你这半个月以来都没来学校，记得复习。”孟楚颜一直不停顿地说了很久，叽里咕噜地像个小精灵一样，一定要把周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你还记得你上次回家遇到的流氓吗？”她睁大眼睛问。
　　“记得。”花树犹豫说。
　　“他被警察局抓了……”
　　她只需要点头、微笑继续微笑。

　　等上课铃终于打响，孟楚颜意犹未尽地从位置上离开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接下来还撂下一句话，“下课再找你玩。”

　　花树心理防线跟着上课铃声瞬间放松，随着她这句话又一次提起。
　　她这十分钟多害怕被人发现花束不再是花束。

　　下午放学，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们，背着书包一个个从校门口鱼贯而出，有的同学有家长来接，有的同学自己骑自行车回去。

　　花树背着书包在门口等杨帆来接，纪辞从班级出来后，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她在校门口停下来时，他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慢慢地靠近。

　　花树察觉有人要来，本能地后退，她仰头，看到纪辞挡住她前面的太阳，耀眼的光线忽的暗了下来，影子投在她身上，周围的光线衬得更加明显，少年的脸干净，下颚带着明显的线条，他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语气不明， “给你整理的笔记，五校联考快到了，你好好准备。”

　　花树愕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怎么回事，他不是拒绝花束的表白了吗？他怎么一幅要和她谈恋爱的鬼样子。
　　花树揣兜，拒绝他，“对不起，和你不熟。”
　　纪辞以为她还在生气，垂下眸淡淡和她解释，声线带着异样轻微的柔和，“如果上次的事情你生气的话，我想说的是我们年龄还小，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花树看着他眼底的神情，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几乎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你弄错了。”
　　纪辞皱眉，“弄错什么？”

　　花树冷静下来，咬住唇，眼底消失任何的情绪，神色几乎淡漠，声音绷着，“没什么。”

　　纪辞慢慢地弯起弧度，整个人重新有了颜色，眉目间带着午后微燥的日光，他绕到她的身后，慢慢拉开她书包的拉链，声音尾调带着笑意，“帮你放进去了，不用谢。”

　　花树背后有轻微的动作，她又听见拉链拉回去的声音。

　　纪辞很快离开，在身后手高高举起和她道别，带着少年恣意爽朗的声音，“记得复习。”
　　他的前面是带着血色般的夕阳，夕阳慢慢地下坠、下坠，和记忆里她在深蓝的水色里飘荡的黑发缠绕在一起。

　　那种悲哀又溢出来，你喜欢的人早就死掉了。
　　你知不知道，早就死掉了。

　　杨帆准备去接花树回家，花鸿进了花树的房间，看了看里面的布局，出来了之后和杨帆疑惑说，“你有没有觉得花束变了好多，性格变得不一样习惯也不一样，连之前喜欢的动漫壁纸都已经撕下来了。”

　　杨帆穿着衣服准备出去，停下来，“可能青春期？我也感觉花束自从从医院出来，像变了个人一样，经常容易生气。”

　　花鸿低头思考了一下，“这是不是医生说的应激反应，我们要不要带花束去看心理医生？”

　　“过段时间吧，等攒点钱先，花束一年后也要上大学了，花销更大。”杨帆带上门出去。

　　花树回到家吃饭，花鸿在餐桌上，仔细盯着她的脸，对着杨帆说，“你说花束是不是越来越瘦了？怎么脸小了这么多。”

　　杨帆也跟着仔细看，“没有吧，花束一直都是这样。”
　　“我真觉得她瘦了。”花鸿依旧不相信，起来从家里找出体重秤，让花树站上去，“上去，看看你现在多重了。”

　　花树轻轻一站，数字很快显出来。花鸿低头看看数字，脸上皱眉，“轻了三斤。”

　　花树下来后，杨帆站了上去，体重不变，看起来体重秤是正确的。
　　花鸿问，“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黑眼圈都大了”

　　花树被他问得有些尴尬，她之前天天窝在被单里玩手机，黑眼圈不大才怪。
　　花树别过脸，“没有，就是睡不着。”
　　杨帆和花鸿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

　　花树写完作业打算睡觉时，杨帆准备了一盆洗脚水，里面有几包药包，水是浅褐色，声音在晚上的灯光柔和着，“泡泡脚好睡觉，我特定去外面买了药包，看看效果好不好。”

　　“什么时候去买的？”她看着盆里面的水。
　　“就是你说睡不着我就去外面药店看看，里面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我还买了一些助睡眠的药。”

　　杨帆继续絮絮叨叨着，花树低头注意到她嘴唇干涩的死皮，她头发鬓边有些发白，参和在黑发里，在白炽灯下银发实在刺眼。

　　她终于听见属于她的声音，她缓缓地说，又确实像是她的声音，“你在药店有没有买唇膏？”

　　“唇膏？我记得我买给你了，不见了吗？”她的睫毛眨了下。
　　花树声音仿佛还带着些许叹息，“我是说，给你自己买唇膏。”

　　杨帆摸摸自己的嘴角，低头笑笑，“我喝水就行了，唇膏涂了我还不习惯。”

　　花树翻了翻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唇膏，打开，把里面推出来，凑到杨帆的嘴上，僵硬着脸，“张嘴。”

　　杨帆轻轻张了嘴，随即嘴唇感到一抹清凉的触觉。花树正用唇膏仔细帮她涂着唇，低头认真的样子，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出来，她的睫毛长长的，黑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杨帆好久没感觉到女儿这样温柔了。
　　花树涂完之后，杨帆下意识想舔一下嘴唇，花树皱眉，“别舔，刚涂好。”
　　“你说不习惯涂唇膏，那现在开始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