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鱼》桑桎Elsa

2、第 2 章

　　许天佑最终是买了鲫鱼回来，这是许多鱼从前最喜欢的鱼种。

　　许天佑的厨艺仅限于做鱼豆腐汤这一种，就这还是因为许多鱼而学的。毕竟以前他家虽然落魄了，但是他出生就有十六个姐姐和三个叔伯五个婶母再加上父母袓辈一大家子人。作为家族里唯一的男孩子，可以说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即便后来因为动荡他的家族人员骤减，但是在举家的护佑下，许天佑也没有真正吃过多少苦。

　　他短短的一生当中少有的几次抗争，也都是因为许多鱼。

　　把洗好的鲫鱼先用少许油煎至两面金黄，然后加入开水去煮。放一些生姜料酒，再来一块水豆腐一起煮个十来分钟，好吃又美味的鲫鱼煮豆腐就做好了。

　　从前他听长辈说过猫吃多了盐就容易掉毛，导致他那一段时间给许多鱼做鱼的时候都不敢放盐。直到后来被许多鱼用事实证明过---它为此生生喝了一碗盐水，也没有掉毛，许多鱼才得以吃回正常口味的鱼汤。

　　许天佑勺了一碗鱼汤端到许多鱼面前，许多鱼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觉得冒着的热气的鱼汤熏得他眼睛有些眼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试试跟以前做的有没有区别，我太久没做了，手都生了。”许天佑看着他道。

　　许多鱼点点头，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没说话，再换筷子挑了一筷子鱼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

　　把鱼咽下去后才开口道：“比以前做的更好，你也吃吧。”

　　许天佑听他这么说完略带紧张的表情才放松下来，笑了笑道好，也给自己勺了一碗鱼豆腐汤喝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了晚饭。

　　其实许多鱼不太习惯现在的许天佑，他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好像很怕他生气样子。他想跟许天佑说他没有生气，因为他已经忘了很多以前的事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说。

　　因为他又觉得很多他好像已经忘掉了的事在再见到许天佑的时候，又慢慢想起来了。

　　就像这会儿许多鱼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他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他的母亲只是一只单纯的猫，没有许多鱼这样的造化。所以在生下他后的第十年，寿终正寝了。

　　没有人类母亲对孩子那样孜孜不倦的临终关怀，只在那天早上许多鱼跟着许天佑出门打算去摸些鱼回来给它吃的时候它比平常多喵了几声。

　　许多鱼当时不明白它的意思，等和许天佑拎着鱼回去找它时，它已经变成了一只僵硬的猫。

　　那一刻的许多鱼觉得很迷茫，在它不知道还要做什么的时候，许天佑用一个盒子把它母亲装了起来，然后带着它在他自家的祖坟边上找了个空地挖了个坑把它的猫母亲埋了进去，还细心学着堆了一个小土堆，然后看到旁边的自家祖宗的坟墓上还有写着名字和墓志铭的墓碑时，也找来一块小木板，打算学着写上。

　　只是属于猫妈妈的墓牌最终没有立起来，因为等到要下笔的时候，许天佑才发现不管是许多鱼的母亲还是许多鱼，都没有名字。

　　一人一猫沉默着回到家。第二天一早起来，许天佑顶着一夜未眠的颓废认真跟许多鱼说：“我起好了，你的名字就叫许多鱼，以后会有吃不完的鱼，你喜欢吗？”

　　许多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许之然之前把许多鱼捡回去的时候给猫准备过猫屋和一系列猫用品，猫都不肯用。它只每天等许之然睡觉后自己也窝在沙发上睡了。不仅如此等许之然要带着它去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打针时，一向听话的猫掉头就走，然后在许之然不解又狼狈追猫时把他带到了另一家宠物医院，径直走了进去。

　　当时的许之然就觉得这只猫成精了，又好气又好笑然后随着它进去了。想着反正都是宠物医院，它愿意来这家就这家吧。

　　现在的许天佑想到这些却觉得有点心疼，他不敢问许多鱼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只是这会儿却再不肯让许多鱼睡沙发了。

　　但是许多鱼觉得沙发也不错，比他在许天佑的坟前那几年好多了。

　　两个人都僵持着不肯去睡床，最终还是许多鱼怕再僵持下去要耽误许天佑明天上班了，直接变回了猫团在了沙发上，许天佑看着它过了好久才把他变成猫时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把灯关了慢慢上楼去了。

　　第二天早上许多鱼还没有睁开眼就听到了许天佑下楼的声音，因为昨天晚上许天佑上楼前看着他的眼神过于复杂，许多鱼看不懂又觉得莫名有些不舒服，所以这会儿它也不打算眼开眼睛。

　　等许天佑用比以前更轻的动作做好早饭吃完后，就在许多鱼以为他要出门时。它却感觉到许天佑走到了他面前，蹲下了。

　　在许多鱼犹豫着要不要睁眼的时候，许天佑伸出一只手在它头上碰了碰，过了几秒后站起来出门去了。

　　许多鱼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的沙发上贴着一张便条贴，上面是许天佑的字，写着“给你准备了早餐，洗漱用品已经放在卫生间了，等我回来”

　　它没有动又过了几分钟后才站起来走了一圈，慢步走到卫浴间。再出来时，已经是人的模样了。

　　许多鱼把许天佑留下的早餐吃完，把碗筷收拾好后，在客厅里站了一会，然后再次变成猫，从窗台跳了出去。

　　外面下着细雨，许多鱼沿着人少的街道一直走，在它的猫毛快要被湿透前走到了一家宠物医院后门，先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走了进去。绕过一段走廊走到一个楼梯口沿着楼梯上到三楼，到三楼后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跳上砌在墙角里的一个半人高的管状的花瓶往里钻了进去。

　　花瓶的的尽头是一个只有两三个平方大的空间。

　　许多鱼进去后先拍开墙上的开关，幽暗的空间内豁然明亮起来。沿着墙壁的地上摆满一圈各种各样的迷你懒人沙发。这个空间虽然很隐蔽，但是除了刚刚进来的花瓶外。另外一个墙角边上还开着一个篮球大的通风口，通向另一个房间的，只是这会儿口子里外都用装饰画覆盖着，看不出来。

　　许多鱼选了一个鱼造型的迷你沙发趴下。不一会儿，进来了一只橘猫，它也选了一个向日葵的迷你沙发趴下。

　　“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下雨就不出门的吗？”一个女声从橘猫身上发出来。

　　下雨就不出门是许多鱼一直以来的习惯，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一直是这样的。

　　许多鱼没有马上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道：“许天佑回来了。”

　　橘猫马上站直起来，声音都劈叉了，大了几个度道：“真的？”

　　许多鱼点点头没说话。

　　橘猫静了一会儿喃喃道：“居然是真的…。”过了很久又道：“回来了也不奇怪，你…要小心一点，你只剩下一条尾巴了。”

　　许多鱼又点点头，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等许多鱼觉得犯困打算闭眼再休息一会儿时，才又听到橘猫的声音：“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说了那么多次你也不听，有事第一时间找我。”然后从花瓶洞里钻了出去。

　　许多鱼迷迷糊糊地想，我也不是不听话。只是刚好我有9条尾巴，刚好我的尾巴可以换得许天佑回来，刚好…许多鱼睡着了。

　　它梦到了它刚遇到橘猫的那一天，那是它睡在许天佑墓地上的第四年。

　　“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橘猫问。

　　橘猫去过很多地方，有过很多主人。最后还是觉得自己一只猫自由自在好。这次它是准备去海边看看，路过这里。它一眼就看出来许多鱼跟它是一样的了，于是才开口问。

　　许多鱼没有理它，橘猫围着许多鱼和墓碑转了一圈，最后笃定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因为什么。”

　　许多鱼看了它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为了这个墓碑里的人！”橘猫淡定道。

　　许多鱼慢慢站起来，盯着它看了一会又坐了下去。

　　看许多鱼还是不出声，它眼睛转了转，然后道：“你跟我一起去海边，回来我告诉你怎么能让他回来。”

　　于是许多鱼跟着橘猫一起走了。

　　走之前它盯着许天佑的墓碑看了很久。

　　橘猫说它叫安娜，问许多鱼叫什么名字，许多鱼告诉了她。

　　它们这一路走过了山川，路过了河流。出发的时候是秋天，到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与许多鱼的沉默比起来，安娜活泼得不像一只经得住寂寞的流浪猫。

　　它不仅喜欢溜猫逗狗，也喜欢扮乖哄人类。在很多次许多鱼都觉得旅程走不下去了因为安娜看起来很喜欢某个人类或许马上要跟他们回家的时候，安娜又毫不留情潇洒转身继续旅程。

　　到海边的那天天公不作美，本就寒冷的天气又遇暴风雨。安娜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跟传说里颜色完全不一样的海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但是它一只猫哭起来有点吓人。

　　最后还是许多鱼告诉它可以多等几天，等天气好了也许就跟传说一样了。

　　然后它们在那个海边城市等了8天，终于等来天气放晴。

　　安娜迫不及待拉着许多鱼从暂时落脚的城市角落里赶到海边时，它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海的样子。

　　原本灰扑扑的天空现在蓝白一片，而平静的海面没了前几天的惊涛骇浪，在蓝白天空的倒影下，被风吹成一片片微波粼粼。

　　安娜再次哭了，它坚称这次是激动的哭，但在许多鱼的耳中还是一片惊悚的鬼哭狼嚎。

　　但是他没有说话，等安娜宣布看够了可以回去了后才露出一点急迫的样子。

　　回去的这一路安娜没有再玩闹，它比出发去海边时沉稳了很多。

　　许多鱼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没有说什么。

　　它们回去的时候正是寒冬，等回到许天佑的家乡时，春节已经过完了。

　　许天佑的坟墓跟它走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

　　许多鱼没有着急团回它惯坐的地方，它看向安娜。

　　安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知道的，我们有九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