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空野外》夜扫梧桐

22、一个一个送

　　牢房里塞得满满当当，看来一艘货船一次运来的人全都在这儿了，余竹还没找着闻星野，外头就来了人。

　　七八个皆凶神恶煞，与极乐楼里的那些打手很是相似。为首的那个手拿一把大铁尺，打在木柱上梆梆响，“都给我闭嘴！”

　　人群静了一下，但很快，各种声音就又涌了起来。

　　“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极乐楼喝酒吗？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只是一个卖凉茶的，各位大爷抓错人了吧？能不能放了我？”

　　“你们什么人？凭什么抓我？我要去报官！”

　　“啪！”一声重响，咧咧着说要报官的那个被用铁尺狠狠抽了一巴掌，血沫从那人口中飞出，牙都掉了两颗，人群立马就又安静了下来。

　　“报官？”为首那个打手冷笑两声，“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官？府台大人可不会管你们这些穷鬼的事。都给我老实点！”

　　被打掉牙的那个已经不敢再说话，捂着嘴，血淋淋的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我……”血的教训在眼前，没想到还有人没被吓住，对着凶恶的打手道：“我不是穷鬼，我有银子！只要你们放了我，多少我都给！”

　　打手都懒得抬眼去人群中搜寻说话的人是谁，他讥笑道：“有银子？有银子还在大厅占便宜？这世上哪有白拿的道理，喝了我们极乐楼那么多好酒，也该付出点代价吧。”

　　“极、极乐楼？原来是极乐楼，之前的失踪是真的！”有人惊恐地说道。

　　打手笑起来，“知道也晚了，到了这就给我乖乖听话，否则……”

　　他示威似的用铁尺重重敲打木柱，“……提前送你们去见阎王！”

　　见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为首的打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开始做起了正事，他对手下点了点头，手下的人便到牢门边，将牢门打开。

　　他道：”现在，所有人排着队从里面出来！快点！”

　　他们一催促，牢房里的人不敢耽搁，鱼贯而出，余竹落后了些，等人少了，才终于瞧见闻星野在哪儿。

　　在这儿就好，余竹还怕自己与他会被运到不同的地方，看来从极乐楼消失的人应该都在这儿，她阿爹与泥鳅应该也在。

　　走出牢房，继续往往前，走到露天地方，天空微微泛白，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看来她在货船上也没有呆多久，这里起码应该还是沧州地界。

　　“走快点！”余竹被推搡了一下，打手们催促着他们继续往前，渐渐的余竹发现前路的石块多了起来，也听到了一些金属撞击的声音。

　　这是采石场吗？将我们抓来采石？余竹怀着疑问，眼睛也不老实的开始向四周张望，寻找她爹和泥鳅的身影。

　　“看什么呢！”她这一行为很快被发现，余竹又被推了一下，这回她没能站稳，踉跄的摔倒在地上。

　　打手见她耽误了行进的速度，更火了起来，“让你好好走路，你存心跟老子作对是吧？看老子不教训教训你！”

　　打手手中的鞭子在空中一甩，“唰唰”的破空声叫人心里发紧，余竹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毒打，忙将自己蜷缩起来，减少伤害。

　　“啪！”是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但余竹并不觉得痛，耳畔有一声闷哼，她猛的睁开眼，扭头看到闻星野因为隐忍而皱紧的眉头。

　　他将她整个护在身下，不受一丝伤害。

　　“咚咚！”心脏跳得很快，余竹奇怪，酒还没散吗？为什么连脸都热了起来？

　　“哟，还有人找打？”那打手冷哼一声，手中鞭子又用力抽打了几下，“老子打死你！”

　　余竹与闻星野四目相对，闻星野硬咬着牙，连闷哼声都没有了，余竹着急道：“你快让开啊！”

　　闻星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别、看我！”他不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好在为首的打手听到这里有动静，拦下了还要抽打的手下，“差不多行了，还得干活呢！达不到上头交代的量，你也给老子干活去！”

　　手下这才停了下来，啐了一口后伸手将闻星野提了起来，再次对其他人警告道：“不听话的，老子扒了他的皮！”

　　余竹还没来得及询问闻星野的伤势，闻星野就被提到了前头去。

　　他们继续往采石场里走，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余竹也不敢再随意张望。

　　“你们就在这儿。”其中一个打手指着余竹等几个人说道：“不用往前了！”

　　余竹被塞了一把铁镐，只能看着闻星野被带着继续往前，自己则被推进了矿洞里。

　　“看清楚了，就这种黑色的石头，都给我用力的挖！”打手厉声呵斥着。

　　铿铿锵锵，矿洞里响起了挖掘声，余竹心不在焉，既想要去找她爹和泥鳅，又担心闻星野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可洞口有人守着，她装模作样的挖了两铲子，眼珠子一转悠，捂着肚子就朝外头走。

　　“站住！上哪儿去！”守卫问道。

　　余竹一脸痛苦道：“我这肚子疼得不行，大哥让我去方便一下？”

　　“肚子疼？”守卫怀疑的打量余竹，“刚来就肚子疼？”

　　“真的真的！”余竹连连点头，“我快憋不住了，大哥求求你了。”

　　守卫一脸嫌弃，大概也怕她一会儿真憋不住了，于是道：“懒驴上磨屎尿多！”

　　余竹连连感谢，正要跑开，又被守卫叫住，“等等，我带你去！”

　　余竹皱眉，但守卫的已经催促道：“不是憋不住了吗？怎么还不走？”

　　“走走走。”余竹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便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坡后的角落，到了地方，守卫的朝那边一指，就让余竹自己去，他则在这边看着。

　　余竹又不是真来方便的，她在小坡后偷偷寻找着有没有能溜走的机会，这时，听到一旁草垛里传来两声蟋蟀声。

　　余竹转过头去，草垛里那个鬼鬼祟祟露着个脑袋的不正是泥鳅吗？

　　他果然被抓到了这里！余竹欣喜不已，左右瞧着没人就靠近过去，“你瞧见我爹没？”

　　泥鳅看到余竹是既高兴又担忧，他还盼着余竹能来救他呢，结果现在大家都掉进来了。

　　面对余竹的问话，泥鳅点头：“瞧见了，昨儿被带进来的，今儿就瞧见你了，咱三一天一个，一个跟一个的往陷阱里头掉。”

　　“那还不都怪你！”余竹锤了他一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跑极乐楼去？我和爹都是为了找你！”

　　泥鳅也知道自己理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那天晚上就是老想着到手的财宝飞了，心里憋闷，出去散散心，碰巧到极乐楼里凑了个热闹，谁成想，被人抓来这儿当苦力了。

　　他忙转移话题道：“远叔在那边第四个矿洞，但这里看守的严，我也没来得及和远叔说上话。你呢？你怎么进来的？我刚刚好像还瞧见了大理寺那个闻星野。”

　　“我和他一起进来的，我被分在了靠外的矿洞，他继续往里头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

　　听到余竹说闻星野在深处的矿洞，泥鳅感慨道：“他在里头的矿洞啊？那他惨了。这矿洞越往里头越危险，我听守卫的说，这里深处的矿洞塌了两次了，压死了不少人。”

　　听他这么一说，余竹不禁担忧起来，泥鳅继续道：“他是不是得罪人了？怎么一来就被分去了那？”

　　是因为我。余竹心里涌起丝丝愧疚，是替她挨鞭子得罪了守卫，所以才被分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泥鳅见余竹发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什么时候了还发呆呢？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他闻少卿是进来当饵的吧？身后是不是跟着大批的官兵？”

　　余竹撇撇嘴，哪有什么大批的官兵，沧州城的官都不能信任，她也不知道闻星野是怎么安排的，“咱们还是想想自己的办法吧。”

　　“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泥鳅急了，“你看看这里荒山野岭，我和看守的套了两天话了，都没套出这是哪儿，咱们怎么逃？”

　　余竹低头想了想，“这又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不是每晚都将抓来的人送来吗？今晚咱们就混在里头出去。”

　　泥鳅被这么一点拨，忽然想起昨天那守卫抱怨自己抬人太累了的话，是大概寅时的时候。

　　于是他与余竹一合计，由泥鳅去找余竹她爹通个气，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是运气好，今晚没准就能逃出去。

　　“好了没有！”坡后等着的守卫大声喊道，“磨磨唧唧的！”

　　余竹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守卫将她带回矿洞的路上，余竹一边在脑内排演着晚上的计划，一边又想着要不要想办法叫上闻星野。

　　可闻星野在最里面的矿洞，恐怕没那么容易见到他。思虑了半天后，余竹想着还是算了，她的计划也不一定成功，再者闻星野也不会毫无准备，用不着她操心。

　　实在不行，等她出去了，就通知黄越和王达。

　　说服了自己后，余竹只需要静待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