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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差阳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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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
趴在街中间的人套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凌乱,后脑勺流血,她没动。
那人蹲下身,大片阴影袭来,笼罩了她身前的人,顺势给趴在那起不来的人掩盖了风雪。
白色风衣下摆与地面相触,起了层层褶皱。
“小朋友。”那人又叫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雪地上染血的手指动了,她抬头用了两三分钟,模糊的血色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拇指佩戴翡翠扳指。
那人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看起来好像是给她遮挡落雪。
她向前向上看去,寸头,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风衣大敞,露出了里面的褐色西装。
她认得她,严谨舒,严家现在的掌权人,云城的二把手。
她点头,动作不是很流畅。
严谨舒笑,脱了风衣包裹住狼狈的她,横抱在怀里,她站了起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蠕动嘴唇,声音微弱,严谨舒低头侧耳。
“…浮…浮墨。”
严谨舒拂去她黑发和脸上的白雪:“你以后跟着我了,浮墨。”
怀里的人没动。
少顷,浮墨脏破不堪的双手抓紧她胸前的衣服,闭眼贴紧她,汲取严谨舒身上的热度,点了点头。
严冬,铺满细雪的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严谨舒抱着浮墨,飘起的风衣衣摆下是两排深浅一致的鞋印。
寒风凛冽,拐角处走出来两人。
一人身穿墨绿色军装,手持一把淡红色油纸伞,在冰天雪地里尤其显眼,她另只手牵着一个戴着黑色围巾穿着背带裤的孩童,黑发蓬松柔软,眼神纯净透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被养的很好的小孩,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前面,望向她:“母亲,有血。”
一滩血迹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鲜血洒落在白雪上面,像是一堆堆红色的沙砾。
她嗯了一声,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风衣残角,油纸伞向他倾斜了过去,飘雪落在了她的肩峰。
她问:“要去看看吗?”
他哈了一口气,露出了小小舌尖,白雾自他口中慢慢升出,想了想:“要。”
浮墨的右眼把一切尽收眼底,一个穿军装撑淡红色油纸伞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她刚才趴过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有她被别人殴打流出的血液。
浮墨看了一两秒就闭上了眼睛,躺在了严谨舒怀里,抱紧她。
这时她的右眼完好无损。
具有温度,具有肉感,具有生机。
浮墨抽完一斗,把烟斗清洗干净,含了片薄荷叶,去往了里卧。
卧室里暖气十足,中间的矮桌上熏香阵阵,她坐在床边,许离盖着蚕丝被面向她蜷缩,长发铺洒在白色枕面,他双眼紧闭,眉头轻蹙,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下,他脸色苍白如雪,还带有点点泪痕。
浮墨戴着墨镜,慢慢拿手摸了摸他湿润泛红的眼角,有咬痕的下巴尖和耳垂。
她拿拇指擦拭他的眼角,可泪珠却越擦越多。
“…浮墨,不要…不要。”
许离又把自己蜷起来一点,被子从他光洁的肩头滑落,浮墨帮他洗完澡没有给他穿任何衣物,露出来的脖子、胸膛、手臂遍布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咬痕。
细瘦的手腕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红痕。
浮墨的手原本停留在他眼睛处,他一动,她的手跑到了他的脸颊处,那里湿滑一片,浮墨停了一下,她收回了手。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糊成一片的眼睫不停抖动,不过他没有醒来,大概是被噩梦魇住了。
“…母亲,浮墨…你骗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许离的声音细弱,含有明显的泣音,但却意志坚决。
浮墨把滑至鼻梁的墨镜推了推,她的唇角没有一惯的笑意,她把被子给他拉了上去,看了他一会儿,抚摸他柔软顺滑的发,说:“许离,如果你和许巍诺早几步来,说不定现在我是你们许家的狗。”
说不定,她与他的关系会不一样,至少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仇人,对家,她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可惜没有如果,时间只会向前走,它不会向后倒流。
雪天里,那几步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阴差阳错,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