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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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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酒坐在小厨房的炉灶前,眼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小锅。锅中缓缓翻腾着一层乳白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和淡淡的蜜香。她一手握着长柄木勺,一手轻轻往锅里添上一勺蜂蜜,细腻的动作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青露站在一旁,满脸好奇地看着,忍不住问道:“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呀,这味道闻着好香呀。”
温酒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是定安的饮品,他们常用牛奶煮茶叶,加入蜜糖汇聚成奶茶,温暖又滋补。只不过定安的奶茶是咸奶茶,我这做的是甜口”
青露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新奇:“奴婢只听说定安人爱用牛奶煮茶,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温酒笑了笑,用木勺轻轻搅拌锅中的奶茶,见颜色渐渐变得醇厚,她满意地将锅从火上移开。随后,她取来一个精致的陶瓷碗,将奶茶小心地倒入黑釉瓷杯盏中,乳白色的液体透着一层诱人的光泽,再掀开旁边的锅盖,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元宵冒着头露出水面,她又盛了一勺小圆子倒入碗中,顺手拿了个小勺子。
“尝尝看。”温酒将一杯奶茶递到青露手中,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青露接过奶茶,小心翼翼地捧着,凑近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小地啜了一口。奶茶顺着舌尖滑入口中,浓郁的奶香伴着乌龙茶的香气和淡淡的桂花香在口腔里绽开,香醇却不过于甜腻,回味悠长。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忍不住赞叹道:“夫人,这也太好喝了吧。奴婢从来没喝过这么特别的东西!”她嘟着小嘴,嚼着小圆子。
温酒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吃货。”
青露连连摇头,抿了一口又一口,喝得满脸陶醉。
温酒拿起自己的那杯,轻轻喝了一口,唇间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我倒觉得还可以再改进,茶味稍淡了些,下次加点碎茶叶进去,估计会更香。”碎茶叶···她灵光一闪,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青露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感叹:“夫人,您真是心灵手巧!连定安的饮子都能做得这么好喝,侯爷若是知道,肯定会对夫人另眼相看。”
温酒听到“侯爷”二字,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淡然一笑:“他那人,怕是分不出这牛奶制茶和牛乳的区别。”
青露点头如捣蒜,眼里写满了期待,眨巴着眼睛示意她道:“侯爷的嘴不懂也没关系,奴婢的嘴可懂得。”
温酒笑着摇了摇头,将奶茶盛好端向庭院的石桌上,随青露一起坐下小酌。
青露咬了一口配着奶茶的小点心,忽然间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放下杯子凑到温酒身旁,小声说道:“夫人,我差点忘了跟您说,今儿个街上可热闹了;‘今是明股’推出了什么契约交易,听说大家都挤破了脑袋去开户呢。”
温酒抬起头,眉心微蹙:“契约交易?”
青露点点头,双手比划着,神神秘秘地说道:“对呀,说是可以赌盐价的涨跌,存点钱进去,再拿一部分钱签契约,不仅可以选择做涨还能做跌。那些商人和百姓听得热血沸腾,连平日里精打细算的老掌柜们都忍不住动心了。”
温酒闻言,小酌一口道:“‘今是明股’还真是步步为营,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既抓住了人心,又把风险控制在自己手里。”
青露见夫人露出思索的神情,忍不住又凑得更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今是明股’背后是一个叫顾衔杯的人,还有那些钱庄有一半的存量都是他的,光是这一份家底,就没人敢惹他。”
温酒听罢,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盏,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深意:“一半的存量?看来这顾衔杯的财富,远比普通商人能想象的要多。”
青露压低声音凑近些,语气带着些激动:“夫人,奴婢还听说,顾衔杯从来不露面,茶盐涨前,他一口气买入了八成;而上一次茶引价格一夜之间下跌一半,就是他抛了手上四成的货。他的一举一动简直让整个定安和西朝的人都得胆战心惊又钦佩不已。”
温酒垂眸轻笑,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原来如此,所以这次的契约交易模式,他不是真正的赌涨跌,而是利用市场的波动,诱人入局,收割别人。”
青露挠了挠头,忍不住问道:“那夫人,咱们是不是得离‘今是明股’远点,别被卷进去?”
温酒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微微一凝。
温酒沉思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青露:“不必太过担心,这个顾衔杯,确实擅长利用人心。他不只用钱,更懂得用局。”
青露听得似懂非懂,温酒目光落向天空,语气中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静:“财富堆起来的权势,表面光鲜,但也经不起风浪。越是有钱的人,弱点也藏得越深。”
青露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温酒没有再说话,手中的茶盏轻轻转动,这样一个既有财富,又懂得控盘的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良久,温酒言之:“走吧,我们也去一探究竟。”
今是明股里人声鼎沸,伙计们忙着解答问题,接过契约文书的百姓脸上或是喜色洋溢,或是满眼忐忑。柜台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正在指挥众伙计快速处理交易,看见温酒二人进来,立刻露出笑容迎上前:“两位姑娘,来参与契约交易吗?咱们这儿可是定安最有信誉的钱庄,机会可不等人啊!”
温酒微微颔首,语气从容:“正是如此,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规则。”
管事的眼神一亮,连忙招呼她们到一旁的座位坐下,亲自拿起一张契约文书,耐心讲解道:“您看,这契约交易很简单,就是赌盐价涨跌。只要您存入本金,就能根据盐价走势买涨或者买跌。如果本金不够,还可以借契子,十倍、百倍任您选择!”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契约上的数字:“今日本店又重新加入了新的交易方式,如果姑娘做涨得契约,结果价格从200跌至150时,您可以选择加一倍的契约开单本金价格,这样从200至150会拉一半价格下来,本来从200买入的价格会从175算起。当然,交易结束时,我们只收取一成的实时收益作为费用。”
温酒低头看了一眼契约文书,青露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拉了拉温酒的袖子,小声嘟囔:“夫人,这听着跟赌坊没什么两样啊!”
温酒没有理会青露,垂眸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好,我先试试。就按照你们的规则,存入一百两银子。一两银子作为本金,借一百倍契子,买跌明日的盐价。”
青露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得直拽温酒:“夫人,咱们刚来,要不还是小心谨慎些。”
温酒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这不是赌博,而是埋伏。”
管事一听她愿意开户交易,立刻眉开眼笑,亲自将契约文书递上,并安排伙计为她们办妥手续。
温酒从钱庄出来后,步履从容,目光微垂,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青露跟在她身后,抱着签好的契约文书,一脸好奇地盯着温酒的背影。终于,她忍不住快步凑到温酒身旁,小声问道:“夫人,奴婢实在有些不明白。盐价都涨了三天了,您怎么还选了跌,大家不都说它还会继续涨吗?”
温酒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青露。她的目光清澈冷静,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急不缓的笑意:“青露,你可曾见过天上的风筝?”
青露一愣,随即点点头,温酒轻轻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深意:“可是风筝飞得越高,线也就越紧,稍有失控,就会坠落得更快。”
青露恍然大悟,眼睛亮了亮,低声说道:“夫人的意思是这盐价涨得太快了,反倒危险?”
温酒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盐价连续三天上涨,看似强劲,但仔细想想,这三天的涨幅靠的是什么?市场上的需求,并没有大规模增加,而是因为那些做现货交易的人,越追越高,才把盐价抬了上去。”
青露听得仔细,又问:“可大家都在追涨,难道不会真的让价格继续涨下去吗?”
温酒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天际,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正因为如此,它才是个局。”
青露皱起眉头,挠了挠脑袋:“局?什么意思?”
温酒垂下眼眸,声音低而冷静:“盐价涨得越高,越容易被控盘的人用来砸盘。那些追高的契约,最终只会成为被收割的猎物。而真正的猎人,早已在高点埋伏做跌,只等这一切失控时,大肆获利。再者,从利益的角度出发,盐上涨的空间有限,利益就少。往下看,有超出一百贯钱的跌幅。”
青露瞪大了眼睛,隐隐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操纵盐的价格?这不是违背律法的事情吗。”
温酒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一旦他们高位出货,盐价暴跌,那些追高的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契约浮亏,甚至连本金都守不住。而真正的赢家,是在高点布局、反手做跌;低点埋伏,反手做涨。”
青露怔住,捏着契约文书的手微微发紧,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么说···整个市场的人,岂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温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青露一眼,眼神微微一沉,似笑非笑地说道:“青露,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跌。这就是控盘的手段。他们不需要控制每一个人,只需要控制市场的情绪,剩下的,都是水到渠成。”
青露张了张嘴,有些愤愤不平:“那可真是太坏了,这么多人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被他们算计了去。”
温酒没有回应青露的情绪,而是接过她手里的契约文书,语气平静:“你以为,这个契约交易是为了让人致富?贪婪的人会被高收益诱惑,胆怯的人会因为浮亏而慌乱,但最终,他们都是局中人。”
青露越听越害怕,小声问道:“夫人,那咱们也算局中人吗?”
温酒看着青露,目光柔和了几分:“是局中人,但也是旁观者。”温酒静静地看向她,将契约文书递给了她,继续向前走。
走到巷子口,春风轻拂过她的脸庞。她站定,眉目间微微一皱,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楼前的红灯笼在春风中摇曳,透着一种萧瑟与艳丽交织的诡异感。而就在那楼前,温酒的视线忽然停住了。
女儿楼前站着那日那个布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