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提分手之后》枳厘

28、第 28 章

　　深秋时分，晚风微凉。

　　“据悉，巡安市良沟崖区域突遭特大泥石流侵袭。当前气象局预报，伴随着暴雨，后续仍有灾情进一步扩大的可能……”

　　标准的新闻播报伴随着嘈杂的“呲呲”声，断断续续地从手机里传来。

　　赵洛凡守在一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一点信号了。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下一秒，手机屏幕上，无数的未接来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还未等看清来电人，又在一瞬间被黑暗吞噬——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紧锁，赵洛凡叹了口气，尝试开机失败后，只能暂时把手机收起来。

　　他双眼通红，看上去像是两天没合眼。外套上破了一道口子，可能是前两天救灾的时候不知道挂到哪里了弄的。

　　不过幸好，没有人受伤。

　　三山村太偏僻了，地处良沟崖区最边缘的地段。四周环绕着连绵不绝的大山，所幸山体较为坚固，侥幸躲过一劫。

　　不过，泥石流把唯一的出路冲断了。村里停水停电，也没有信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恰好这时，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了一声，“赵老师。”

　　他连忙走到门口。

　　村长带来了一个消息，目前抢修出来了一条临时的路，但是外面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雨还在下，村里商量，要不要先找几个人出去探一探情况，毕竟，村里也快没物资了。

　　“赵老师，你看你愿不愿意跟着一块儿出去？”

　　说到这里，村长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毕竟，要是没这雨，你早就应该走了。你在我们村来教了两年书，没说感谢你，还让你在这儿担惊受怕，真是……”

　　“别这么说，”赵洛凡摆了摆手，止住了村长的话茬。他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下起了暴雨，后续情况进一步恶化，彻底被困住了。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如果村子里缺人手的话……”

　　“不缺不缺，”村长拒绝了他的好意，正色道，“现在主要是缺物资，所以我们想派一队人出去，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走？”

　　赵洛凡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当晚，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一早，集结好的一队人就开始出发。

　　尽管早有心理预期，但这山路还是比想象的难走。只过了一晚上，又有些碎石掉了下来，只能尽量绕过去，绕不过去的，一群人就合力推开。

　　雨还在下，天像漏了似的。这种天气，走在这种路上，打伞成了一种奢望。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赵洛凡穿着雨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体力逐渐有些不支，只能咬着牙坚持。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雨势终于稍减。前方是一块儿较为平整的空地，村长提议休息。

　　“往后的路还远哩，不急在这一时。”

　　说完，拿出了随身带的干粮，递给赵洛凡一份。

　　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身体的疲惫让赵洛凡有些力不从心，他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吃东西。

　　干巴巴的食物没什么味道，咬了一口，还开始掉渣。这条路还长的很，必须要补充体力。

　　背后，是时不时滚下来的沙石。在这样的环境里休息，每个人心里都是紧绷着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试图调节一下气氛，“赵老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累了，走不动？”

　　乍然被点到名的赵洛凡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还未说些什么，立刻就有人替他呛回去，“去去去，走了一上午，你不累？再说，人家是文化人，一不种地二不挑水，跟我们比什么？”

　　刚一说完，见赵洛凡看过来，又嘿嘿地一笑，“你别理他。”

　　这是他一个学生的哥哥，可能就是凭着这层关系，一路上对赵洛凡颇为照顾。

　　其他人见状，也顺势开起玩笑来。

　　“这话说的，老三，你难道不想快赶路？你家里，新媳妇还等着你回去呢。”

　　话音刚落，周围人群里发出了一阵爆笑。被叫老三的人突然脸色有涨红，方才还伶俐的嘴，这会儿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他两个月前才结婚，新婚燕尔。一经打趣，有点臊得慌。

　　赵洛凡啃了一口手里的食物，也跟着笑了笑。出门在外，家里有人惦记，是好事。

　　陈婉仪走后，他已经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赵洛凡并不可惜，只是偶尔，也会有些感慨。尤其是像这样劫后余生的时刻。

　　他又想起了昨晚手机里涌出来的未接来电。

　　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悄然在心底萌芽，却又迅速被理智的潮水淹没，他摇了摇头，试图把多余的情绪从脑子里甩出去。

　　稍作休整，一行人再次出发。云层依旧厚重，这也预示着，夜幕会提前降临，他们必须赶在这之前出去。

　　所有人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赵洛凡夹在队伍的中间，只觉得这条山路好像看不到尽头。

　　他的鞋不太适合赶路，脚掌已经痛到麻木了。空气里弥漫着黏腻的水汽，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他舔了舔嘴唇，只能咬牙坚持。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雨势又大了，豆大的水滴落在塑料的雨衣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赵洛凡的大脑开始混沌，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分不清因为雨幕还是缺氧，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机械地往前走着。

　　在疲惫和缺氧彻底吞噬他之前，不远处，寥寥的人声终于开始出现。

　　救援人员来得很及时，他们迅速被带进了帐篷里。村长被叫去了询问具体情况，其余人开始休息。

　　赵洛凡是情况最不好的一个，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在漫长的等待后，总算恢复过来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才发现，周围的人已经不见了。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他试图坐起身来，但身体的虚弱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村长进来了。

　　村长是来告别的。

　　他们一行人出来，原本就是为了探查外面的情况。现在，家里的人还在等着他们的消息。至于赵洛凡，也已经把他送到安全的地点了。

　　“好了，赵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几天耽误你了。”

　　赵洛凡连连摇头，“千万不要这么说。”

　　村长摆了摆手，“那我们先回家了。”

　　坚实的背影逐渐远去，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他突然有些哽咽。

　　或许是同行的一段路让赵洛凡生出些患难与共的情绪，而现在，一切回归现实后，他有一种硬生生的割裂感。

　　他又被“抛”下了。

　　熟悉的情绪牵引出太多不好的过往，在被回忆吞没之前，他理了理思绪，强撑着起身，走出了帐篷，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里应该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救助点，不远处的空地上坐着几个伤员，身上绑着绷带，但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应该不算太严重。

　　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人在其中穿梭，赵洛凡看了一会儿，随机拦住了一个，问需不需要帮忙。

　　对方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物资，说：“我们现在需要把物资发到各个帐篷里，你要是能搭把手的话，就太好了。”

　　听上去毫无难度的工作，但这个救助点挺大的，一通忙活下来，他也收起了胡思乱想的心思。

　　天已经快黑了，温度渐渐降了下来。临到结束，所有的志愿者聚在一起，盘点着物资的分发情况。

　　赵洛凡趁机这歇一口气，随口问道，“这物资是哪里捐的？”

　　一旁的人解释道，“一个叫明扬的集团捐的。”

　　紧接着，又流露出一丝好奇地问道，“不过这个公司我还没听过呢，好像是外地的？你知道吗？”

　　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还没等开口。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公司还挺奇葩的，捐钱捐物就算了，居然还亲自有人过来了。昨天一直想进山，怎么劝都不停，听说还受伤了。”

　　不远处，浓浓的白雾笼罩着群山，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缓缓降临。不知道从那里吹过来一阵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

　　赵洛凡置身于人群里，恍惚间，周遭的喧嚣都渐渐远去了。胸膛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突然眼前一阵阵发黑，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站在一旁的人吓坏了，急忙搀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赵洛凡的声音仿佛不是他自己的，细听之下，在微微的颤抖，:“哪个人在哪儿？”

　　“啊？你说什么？”对方没有反应过来。

　　沙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受伤的人，现在在哪儿？”

　　“他伤的好像比较重，目前医院床位也不够用了，应该是安置在镇里的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