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凡曲》向芙蓉

5、原来是他！

　　曲芙蓉走出了客栈，却瞧见外面乱哄哄地围着一堆人。

　　那客栈掌柜听到声音，也伸头出来瞧。

　　原来是头晌那位小姑娘，跪在那边哭泣。

　　听一路人讲，等大夫来了，小姑娘的娘已经不行了。

　　那大夫倒也心善，也没要她出诊费，出面帮她求了义地，又出面帮她说和，给小姑娘的娘买了一口薄棺，又央了乡人帮忙发埋了。

　　这小姑娘无处可去，又回到了客栈门口。

　　客栈掌柜瞧了瞧，便转身回去了。

　　围观的人，叹着气说几句可怜，便也都散了。这年月，自家人都养活不起了，谁去多管闲事，凭白多一张嘴来。

　　曲芙蓉见那小姑娘，凄苦无助十分可怜，像极了两个月前的自己，便在心里替她发愁，不知如何才能活下去？

　　此刻，曲芙蓉虽然有心想帮那小姑娘，却自知没有能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吃不吃得上饭？夜里又住在哪个四面透风的破庙里？

　　曲芙蓉心里犹豫着，也跟着人群往外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那小姑娘。

　　谁知，那小姑娘抬头抹泪时，认出了曲芙蓉，便爬起身跑到曲芙蓉面前，倒头便跪下，嘴里叫道：“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曲芙蓉吓了一跳，忙道：“等等，我可救不了你，你赶紧找别人。”

　　小姑娘扯着她衣袖道：“哥哥，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不是，这甚么情况？”曲芙蓉无奈地环顾四周，人群都散的差不多了，“方才周围有那么多人，干嘛就跟着我走？”

　　“哥哥是好人，给我银子给我娘治病，我娘说要跟着好人走。”

　　小姑娘带着哭腔小声说话，眼里蓄着泪。

　　看着楚楚可怜，着实令人不忍心甩手离开。

　　曲芙蓉真想用头撞地，“听着，你不能跟我走，我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你跟着我，咱俩得一块饿死，你再找别人吧。”

　　曲芙蓉试图跟她讲道理。

　　那小姑娘“哇，哇”大哭起来，“我找不到别人，我在这儿跪了半天了，没人理我。”

　　曲芙蓉给她出主意：“你得找那衣服穿得光鲜，一看就是有钱人的，那穷人养不起。哥哥现在就是穷人，哥哥是真没本事，再说哥哥还有事得去办。”

　　“我娘说，有钱人都是坏人，”小姑娘哭着说道。

　　“这甚么道理？穷人就都是好人了？”曲芙蓉耐心地跟她讲，“我跟你说，不管穷人还是有钱人，也有好人也有坏人。你得找那有钱的好人，说不定愿意帮助你。”

　　曲芙蓉这样说着倒想起一个人，先问她：“小妹妹，你叫甚么名儿？”

　　“我叫豆花。”

　　“豆花，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帮你选一个人，你去求她，她一定愿意帮你，你放哥哥走吧，我还着急赶路。好不好？”

　　豆花寻思了好一阵，最后点了点头。

　　曲芙蓉看着豆花起身走了，便转过身来继续赶路。

　　－－

　　苏莫寒一直待在房间里，一步也未曾离开，一心等着小七来送茶。

　　连母亲与芸苓要出去散步，他都没有陪着去，生怕错过了小七。

　　谁知，等了一整日，也不见小七人影。

　　茶，不是小七送的！

　　饭，也不是小七送的！

　　苏莫寒心知，发生了早上的事情，小七定是在躲着他。

　　他又不好贸然再去后厨，只在房间里，将那写着菜名的小竹片，翻来覆去地瞧了无数遍，将那些菜名背得滚瓜烂熟。

　　等到傍晚，仍然不见小七露面。

　　苏莫寒坐不住了，扔下小竹片，径往后厨寻来。

　　不料，王五却道小七已经离开客栈了，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甚么？！离开了？！谁让她离开的？！”

　　苏莫寒吃了一惊，怒气冲冲瞪着王五，连声吼道。

　　“那个那个，小七他本来就不是店里的，说好了只在店里留两日，完了就就离开了，说是着急赶路。”

　　王五不明白苏莫寒为何发这么大火，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

　　“她往何处去了？”

　　苏莫寒紧盯着王五逼问，心里直后悔没有早一点过来。

　　“不知道。”

　　“她打哪来的？”

　　“也不知道，”王五睁着无辜的双眼，茫然地摇着脑袋。

　　苏莫寒冷哼一句：“你都知道些甚么？”

　　“公子这样问，我倒想起来了，小七兄弟好像从来没说过他家里的情况，也没说过家里还有何人。”王五道。

　　“你再想想，她会去哪里？这附近还有其他客栈吗？她会不会去住店了？”

　　苏莫寒期待地看着王五，耐着性子问他。

　　王五晃晃脑袋，肯定地说道：“那不会，他哪有钱住店？”

　　“为甚么？”

　　苏莫寒奇怪，明明自己昨日才给她五两银子，不会这么快就花完了？没想到她花起钱来倒是出手大方。

　　“他把银子都给了那小姑娘，身上再无分文，不可能去住店。”王五说着，叹起气来。

　　苏莫寒听了有些动容，原来如此，自己倒是误会了。

　　他放缓语气，启发王五道：“你再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提到甚么地方？”

　　“地方，”王五低头回想，“哎，他还真提到过，他问过此处离澄州城有多远，对，澄州，公子，”

　　王五抬起头，发现苏莫寒已经不在眼前了。

　　－－

　　曲芙蓉背着包袱，急匆匆行走在去往澄州城的官道上。

　　天已经暗了，日头快要落到山里了。

　　曲芙蓉瞧着脚下长长的影子，心想，就算日落西山，她也不能停留，已经耽误太久了，王五师傅说离澄州城还有二百里路呢。等走累了，找个柴草堆将就半宿吧。

　　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响，她只道亦是赶路的人，便往路边让让，仍继续前行。

　　怎料，那马匹超过她，便“吁”地一声被勒住，马上的人翻身跳下来，矗在路当中，沉声道：“站住！回去！”

　　她唬得一震，心呯呯乱跳，原来真有劫道的！

　　慌乱中，她脑子里飞快地想到，听说劫道的都是图财，自己身无分文，是不是就没命了？

　　略一定神，竟发现劫道的是那个甚么公子苏莫寒！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才觉出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苏莫寒她倒是不怕，虽然看着霸道些，却似乎没甚么坏心眼。

　　只是，他这般拦路又要闹甚么幺蛾子？此处又没有木柴争着劈。

　　见她一直沉吟不语，苏莫寒又重复一句：“跟我回去。”

　　已经回过神来的曲芙蓉听了这话，火苗噌噌窜起来，凭啥跟你回去，又没欠你房钱，方才害得我差点背过气去，这笔账怎么算？

　　她气鼓鼓地大声喊道：“凭什么跟你回去？起开，别挡道。”

　　苏莫寒未动，仍然站在路中间，冷声道：“天都如此晚了，还赶甚么路？”

　　“那是我的事儿，与你无关，”曲芙蓉气犹未消，冷冷地回怼他。

　　“你不要误会，家母喜爱你做的茶和饭菜，途中饮食想请你照料，”苏莫寒的语调软了下来。

　　“另请高明吧，我又不是专职厨子，我还要赶路。”曲芙蓉道。

　　“我们也要赶路，只是家母身体不适才盘桓这几日，倘若你能一路相随，家母会很高兴的。”苏莫寒道。

　　曲芙蓉白了他一眼，“都是赶路，方向有不同，倘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岂不白耽误功夫？”

　　“如果不顺路决不勉强，我们是回澄州，明早就会起程，不知你是否顺路？”

　　苏莫寒的话透着小心，竟似在求她。

　　曲芙蓉听了，心里有些松动，一起走，路上有个伴，总好过一人担惊受怕，万一真碰上劫道的，自己小命玩完了，还怎么去寻爹娘？只是他们这一家子人，走走停停的，何时才能到澄州？

　　苏莫寒似乎看穿了她心思，道：“家母身体大有好转，不会再停下来多住的，雇上几辆马车，也很快的。到了澄州，你可自便，不会强留你。”

　　还可以搭顺风车，当然不错。曲芙蓉心中暗喜。

　　“如此也好，只是，”曲芙蓉又有些犹豫了，怎会有这么如此好事情？

　　姥姥曾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姥姥的叮嘱尤在耳旁，小心谨慎为好。

　　曲芙蓉打算开口拒绝。

　　苏莫寒见她说了半截，以为她担心酬劳，忙说道：“当然，会付你酬劳的，”自袖中取了一锭银子抛过来，“这是定金，到了澄州再付另一半。”

　　银子向自己飞过来，曲芙蓉只能顺手接了，沉甸甸的十两银子欸。

　　她掂着手里的银子，便改了主意：这倒不错，既不耽误赶路，还有银子可挣，便说道：“行，看在令堂的面上，我答应了。”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不知为何，她很愿意亲近梁振玉，每次见了她，总是想起自己的母亲。

　　苏莫寒一听这话，似乎十分开心，跨步过来，与她并肩站着。

　　曲芙蓉不习惯，除了父亲和哥哥，她还没有与别的男人相距如此近，忙往旁边挪开一步，“干嘛？”

　　“回客栈啊，一起回去，”苏莫寒道，声音听起来愉悦轻松。

　　曲芙蓉回头瞧瞧苏莫寒牵的马，推托道：“公子骑马先回吧，不用等我。”

　　“不急，一起走吧。”

　　苏莫寒坚持。

　　“我都说了回去，一定会回去的，我说话算数。再说，定金都收了，还怕我跑了不成。公子先回吧。”

　　曲芙蓉也坚持。

　　“那好吧，”苏莫寒让步，认镫上马，迎着晚霞策马而去。

　　其时，漫天火红的霞光映着他，那奔驰的一人一马，恰如一幅幅剪影在飞速地流动。

　　又见英姿飒飒，又听马蹄得得。

　　曲芙蓉望着苏莫寒的背影，眼睛瞪大了，嘴巴张圆了，一下子愣在原地。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