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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1 be there for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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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白墙,黑影,云层低到透不过气。
湘南海风一遍又一遍撞击玻璃窗,泪如惊涛骇浪从眼眶涌出,我无力抵抗。
“请不要……”
及川老师如一头巨兽吞噬我,被脱去的衣物散落一地,滚烫的肌肤紧贴我身体每一处,角落中的我不断呓语道。
“喜欢不是这样。”
捂着几乎到肚脐的裙摆誓死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后浪推前浪。
“喜欢不是这样。”
回荡在空气里,即使他贴面而来不断吻我,从耳后到锁骨,湿热的唾液淋遍全身,想到一个人我便不能妥协。
“……”
我试图挣脱,无论如何扭动身子都显得可笑,他不为所动。
及川老师他,是否真的喜欢我?
站在阳光下的及川老师,曾是那么亲切和蔼,一眼认出走出车站的我,谦和有礼的共事中我对他说不上有过多逾矩好感,也打心底认可他拥有成年男子的无穷魅力。
倘若没有仙道彰,会有一天我愿意伸出手牵起他。
可是有了仙道彰,我的隐忍与自欺欺人换来了一份嫉妒之情,将要在这雪松味弥漫、烛光璀璨的平安夜毁了我。
力量之悬殊,很快他完全制压了我,手腿并用将我钳于身下,热气没有规律的吞吐在我脸上,我看见一张陌生面孔,他眼带泪光,再一次问我:
“你喜欢他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为什么?”
莹莹烛火点燃回家的路,我闭上眼,咬牙,在心里回答。
喜欢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是仙道彰。
嘶——!
吊带被彻底撕出一道口子,我失去抵抗的心力,深深的无力感笼罩我,投降吧,椎名。
我仿佛轻如鸿毛,灵魂穿过他的身子悬浮半空,我听见撞击声。
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随之而来,是他将我推向何方?
砰——!
又一声。
砰——!
一束光从裂缝中透过,是我所见过人生中最心动的轮廓,他没有如往日那般轻盈潇洒站在门框边肆意散发魅力,眼泪决堤的那刻总是因为受到的委屈被接住了,就像我弹指间从半空坠床的灵魂。
“椎名!”
混乱的画面正在上演,我眼前一片空白,捂住耳朵合眼,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就此静下,心跳声如一颗颗被仙道猛烈运过的篮球,擦过地板又触底反弹,在他手中被高高抛出。
完美弧线,真可惜,我从未见过他认真打球的一面,却先见到了他打人的一面。
时间在啜泣中流逝,久久不能回过神。
“我在。”
这句话,我好像听了不下一百遍。
“椎名,我在。”
就在我问一百零一遍后,他没有一丝敷衍。
“椎名,我在。”
每一遍都恨我无力回应他的拥抱。
冷月,白墙,一盏灯未曾打开的卧室内,我躲在仙道温暖的怀抱中,不寒而栗的心情一分也不退却,残败的我在他眼中还是礼物吗?
在看见床上那些令人心跳骤停的印记前,我还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仅仅是被突变的情节吓到丢了魂魄,仙道或许抱着我在墙角坐了一场比赛的时间,我从未见过男生掉眼泪,更何况他那么爱笑。
或是我失神,回过身去看他,清澈脸庞并无泪痕。
“椎名,我在,不要害怕,我永远都在。”
他说永远,我伸出手指,冻到不能自然弯曲的小拇指正对他。
“……”
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我。
“永远。”
被他读懂了。
当仙道轻轻用小指勾住我的小指,当我切身感受到他那炙热的体温与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着我时,终于,那些道不尽的疯狂化作一瞬息的闪电,我扎进他的胸口泪如雨下。
“我……”
眼泪糊了我的脸,浸湿一件T恤。
“不用讲,没事了,没事了。”
掌心温柔摩挲我及腰长发,这次是真的,童话故事没有骗人。
“你怎么……”
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想见你。”
我头一次确认原来我们有着不同寻常的缘分与默契,再后来我才明白所有命中注定皆有人定胜天的因素,不完全是巧合与偶然。
第两百句“我在”后,我逐渐恢复意识,至少有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从巨大伤害中清醒过来,松开紧紧圈住仙道的手。
“仙道,我……”
他却迟迟不愿松开我。
“椎名,等一会儿。”
完美的人唱歌五音不全,好脾气的人会动手,拥有最动人笑容的人红了眼眶。
约莫十多分钟后,我感到抱着的姿势有些僵硬,埋在他胸口的脑袋蹭了蹭,他感应到后缓缓与我拉开一拳距离,刚好能面对面看清彼此的脸,就着淡蓝色月光,浓密的睫毛印在下眼睑,我伸手去摸。
“去医院,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伤。”
温热指尖点过我下巴、肩膀与脚踝,眼里的心疼不置可否。
“好……”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自己正面披上了一件不属于我的外套,而从他怀中爬起的动作恰好令衣物滑落半分,算得上是衣不蔽体,仅剩内衣裤勉强挡住关键部位。
“我帮你找衣服,先盖上。”
仙道扯了扯床头折叠好的棉被掸开将我裹住,真是好狼狈,我抱住脚踝,下巴抵着收起的双腿膝盖,仅冒出一颗脑袋看他落寞的背影。
乱作一团的卧室内,窗外透过一些朦胧不清的光,从床头一直铺到门框,落在我头顶,与仙道沉重的双肩上。扭打过的痕迹可寻,摔碎的茶杯、飞出的电线与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我的衣物。
“是这些吗?”
仙道花了些时间才找到全部,提起后比划时我仿佛穿透了他的后脑勺看见了一双受伤的眼睛。
“还是柜子里拿好了。”
不成形的吊带裙,两根肩带断了,针织衫纽扣仅剩最靠近领口我未曾系上的那颗,在及川老师大力的大力拉扯下,其实我身着的内衣肩带也几乎变形。
“好。”
仙道将“罪证”搁在床尾,拉开橱门,他站在那,眉头紧锁。
落地镜中少年的面目愁容与强烈的憎恶之情一览无遗,他比我还恨、还怨、还痛,浓浓的一片乌云里,我犹见他藏不住的自责与疼惜,转身又是另一张脸,为我而故作轻松的安抚表情,不浓不淡,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不同于以往的游刃有余,生怕是太过强调会加重我的痛苦,太轻描淡写又失去同理心。
受害者之外的人是很难做的,安慰没有固定公式,或许有的人本身就不需要被安慰。
“这件可以吗?”
仙道抽出的是一件浅灰色连身裙,较为宽松的款式,伸手一套就能穿上。
“嗯。”
我伸手接过。
“椎名。”
被他一把牵住,低气压下寒气动人,他的掌心温热安心,我什么都没讲,只是看着他的一双好看眼眸。我同他一样面对侵害不知所措,作为当事人的我在回过神后仍旧满脑子余震。
“要不要先报警……”
这是无法不面对的现状,仙道询问我,话语中没有丝毫倾向,眼神不左右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
强J未遂在我的概念中,仍是不利于女方的某种被害者有罪论要素,我知道这是懦弱与狭隘,同龄人之间亲密关系早至国中,交往过异性自然会在青春期后期盼着发生些什么,处女情结在我们这一代人眼里极少见。
可作为强J案当事人便是另一回事了,他人之罪成了我的羞耻,指证他的后果是全世界都知晓,被带以有色眼光看待,我自私自利到希望20年清白仍旧维持下去,我想活在安安稳稳的小世界里过着平凡而充实的日子。
“你是担心……”
显然仙道与我不在同一频道,他的大手包裹着我的手,冰冷的手指突然被融化。
“我支持你所有决定,但如果是担心他破罐破摔,我会承担。”
另一只手托着我的下巴,仙道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停留在面前极近的眼睛望眼欲穿那般注视着我,只为了向我传达一个讯息,那便是无论被谁从背后推入深渊,他会在底下稳稳接住。
做我的羽翼,带我奔向光明。
“你不怕……”
被学校停课,通报以及处分吗?
“你知道我翻过学生守则吗?里面没写不能喜欢老师。”
我又看见了一张轻盈的笑脸,澄澈的大眼睛眨呀眨,与我说笑,无辜的眉眼惹人怜爱又欠揍。
“无聊。”
我搂过仙道的脖颈,一头栽进他肩窝。
“椎名……”
被我紧紧相拥的少年并未因我的奔赴而立即赶到喜悦,声色低哑,语气严肃,接着道:
“我能先看下你身上的伤吗?处理伤口我有点经验,在此之前你还有点时间做决定。”
究竟是先报警还是先去医院,去医院的目的是为了包扎还是验伤,不报警不验伤或许篮球队队长的手势足以为我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了。
“好。”
仅剩残缺内衣裤的我没有拒绝,眼下境况与情爱色欲不相干,即使我赤裸在他面前也不觉得被审视的目光是轻浮的,曾被我视作变态的仙道,此刻是我人生中唯一愿意交付身与心无条件信赖的人。
“药箱在哪?”
仙道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卧室内的白织灯,突然间的明亮好刺眼,我单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为他指出方向,棉被从我身上自然而然滑落。
“门背后那个柜子,第三个抽屉里,浴室里也有一些。”
静悄悄的空气里有什么逐渐凝固,仙道闻声不动,我仍在适应这道强光,没有看他也知道整个家里安静到掉落一根羽毛都能被耳朵捕获,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叫我无所适从。
“怎么了?”
为什么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药箱不去取来为我处理伤口了吗?
我终于睁开眼睛,一点一点有具体的画面撑满视界,是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我所在乎之人疲惫不堪的朝我看来。
是的,我从那双永远纯净无暇,比大溪地玻璃海更透彻的眼眸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狼狈、心力交瘁与绝望。
“仙道?”
我揉着眼睛,试图确认没看错。
“……”
他不说话,眼中的海浪是阴霾的天空正经历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落在海面上,仙道抿紧双唇,苦涩的嘴角微微下垂,看得我也好绝望。
“怎么了?”
我爬到床边,刚抬腿要下床,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我。
“椎名……我可能……”
像是一台老式收音机因卡带而断断续续播放不出完整的歌词,一句话用尽了仙道全部力气。
“还是来晚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直到他托住我双肩,上半身缓缓挪开半个位置,足够我看见他身后那片床上的某种印记。
床上有血很正常,我们多少都受了伤,我的额头破了皮,腿上大小乌青遍布,就连仙道的手臂上都有抓痕,为何他在开了灯看见这些血渍后沉默了?
我知道原因,我追随他在门口一眼确认的罪证看了许久,在我的内裤上。
世界顷刻间崩塌。
“我。”
我仍被侵犯了,只是冲击太大因此大脑屏蔽了这样的信号。
“带我去医院。”
痛吗?
是否有撕裂感?
为何暴行在我心中被抹去?
我的每个细胞都痛到尖叫,是仙道的出现治愈了我,白织灯被尘埃包围,仙道与我站在镜子前,我的破碎叫他无力,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抓起我的手。
“走吧。”
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像是怕再也来不及,他从我身边跑向门外。
“等我一下,很快。”
我带上证件与现金,走出卧室才发现原来这里也遭殃,最外面那扇门关不上,是被仙道撞坏的。
待我穿上鞋与外套后,仙道恰好从隔壁间走出,我想他是回去电调了一部计程车顺便拿了钱包,路边等待时间不算太久,他撑开双臂以身体为我挡风。
约莫五分钟后有车驶来,停在眼前,司机错愕的看着我们。
“去最近的医院。”
不管他怎么想,就当我们打架了吧。
医院消毒药水味呛鼻,来之前我全身僵硬,现在已经麻木到提不起笔,仙道接过我的随身物品找到证件,替我写下信息直到必须签名才唤醒我。
我丢了魂魄,脚步越发沉重,一步一行泪从眼角划过脸颊。
“你可以走吗?”
站在检查室门外,我的心,碎一地。
“你在说什么?”
仙道见我泪流满面,他伸出手,顿在半空,看我往后退,听我一句又一句哀求着:
“拜托,你可以回去吗?”
我从未见过爱笑少年笑得如此牵强,是我被巨大的悲伤侵蚀,听不见他的心里话。
我有我的决定,他何尝又不是?
“我在这里等你。”
仙道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来,攥在手心,这一刻我才知道他回去拿的是原本要送我的圣诞礼物,而空着手的我在看见罪证前终于下定决心回应他的心意。
“请回去吧,仙道同学。”
我重筑高墙,固若金汤。
我迈步向前打开一扇门,意味着身后那扇门被锁死,留给我的并非秋季浪漫缱绻的爱恋,而是人生不可逆转的遗憾与难以启齿的绝望。
“椎名,我哪里都不会去,除了你身边。”
仙道语气坚定,仿佛我所建的是一道不存在的屏障。
咔嚓——!
门被沉沉一摔,我的左口袋被偷袭,我摸到了长方体硬物的轮廓,像是某种小礼盒。
受医生指引,我躺上冷冰冰的座椅,抬起双腿架着静候残酷的宣判。
医生取来各种检查道具,等待期间我取出物品,原来是个首饰盒,打开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他是怎么偷走了我的心。
一条细长的项链,吊坠是把钥匙。
仙道或许从未尝试偷心,爱上他的每一步我心甘情愿,然后呢?
在深秋坠入的爱河,原来只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