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国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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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辞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家庭——至少在楚易看来是这样的。
他的妈妈是一名法官，平时在检察院工作，办案时性格果断干脆，日常生活温柔而善解人意；他的父亲是一名已经退任领导层的刑警，是个慈祥而不失严厉的非传统式的父亲；他的姐姐是一名法医，用周辞的话来说是一个“恐怖而残忍”的女人，每次出场一定会带着一股莫须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据说对方那一手看骨识人就是他姐教的。
至于每次出场不到两分钟的秋笑笑，是和他们同一层的邻居，和周清是情侣关系——虽然在楚易眼里二人更像母女，两次见面，秋笑笑不是在被周清收拾就是在被周清收拾的路上，被收拾了貌似仍旧不知悔改，简直是皮娃本皮。
楚易稀里糊涂地上了周家的饭桌，吃了一顿稀里糊涂的晚饭，这次的晚饭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因为他刚进门就注意到了餐桌上那六副碗筷，显然是知道他会来。
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辞父母对他这么一个贸然闯入他们家的陌生人的态度那么好，尤其是周辞他爸，看向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周辞不配，他老人家因为吃饭时在碗底漏了饭被他爹骂了一顿，然后又因为饭后不洗手被他爹唠叨了一顿，找借口说要送同学而跟着楚易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委屈的。
“你早就有预谋要拉我到你家吃饭了吧，”刚出门楚易就开口，用一种极为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我如果告诉你是我爸……”周辞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周家的门突然打开，周妈妈带着核善的表情从门里探出头，满脸笑地看着周辞：“不是说送同学吗小辞？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这话说完她又转向了楚易，笑眯眯的：“诶呀小易啊，下次有机会再来阿姨家吃饭啊。”
楚易连忙摆手：“阿……阿姨，这次已经很麻烦您了……”
“诶，不麻烦，我们啊时刻欢迎你过来，”周妈妈笑着，还不忘剔了周辞一眼：“周辞要是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就跟我说啊，阿姨帮你揍他。”
“……没有没有，不会的阿姨，周辞他人挺好的，”楚易汗：“真的，谢谢阿姨招待了。”
“哎呀，这孩子，说什么些呢，老楚他……咳，就是有礼貌啊哈哈，”周妈妈清了两下嗓子：“这明天早上还有大事儿呢，周辞你赶紧送人家上楼，别耽误人家休息了。”
周辞：“......”
妈妈，你还记得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其实不单是楚易本人感到奇怪，周辞其实也挺奇怪的，因为这次吃饭的确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当时第一天回家时，他把楚易的身份告知了当法医的姐姐，以向她展示自己学以致用的能力，结果姐姐在听到他的话时，反应却很怪。
“楚一？‘西楚霸王’的那个楚？”
“是啊，”他一边整理自己的书包一边说：“挺怪的，他长的的确很好看，带着口罩就算穿的是裤装也像个女生，背的包什么都是女生的款式，但他就是个男的，按照你说的，肩距过宽，臀距过……”
“‘容易’的易？”
周辞无语，这人果然没听见自己说话。
“不是，是数字那个‘一’，你这么关注人家名字干什么，你不奇怪为什么夏老师会把他当成女生介绍吗？”
“……”
他不是很理解他姐姐为什么立刻打电话给了周父，也不理解为什么周父和周母——两个极其厌恶家里出现陌生人的洁癖怪会突然要求他想办法把楚易带回家吃顿饭。
妈，你不是连给自己弟弟做饭都嫌麻烦的吗？
他问他父母他们是不是认识楚易，结果演技在与各类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中磨练的炉火纯青的周父和周母却给了他一个一致的答案：
哎呀，我们只是好奇能好看的被人当成女孩子的男生长什么样而已啦……
怎么会认识呢，哎呀，别想那么多啦……
周辞：“......”
我会信？
但父母之命难违，于是这关系一磨合就是一个月，他为了想办法找到把人骗回家的借口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今天考试的时候就在思考怎么和楚易开口——结果正好碰见了游戏这么个小乌龙，正好就把人骗回家了。
楚易因为刚才周母的打岔已经把声讨周辞的事儿忘了，只是急匆匆说了句明早有事儿今天要早点睡就上楼了，周辞则也是带着满腹疑问回了自家，在踏进家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妈！”周辞敲开了周母的书房，周母带着眼镜正在埋头翻案卷，见他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案卷翻面，生怕他看见，让周辞十分无语：“你不是说不认识楚易吗！”
“我哪儿认识了？”周母慢条斯理地整理案卷，连眼神都吝惜分他一个。
“……你是怎么知道他明天有事儿的？”周辞不解：“他刚刚上楼就跟我说——明天有事儿，今天要早点睡——”
“说不定是人家嫌你烦找的借口呢，”显然，温柔的假象是刻意做给楚易看的，只剩下亲儿子周母立刻恢复毒舌本性：“规定了非要人人都要有耐心听你叨逼叨？指不定明早你们就见到了呢，那么委屈跑来问我话干什么？你假期作业很少？要不要你姐带你……”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周辞慌忙摆手退出书房，开玩笑，他可一点也不想再去那个福尔马林味儿的工作室！
不过明早见估计是见不到了，因为作为红旗下组建的家庭，打周辞记忆时起，他们家就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国庆节早上去市中心的老广场上看升旗，那是住在附近的老兵们长久以来的习惯之一，久而久之也成为了他们家的习惯。
于是第二天早上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面面相觑的周楚二人：“......”
楚易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包子，因为在地铁上吃东西可能会影响他人，所以他是想要吃完了再下去的，结果就是回头丢个塑料袋的功夫，一转头，就看见了他那位阴魂不散的同桌。
“呦，真巧啊，”周辞倒是没脸皮惯了，他们家的小车挤不下五个人，于是唯一不会开车的男壮丁就被赶过来挤地铁，他上前去拍对方的肩，笑道：“你搭哪班车？打算去哪儿呢？同路吗？”
“……”楚易把自己下巴上的口罩默默提了起来：“我去红星广场。”
“这不巧了吗，”周辞说：“我们家也去那儿，十一升旗，老传统了，你也是去那儿看升旗的吗？”
虽然知道按照你家这个背景你铁定也会去看升旗……但是！
你家不是有车的吗？
为什么你会来坐地铁？
楚易深吸一口气，道：“……是的。”
算了，一起走就一起走，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天气已经转冷，更何况前些天还下了雪，古朴砖石铺好的路面已经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看不清红色砖块之间的纹理。仍旧精神地伫立在一组还没有入冬就已经脱发的落叶乔木边的松树显得分外精神，绿的郁郁葱葱，修剪好的枝丫因为越冬的一个懒腰伸出了围墙，拂过路过的人们的头顶，有时还会兼任张三。
——比如楚易，在打边上经过时被对方挑走了自己的帽子，带弹性的枝丫一收一晃，那帽子就飞到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地方了。
一米八三的周辞尝试了一番，未果，边上却有一个短发女生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她手腕上绑着一个弹弓，穿着一身有些奇怪且朋克的装束，戴着一个粉色的科技感眼镜，二人本以为对方会用弹弓把帽子打下来，结果对方十分之耍帅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画着字母“L”的扑克牌，瞄准上头的树枝就是一下——
帽子从高处落下，很是乖巧地回到了主人的头上。那个女生冲二人比了一个“yeah”的动作，不等二人道谢，就笑着走进人群不见了。
倒是没有想到穿得这么潮酷的年轻女孩子也会来这里看升旗......周辞心想着，抓着楚易的手从人群后头一点点往前挤了过去。
每年都会来这里参加仪式的老兵们穿着一身陈旧却洗的干干净净的军装，单薄的胸口挂满了亮晶晶的勋章，他们皮肤发皱，连眼睛都消失在了岁月镌刻的纹理下，走路的步伐蹒跚而踉跄，甚至要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前面的路，但眼神却都发着亮，脊背挺得板板正正。他们手持着国旗，动作缓慢迟钝却娴熟地将旗帜绑好，然后列队排开，向着中心敬礼。
没有伴奏，伴随着红旗的冉冉上升，在场的人们就自发唱起了国歌，伴随着它在猎猎东风中飞舞。八点了，太阳已然高悬，老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列着阵离开了广场，前来观看这一场仪式的人们像是朝圣的信徒，在得见这一场庄严而肃穆的仪式后，便纷纷安静地散去。
周辞本要跟随家人一同离开，可转头却看见了楚易独自一人离去的身影，看起来孤独而落寞，他莫名心里有些不舒服，和父母说了一声，得到对方允许后，便匆匆跑向了楚易离开的方向，准备着看看楚易要去哪儿。
他本来以为会来一场他想象中激烈的“跟踪与追逐大战”，没想到楚易只是走到了红星广场向南面的一把长凳上安静地坐下了，连广场的口子都没有出。
周辞在入口那儿等了他一会儿，想在口子那儿堵住他，结果等了两个小时，发现对方大有在这里坐一天的架势，眼看着已经快要到中午，对方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周辞还是走上前，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易没有反应，于是他蹲到了楚易的面前，意图占据他的视线，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楚小易？你理理我。”
在楚易的视角里，身高腿长还要强行用蹲姿把自己塞到他面前的周辞像是个哈皮。
楚易：“......”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