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载舟之水亦覆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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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络等人在县城里找了家带慕容府标志的客栈。从那对小夫妻家离开后，朝露就把柒络手中的钱全数收走了。
让柒络拿着钱，那和撒钱有什么分别？为了能给慕容三爷留些娶妻的本钱，朝露绝不肯再让柒络拿一文钱。
定好房后，朝露又下楼找到小二，伸手从袖口中滑出长公主的令牌，低声吩咐道：“我要见你们掌柜。”
小二虽不知拿令牌的人是何等身份，可他识得令牌上的花样正是他们客栈的标识。他哪里敢耽搁，连声应下，转身去叫掌柜了。
掌柜快步过来，朝露重新给他看了眼令牌。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如何称呼？”
“朝露。”朝露环视一眼大厅，此时正是用餐时，客栈一楼坐了不少人，她不由皱起眉头，“我们家姑娘鲜少出远门，我有些事要同掌柜的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姑娘且随我来。”掌柜心下了然，带着朝露往后院走。
掌柜与朝露确保了周围无人，这才放心说话。掌柜趁着朝露还没说正事，先打听道：“容小的多嘴问一句，来的这位是？”
朝露倒不意外，一边观察掌柜，一边道：“是我们府上的七小姐。”
掌柜顿感汗流浃背，心道：“七小姐？那不就是乐宁长公主生的那位。”
这下真是摊上大事了。
掌柜本以为在这种小地方看店，养养老挺好的，没曾想在闭眼前遇到了主家的掌上明珠。这要是伺候不好，明儿他在哪个孤山野坟里都不晓得。
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干笑一声：“这，不知小姐大驾。小店有所怠慢，多有得罪。”
“姑娘没这么小心眼，照常做你们的生意便是。”朝露见掌柜没什么异常，仍是提了一嘴，“记好了，咱们家姑娘姓慕，名单字一个蓉。莫要说错话，给姑娘招惹没必要的是非。”
掌柜连忙点头应下：“是是是，小的会多多留心慕姑娘。”
废话说了这么多，朝露不想多耽误时间，长话短说：“这倒不必。我需要你们店里的人盯好与我们同行的那位邵连枝。若是她有什么小动作，就叫人来告诉我。”
说罢，朝露还将他们几人住的房间以及邵连枝的样貌同掌柜简单说了一下。掌柜重复一遍，确定无误后，朝露才离开。
楼上此时可还有人在吵架呢，她需得看着去。
他们初到客栈定房时，与上次一样，朝露陪着柒络住同间。看好房后，朝露手脚麻利地简单收拾了下。刚巧江天唯来找柒络，朝露这才下楼。
朝露出门后，江天唯关好房门。四下没有生人，柒络也不端着了，赌气地坐在床边，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来作甚？”
江天唯坐到她旁边，她就往远处挪了挪。他再靠过去，她又挪，直到她扒着床脚柱木柱退无可退才消停。
她闹脾气的样子实在可爱，他笑着伸手想摸摸她的脸，被她一巴掌拍掉。
“别碰本小姐。”她抱着床脚柱贴上去，像极了要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
若是她不算特别生气，她只会拒绝一次。
江天唯再次伸手，她没有阻拦。他得偿所愿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也知如今顺着她哄是最好的：“我不认得她。”
她撇过头去，装傻道：“本小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将她从床柱上捞到自己怀里：“我的好姑娘，小的愚钝，姑娘告诉我在气什么吧。”
她想让他仰视自己，转头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她仍要抬头看他！她在屋里环视一周，从他怀里挣脱开，起身走到桌边，站到圆凳上。
江天唯紧跟在她身后，怕她摔着，扶着她的腰，仰头看着她：“这是做什么？”
她要掐腰，把他的手挤下去，总算能俯视他了：“听到邵连枝名字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说到底还是因为邵连枝。
他无奈笑道：“好姑娘，你先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就是了。”
她不肯：“你先说来，本小姐要先瞧瞧你的诚意。”
“我下山那年回浔阳时遇到个人，叫邵清归。他被人重伤，临终前托我找他怀了身孕时便失踪的妻子苍岚。”
江天唯只得长话短说，顺带为自己辩解：“甫一听见她说自己叫邵连枝，我便想起邵清归。苍岚是苗疆女，就算邵连枝是他俩的女儿会的也该是苗医才是。何况邵清归都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有个女儿。”
她的怒气已散去大半，说话也不再夹枪带棒：“你当真不认得她？”
江天唯眼见她的态度已经软下来，伸手去搂她的腰，打算将她抱下来：“当真。我何时骗过你？”
柒络抓过他的手自然垂到大腿，不让他发力，接着问：“可我见你俩眉来眼去，兴许她认得你？”
“我何时与她眉来眼去了？”江天唯也冤枉极了，“若她要找我，我带你一起见她可好？”
柒络一把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去：“我才不要。”
江天唯再度抚上少女的柳腰：“那她想见我，我不见便是了。”
她捧着他的脸，垂眼看着他：“哪能不见？你若不见她，怎知她安的什么心？”
他稍一偏头，吻了吻她的掌心：“请姑娘明示，小的该如何是好？”
她将他推开，蹲下身子，正要从圆凳上下来。朝露在门外敲了两下，推门进来了，迎面就瞧见柒络蹲在凳子上，江天唯站在三步外。
柒络赶紧跳下来，掏出绢帕擦干净凳面，又坐了上去。她笑着和朝露打招呼：“朝露姐姐，你回来啦。”
朝露转身关上门：“这又是闹哪出？”
还不等柒络回答，敲门声再度响起。朝露只得重新打开门，来者正是惹得柒络闹脾气的邵连枝。
邵连枝向屋内探了下头：“这样巧，你们都在这？”
江天唯站在柒络身侧，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全然不在意门外来了谁。柒络顺着邵连枝疑惑的眼神转头，恰好与江天唯对视。
柒络起身，抱住江天唯的右臂，满脸歉意，语气却像是炫耀：“瞧我，似是忘记同姐姐说了，他是我已定亲的郎君。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朝露招呼邵连枝进屋坐，随手关上了房门，搬了个圆凳坐在窗边往外看。
邵连枝坐到柒络对面，挑挑眉，不甚在意道：“如此说来，他是中原人？”
柒络眉眼弯弯，继续试探：“那是自然。如果不然，他还能是苗疆人不成？”
江天唯笑着用另一只手揉揉柒络的头，她这脑筋转得倒快。
“苗疆人哪能这么容易在中原见到，何况你们青梅竹马。”邵连枝捏着自己的下颌沉思片刻道，“大抵是我认错了人。”
柒络拉着江天唯一起坐下，双手撑在桌上支着头道：“无妨。邵姐姐是要找我们中的谁呢？”
邵连枝上下打量柒络，笑道：“我找你。”
柒络不敢置信地反问：“找我？”
“是啊。我今日见你，看你面相觉得你有些不足之症，我可否为你把把脉？”邵连枝单撑着头，看着柒络一脸茫然的模样觉得有趣。
柒络实在是意外，看了眼江天唯，他亦是不解的模样。至于朝露，她只是在听到“我找你”时淡淡地扔过来一个眼神，旋即接着看窗外。
邵连枝说的真诚，看起来胸有成竹，像是有几分本事。柒络将信将疑地将右手放到桌上，给邵连枝把脉。
邵连枝屏气凝神，把了会脉，抬手道：“另一只。”
柒络又将左手递过去。
邵连枝把脉时表情严肃，认真到柒络和江天唯都噤了声。片刻后，邵连枝抬眼问柒络：“你可是未足月出生的？”
“是。”柒络轻声答道。她这会对邵连枝升起一丝敬意，不再闹小脾气。
“那便对了。这些年你调养得不错，有些气虚，倒也不是大问题。”邵连枝松了口气，收回手，“若是去受灾地，你得多加留心。你底子弱，在你们几人中最易染病。到时你远远瞧两眼便是了，别凑太近。”
柒络收回手，乖巧答道：“多谢邵姐姐告知。”
邵连枝摆摆手：“医者本分。你也别叫邵姐姐了，我听着不习惯，叫我连枝便可。”
柒络崇拜道：“姐姐如此有能耐，我怎能直呼姐姐大名，我唤你连枝姐姐好了。我在家中行七，姐姐可以唤我蓉儿亦或小七。”
“好，既如此我便叫你小蓉儿。”邵连枝觉得“小七”缺乏敬意。柒络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被长辈叫“小七”也就罢了，邵连枝毕竟是生人，哪能这样叫。
江天唯看了眼窗外，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悄声对柒络说：“我去楼下点菜，你要吃什么？”
敲门声再度打断柒络的话，门外的云久边敲边喊：“小姐，你在屋里吗？”
柒络皱眉回了一声：“进来。”
“小姐，我方才在外头瞧见有卖桂花酥糖的，特意给你和朝露买了些来。”云久眉开眼笑地进屋，刚关上门定睛一瞧，屋里人还不少，“大家都在呢。”
“东西放下吧。”柒络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去楼下点菜，让小二尽快送上来。”
“啊？”云久还盼着柒络能念着他这次有心，少指使他呢。
柒络啧一声，催促道：“别啊了，快去。”
云久认命地将桂花酥糖放下，转身下楼去了。
他们人本就不多，何况就云久一个“随从”。五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会话。
邵连枝最先离开。待她走后，柒络敛了笑脸，问云久：“你可有告诉邵连枝我未足月出生？”
云久满头雾水地问道：“为何要告诉她这种事？”
柒络的手指敲着桌面，思量片刻：“嗯，我知晓了。你回去吧，看牢她。”
柒络对那邵连枝仍有疑虑，江天唯见柒络想得实在认真，与朝露说了声也回房去了。
朝露忙前忙后地收拾，要来热水为柒络沐浴，将柒络送到床榻上后再忙活自己。
当朝露在屋内打地铺时，柒络坐在榻上突然问：“朝露姐姐，你觉得邵连枝的医术是真是假？”
朝露一点点将床褥铺平，顺带回了柒络：“怎么？你想收了她？”
柒络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放在嘴边沉思片刻：“倘若她真有几分能耐，让她跟着我们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朝露铺好地铺，坐上去呼出一口气：“再观察观察吧，莫要妄下定论。”
柒络意味深长地“嗯”了声，躺下准备睡了：“走一步瞧一步吧。”
朝露起身去剪烛芯，屋内稍稍暗了些，回身躺了下去：“别想了，早些歇了。休息不好容易病的。”
柒络侧身背对着灯火，闭着眼应声：“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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