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社交》碎蓝衫

7、收藏

　　书里对沈北岭的应激障碍描述不多，只说受少时对暴雨的反感和上辈子的事故影响，所以在重生后的一年里，每每暴雨时分就会发作，山间尤甚。

　　鱼方乐查过，警觉过度、易受惊吓、注意力不集中都是主要表现，还会伴随很多其他生理和心理上的毛病。

　　警觉过度和头疼是沈北岭最明显的症状，除此之外似乎就是心情烦躁，这点甚至因为他的冷淡几乎看不出。
　　反正现在鱼方乐感觉不出来。

　　还有一点是鱼方乐一次次复看抠出的，沈北岭会怕。

　　这听起来有些荒谬，又确有其事。

　　沈北岭会怕，但不会逃避，反而直面恐惧。
　　每每下起暴雨，他就会把窗帘全部束起，靠在窗边感受雨点的撞击感，忍着剧烈的头痛严谨而准确地处理每一项事务。
　　所以在没有药物干预，甚至心理治疗都甚微的情况下，沈北岭一年就痊愈。

　　很强大的精神状态呢。

　　“供货商选李氏怎么样？”

　　瞧瞧，一点听不出害怕和警惕。
　　如果鱼方乐不抱着他，甚至不会发现他的脑瓜子疼得要爆炸。

　　按得手要麻了，也没见垫下巴的肌肉放松，鱼方乐干脆放弃，双手又环起来。
　　“我又不认识，不知道。”

　　沈北岭没侧头，鱼方乐倒是歪了下，一侧的肉挤一块儿，把声音挤得有些黏糊。
　　沈北岭声调平稳：“你知道。”

　　犯病还不安生。

　　鱼方乐眯起眼，回道：“这不是我的义务范围，我只负责摆在家里观赏。”

　　身后按鼠标的声音顿住，随机响起饶有兴味的嗓音：“观赏？这是什么的义务？”
　　“收藏品啊，你最漂亮的收藏品。”

　　沈北岭哼笑一声，绷着的肩颈忽而放松几分，他侧眸过去，蹭过脸的发丝逼得他眯眼。
　　他一字一顿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才怪呢。
　　鱼方乐可没那个脸自封。
　　是沈北岭自己说的，他只是背了下来。

　　半山别墅本身就是一件收藏，沈北岭所有的收藏品全都收置在此，所以“鱼方乐”作为他眼中最漂亮的收藏，自然也会住在这里。
　　这才是他们纠葛的真正根源，“鱼方乐”的皮囊，是目前为止最符合沈北岭审美的东西。

　　鱼方乐不是自恋，穿来时他比对过，他和原装长得非常相似，一时半会的观察根本看不出区别。
　　所以沈北岭给的名头他还算担得上。

　　本以为这样沈北岭就不揪着他搞什么风险评估，谁知道这人话音一转，现学现用：“那么请最漂亮的这位，说说为什么不和李氏合作。”

　　“……”
　　狐狸眼果然长在狐狸身上，狡猾得很。

　　外面的风雨已经成了一道稳定的白噪音，莫名营造出一点温馨。
　　鱼方乐裹在这样的假象里，就连怀抱都是温暖，不自觉就松了警惕。

　　闻言无语一阵，赌气似的说：“你自己决定的，为什么要我给答案。”
　　明明自己上辈子吃了亏才规避的风险。
　　这会倒想拿来试探他了。

　　“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鱼方乐觉得这声“嗯”里有笑声。
　　“那就，因为他们老总出轨弟妹吧。”

　　“……”
　　“？”

　　鱼方乐被突如其来的瓜砸蒙一瞬。
　　“啊？”

　　“就是这样，借出差搞了挺多次。”沈北岭没细说，嗓音平淡地随口概括两句，“或许过两天就被发现了，不安全。”
　　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安全。

　　鱼方乐还没说什么，就被按住头，不轻不重地拍几下。
　　“闭眼。机密不外泄。”

　　？
　　谁稀罕似的。

　　鱼方乐闭上眼，顺着力道低头靠着，胸腔相贴传出共振的跳动，近在咫尺的键盘声仿佛一首催眠曲，把意识拉入黑洞。

　　-
　　白噪音确实有些助眠。
　　至少目前来看对鱼方乐很管用。

　　等人彻底睡熟时，沈北岭才停下手。
　　显示屏上的发展规划是最新修订也最适应目前公司发展状况的一版，基本可以在今年完成无缝更替。

　　雨小了些，半山加持的头疼随之减轻许多。
　　颈间始终滚烫的贴合貌似也起了出乎意料的效用。

　　想到鱼方乐将睡欲醒时迷迷糊糊地问他要不要吃点止痛药，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他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那副乖得不行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这人从哪知道自己的毛病，匆匆忙忙闯过来。
　　但意外的会治疗，疼痛和烦气确实没之前严重。

　　搭在桌边的手指敲动几下，旋即停住。
　　多留一阵倒也无妨。

　　-
　　直到睁开眼瞪了天花板半小时，鱼方乐也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真的抱着沈北岭睡着了。
　　甚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羞耻已经将他压在被子里瘫了半个钟，鱼方乐依然热的像掉进火炉，整个脑袋都装满了浆糊。
　　窗帘拉着，屋内一片昏暗，辨不出外面天色早晚，只知道狂欢的雨水已经停歇，静谧环绕。

　　好不容易缓过神，他才坐起身想找手机。

　　也不用找，手机被摆在床头柜上，连同被遗忘在客厅里的笔电一起。
　　鱼方乐被阵热冲击的脑子只意识到有人帮他拿上来了，压根儿没记得电脑是不是设了自动息屏。

　　他打开手机一看。

　　18：17

　　可以吃晚饭的时间呢。
　　鱼方乐想。

　　他特么睡了一整个下午。

　　为什么有人闭眼前是上午十点睁眼就是八小时后。
　　他穿越了吗。

　　哦。
　　鱼方乐麻木了下。

　　他确实穿越了呢。

　　还可以哭吗。
　　呜。

　　-
　　值得庆幸的是，沈北岭并不在家，在鱼方乐醒之前就去了市区，并且预计三天后才能回来。
　　很棒，鱼方乐对此极为满意。

　　不用尴尬对视共处。
　　也能更畅快的敲代码。

　　因为项目启动后程序复杂繁多，维护工程巨大，所以分部才会突然人手不足，只能找临时工来做些无关紧要的重复性工作。
　　当然，也有一定几率可以接触更深层事务，说不定还能变成稳定饭碗。

　　但这不是鱼方乐的目标，他只是想防范危险并试图揪出内鬼，所以在三天快速而严谨的应聘流程之后，他正式上手，进行枯燥的重复工程。
　　鱼方乐干的那叫一个大大方方无所畏惧。

　　毕竟据说最终聘用名单传到了沈北岭手上。

　　而半山别墅的摄像头就更不必说了。

　　虽然笔电拿到手的前后全过程没有任何不对劲，但鱼方乐凭着对沈总的了解，里面肯定装了和手机一样的监视系统。
　　他不信沈北岭不知道他在干嘛。

　　何况自己干的事对公司不说有利但至少无害。
　　沈北岭不会拦着他，甚至还可能因为想要抓到他的真面目而装不知道。

　　-
　　“会编程吗？”
　　“？”

　　“……”

　　放话没满48小时，沈大总裁亲自推翻了鱼方乐的flag。

　　彼时鱼方乐刚熬夜搞完一段运行bug，想起自己大半天没吃东西，下来喝水。
　　正好看到同样熬夜了的沈先生下来填胃。

　　鱼方乐一口水尚未进嘴，就被这平静的问话呛到。
　　满脑子问号。

　　一边内心循环“嗯？嗯嗯嗯？”，一边观察煮面的人的表情。
　　“……会一点。”

　　锅里翻腾的热水携带面条一点点攀高，沈北岭往里倒了半碗冷水，再度滚起时打了两颗蛋进去，搅拌成蛋花。
　　又洗了青菜葱花来切。

　　他没说话，鱼方乐也就犹豫着没走，就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忙活。
　　好像也不到那个程度，沈北岭全程淡着张脸，一举一动都不紧不慢，似乎并不在意会煮成什么样。

　　等把菜切好，混煮进面条里翻滚，他才开口说：“给自己手机写个追踪程序怎么样。”

　　“……”鱼方乐看着他把面搬进两个碗里，撒上葱花，蚝油白醋一股脑添，“为什么要写？”

　　“被偷了好找，安全。”

　　“……”
　　这假话听着莫名有点神经。

　　冒着白气的面被就近放在中岛台两侧，沈北岭示意他坐过去。
　　鱼方乐听话坐到对面，手里被塞了双筷子。

　　……？
　　深夜档美食聊天栏目？

　　“双向追踪也行，比如你丢了我能找到。”沈北岭几筷子把面拌匀。

　　某人好像明目张胆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

　　这是试探吗？
　　试探他会不会逃走还是试探他有没有撒谎？

　　嗯，感觉偶像的面好好吃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已经跑出了十八条思考线，面上却在安安静静吃着。
　　对面的人貌似也不关心他的回答，低头给自己填胃。

　　“不吧……我又不会跑。”鱼方乐嘟囔着，“还是修bug什么的轻松点。”

　　“谁知道呢。”沈北岭眉眼松弛，自然上挑的眼尾绸缪万分。

　　鱼方乐觉得自己被勾引了。

　　没等他沉迷美色，沈北岭忽而半抬起眼，淡然猜测：“说不定是在等机会。”

　　鱼方乐确定这是变相的警告。

　　沈北岭在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有什么能力，不过别想着可以用来离开。
　　我完全可以让你找不到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