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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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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叶凌被白秘书安排去税务部门办事,那天他有点觉得奇怪,这件事很简单,从财务找个实习生去办就行,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去办。
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冲进来一个员工,问白秘书:“白姐,下午的会ppt做好了,马上要放到会议室去,您看一下。”
“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叶凌奇道。
白秘书开玩笑道:“下午办你的事去,小孩子家别什么都要知道。”
叶凌留了个心眼儿,白秘书催他吃过午饭就赶紧出发,他就在公司周围找了个咖啡店,等到快两点的时候,他装作回去取材料。看见前台小姑娘抱着一堆刚打印出来的名牌匆匆往会议室跑,摞在最上面的一个写着“冯悦”。
叶凌想起上次开董事大会的时候,和这位恩益集团名义上的总经理有过一面之缘,她看上去很讨厌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连白秘书都清楚。
他乖巧地拿了材料就走,一路从消防通道下去,免得和大大人物碰上。谁知正要到地库,却听见停车场里有朱副总打电话的声音:
“冯董您家里的事,我们外人肯定不方便知道。是,是,瞿颂光是个王八羔子白眼狼,您骂的对。可是您和他处得来,大小姐才过得好。冯董,您就别总跟我们小公司为难了。”
挂了电话,朱副总自言自语骂道:“狗东西,冯悦遇上这些个男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妈的,遇上这些人我也倒霉。”
今天可能是什么倒霉日,就像打工人的每一天一样倒霉。
快下班的时候叶凌回到公司,就听见两个同事在骂骂咧咧:“最烦不懂的人掺和业务,开一下午的会,讲的都是废话。我今天活儿都干不完了。”
接戚诗雅下班的时候,她也很心不在焉,叶凌就把下午听到朱副总打电话的事讲给她,想让她轻松些,戚诗雅却道:“冯悦是挺惨的,今天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疤,那么厚的玉镯子都没挡住,明显是闹自杀了。”她望向窗外叹口气:“我以前还羡慕过她呢,谁知她也过不好。”
叶凌一手打方向盘,一边随口道:“理解,我有个同学研究过历史上所有皇子公主,真正称得上幸福的人没有几个。”
戚诗雅想了想:“还真是,冯悦真跟个小公主没什么两样,早些年更是要什么有什么。可后来才了解,冯董那样的父亲,对她好时百依百顺,利用她也毫不手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来。”
“或许还不如寻常人家。”叶凌想。
“各有各的不如意吧。”戚诗雅淡淡道。
后来听朱副总八卦,冯董曾经给她施压,要时光农科一定不许和冯悦合作。原因是冯悦现在和瞿颂光闹独立,对冯董软控制集团很不利。
“冯恩淮真是管天管地。”朱副总吐槽说。但朱副总何等敏锐,找了相熟的人套八卦,才明白大约是瞿颂光终于对恩益集团大权在握,有心和冯悦离婚。冯悦以死相威胁,说要断了瞿颂光升迁路,两个人基本上已经撕破脸皮了。
叶凌去看戚诗雅,她眼睫毛轻颤了颤。
“冯悦是也想要集团?她想的太简单了,没那么容易的。”戚诗雅低头,复又抬起,掩饰起情绪:“那么大的集团,就算是瞿颂光,当年不也把自己搭进去了才勉强撑起来吗。”
叶凌给二位姑奶奶倒上水,好奇道:“这又是段什么故事?”
朱副总看他一眼,往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道:
“小叶,少打听。”
“好嘞朱总,我错了对不起。”叶凌超快道歉。戚诗雅悄悄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意思是“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朱副总说话不好听少惹她”。叶凌也悄悄冲她笑了一笑。
朱副总嫌恶道:“啧。”
不一会儿,她们要宴请的人,带着重量级客户世豪信托的高总到了,戚诗雅和朱副总都严肃起来,叶凌也就自觉去门外守着了。
但是朱副总,请不要小看一个历史系研究生扒文献的能力。
网上关于瞿颂光的消息或许少之又少,但关于恩益集团的新闻那可太多了。叶凌最近挺奇怪的,哪怕休息的时候还在查东西。连戚诗雅偶尔探头问他在干什么,他都迅速关上电脑。
戚诗雅涂着面膜白他一眼:“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
年报、新闻、采访视频,甚至之前戚诗雅只提过一句的“行业瓶颈,政策推动”叶凌都梳理了一遍。终于大概弄明白,之前恩益集团的控股人是瞿颂光的父亲,老瞿总大约六七年前去世了。而之后瞿颂光却离开一手创办的时光农科,进入政府工作。与此同时,冯董则开始陆续增持原属于老瞿总的那部分股份,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恩益集团的控股人。四五年前,冯董转了一部分股票给冯悦,使她成为恩益集团的总经理,和八卦中她与瞿颂光结婚的时间差不多。所以结合所有信息,叶凌推测,瞿颂光和冯悦结婚是一种商业联姻,目的就是恩益集团。
而他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血时光农科,交给戚诗雅管着,这一点就有点耐人寻味。自然,冯董不肯放过时光农科这件事,就变得情有可原。
因为冯董的系统开发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时光农科的资金流变得十分艰难。许经理当着很多人和朱副总大吵了一架,说她再乱接合同,整个公司都要被她搞黄。还说能干她就干,不能干别白占着位置。朱副总有苦难言,拉了很久投资效果不好,自己一气之下也病倒了。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凌需要回学校参加答辩和毕业。
戚诗雅白着脸说,有空早点回来。
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凌参加完答辩,还有学校的一系列手续要忙,舍友又撺掇他一起去毕业旅行。
叶凌统统推了,连毕业证书都让师弟代领,一办完谢师宴就匆忙赶回上海。
他给戚诗雅带了特产周黑鸭,走到楼下突然想起来她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又只好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做了煎牛排和炒意面这种不会出错的晚餐,又把屋子打扫收拾了一下,顺手把买的花儿放在阳台上。
晚上十点多,戚诗雅回到家,看见的就是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叶凌和桌子上凉了的牛排,还有阳台上新增了一盆小小的蔷薇花。
叶凌听见动静迷蒙地醒来,揉着眼睛要站起来。却见戚诗雅直接扑进他怀里,把他又按在沙发上,牢牢地抱住他,深深叹了口气,像要吐出所有的疲惫:“你终于回来了,我要累死了。”
叶凌只僵了一小下,那也是出于震惊的缘故。他的手温柔地摸上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主动把她抱得更紧:“你是不是瘦了?”
她支起脸来,因为明显消瘦显得脸越发小巧,乌黑的眼珠流转,俏生生地看着他:“叶凌,和我交往吧。”
叶凌无师自通地亲一亲她:“好。”
年前投政府的标,时光农科果然中了。因为做这个项目要和政府打交道,所有的手续、工程都过得十分严格。
就在这个关头上,出了事。原来第三方审计部门过来审时光农科资质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时光农科是老牌公司,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是对方审出了虚假合同。
叶凌正在办公室做材料归档,白秘书面色冰冷地过来,叫他去会议室。当着一屋子人,她说:“大年三十我提前请了假,OA上有记录。那天我是把公章交给叶特助保管。”
“是的,”叶凌立刻承认道:“小白姐三十那天临走的时候,把管公章的钥匙给了我。”
白秘书松了口气,道:“小叶做事一般还是挺老实的,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那叶特助看看这个。”
摊在桌子上的虚假合同原件,竟然签的是他的名,盖章的日期,就是大年三十那一天。
叶凌想了想:“我知道怎么回事,我记得那天小白姐把钥匙给我后,我忙别的就放在办公室抽屉里了,那个抽屉没有上锁。中午吃完饭我想起这件事,才把钥匙放到保险柜锁起来。我确实有工作上的失误,但这份合同我真的没见过。这个签名很明显有电子签名的痕迹是伪造的。至于公章,有可能在我吃饭的这段时间,有人偷了公章拿去用。”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质量部的林经理不怀好意地开口:“现在最有嫌疑的还是你。而且你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什么事都听戚总的,小伙子,这个锅你背不起的,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叶凌愤怒地看着他:“我说的就是事实,而且和戚总更是毫无关系!”
“好了。”旁边公安的人制止道,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叶先生,我们收到了你的证词。但你仍然还有嫌疑,此案涉及重大欺诈的和漏税,请你先跟我们的同志走一趟,配合接受下一步审讯。”
叶凌明白,此刻挣扎毫无用处,他看了一眼戚诗雅,她也没有看他。叶凌被隔离在公安局的一间小审讯室内,等待寻找进一步的证据。如果最终找不到其他有力证据,他作为第一嫌疑人,可能会被判无法承担的重刑。
叶凌大脑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出来。忽然他想到了一点,拍着门叫审讯室的同志过来:“同志同志,我们公司那个打印机,有过往的打印记录的,但是只能存一个月,快去调取一下,再晚就来不及了!”
过来的小警察慢悠悠地:“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查过了,那个合同不是你们公司打印的,你再等等吧。”
三天后,叶凌才被放出来。
戚诗雅亲自过来接他。他看着她的车,不敢上前去。她一定很生气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戚诗雅下了车,笑眯眯地走向他,最后甚至还跑了几步。她拉起他的手:“干嘛啊,不认识我啊。走,回家了。”
是……回家吗。
等下周到了公司,所有人对叶凌的态度都有点奇怪,他的疏忽捅了大篓子,大家嫌弃他本来是意料之中,可是嫌弃之上又带的一丝讨好是怎么回事。特别是质量部的林总,竟然还特意跑来跟他一个小年轻道歉,说自己听了小人蛊惑。
小人说的便是郑鑫。后来警方从交易关系里摸出他,以及背后指使他的冯董以后,郑鑫直接被开除带走,冯董也吃了处罚。
“你这个情况本来应该开除,”白秘书“啪”地一声把一大摞资料排在叶凌的办公桌上,“戚总好说歹说,硬是保了下你。现在大家都觉得你走了不正当关系,还不多干点活,平复一下流言吗?”
叶凌往工位一缩,老老实实开始当牛做马。过了会儿,他试着问白秘书:“小白姐,如果真有,咳,特殊关系,会违反公司章程吗?”
白秘书敲电脑都不看他:“会影响你干活吗?”
“不会不会。”
“那就不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