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7、第 6 章

　　今天是他休假的第一天，我无可救药地想他。
　　早晨，起床的时候，晚上点完名，进班里开灯的时候，吃到难吃的饭菜的时候，吃到好吃的饭菜的时候，风灌进衣服的时候，雨飘进眼里的时候，清醒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睡醒的时候，都在想他。思念可以这般折磨人，青春时期的那些懵懂情愫，从未带来过这般痛彻心扉的思念。

　　昨天晚上，他在班里给我们泡了茶，和我们大家伙一起聊天。
　　“这个年，我就不陪你们过了。”他拿起茶壶给我们倒了杯茶，“来，喝茶，就当班长提前给你们过个年。”
　　我拿起杯子，看着热气飘浮在空中，扶摇直上，直至消失，橘黄色的茶里边，没有一丝杂质，他的泡茶技术当真一流的。小小地抿了一口，却发现非常的苦涩，皱着眉头看着他。
　　“哈哈。”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又给我满上了，“是不是很苦？当兵就是很苦的啊，过年了还不能和家里人团圆，苦就对了，来，你多喝一点。”
　　听他这么一讲，我倒是没觉得苦了，和即将到来的27个痛苦的夜晚相比，这点苦真的不算什么，你是否知道，我即将度过的这个27个没有你的夜晚，我该如何熬过去。
　　他开始和别人闲聊了起来。一片欢声笑语，而我独酌自饮。
　　“班长回去是相亲去吗？”王文颖突然问道，我立马抬起头看向他。
　　“相什么亲，你班长我还需要相亲啊，那女的不排队排到美国去了。”他开着玩笑地说，始终没有看我。
　　“那是，咱班长那么帅，走到哪都有女的相伴。是吧卿雾。”他笑着朝我说。
　　“嗯。”我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和他们聊这个话题，我心里开始难受了，头也开始晕晕的，想出去透透气，可是又怕错过什么。
　　“你呢，你女朋友呢？”他问王文颖。
　　“在老家啊。”
　　“谈了多久？”
　　“两年多吧。”
　　“她舍得把你放过来当兵啊？”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她又不能给我做决定。”
　　“可以，对人家好点，异地恋不容易。”
　　“是是是。”
　　看形势他们不会再聊什么我感兴趣的话题了，我借机起身，出门上厕所，躲在厕所里抽了根烟。义务兵是不允许在公众下抽烟的，要躲着抽。我想起他今年应该25岁了，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是9月20日，过了那个日子他也该26岁了，也不小了，他应该是准备回去相亲的吧？想到这里，心里又一阵难过，纵使我怎么喜欢这个人，始终没有办法去强求什么。

　　今天早上，他没有出操，等我们出完早操回去，他才起床，收拾东西。刷牙的时候，我问他。
　　“几点的车啊？”
　　“八点半。”他含着牙膏沫含糊地说着。
　　“那吃完早餐走吗？”
　　“不吃了，出去外面吃点。”他咕噜咕噜地吐掉漱口的水，拿起脸盆里的毛巾仔细地擦脸。
　　我不说话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想想我和他也就才认识1个多月，原本就没熟到哪里去，再说了，他是班长，而我只是班里最底层的列兵，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靠他很近，我在这里的中心轴，是他。
　　“我不在，要好好干，听副班长的话。”他转头看着我，干净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鼻梁上那道浅浅的疤今天格外明显，一口白牙刷得很亮，胡子也理得很干净，格外地清爽。
　　“明白。”我低头洗着脸。
　　“有什么事就微信我，过年玩得开心。”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下楼了。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心里纵有千种不甘，也不敢溢于言表。

　　今天就开始定二练习了，没有他在的地方，我更加没劲了，觉着做什么都很累，训练什么都不起劲，导致被罚多定了两组。可身体上的痛苦，也没办法转移心灵上的疼痛。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平静。
　　我从枪的准星看过去，看到了他经常打篮球的地方，又想起他打篮球的样子，动作飘逸，个子矮就时常打外围，投三分一个比一个准。刺骨的寒风吹过，不知不觉视线就又模糊了，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眨眼，还是因为起雾了。
　　下午下菜地种菜了，我抽空给那个枇杷树浇了浇水，看着他欣欣向荣的样子，仿佛又想起他抚摸着这棵树的时候，眼神明亮，微笑地看着我，叫我好好照顾这棵属于我们俩的树。
　　晚上站岗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雨，蒙蒙细雨，下岗回来的路上，这雨绵延不绝，地面已经湿透，突然即兴做了一句诗，夜黑月无影，灯下两难隐。在这样的夜晚，下起了雨，雨是思念的具象物，仿佛在雨天的时候，思念一个人会更加的痛苦，更加地形象起来。
　　我无法控制地思念他，想他挖苦我的时候，说的话那么的难听，想他和我开玩笑的时候，笑的时候那么大声，眼角的笑纹一道一道的深邃缠人，想他洗澡脱光的时候，结实的身材和蓬勃的阳气。
　　看这雨的阵势，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脱掉鞋子，钻进被窝，冰冷的被子，还有冰冷的心，好想在梦里见他一次。
　　有人说，在量子学领域里，只要你足够思念一个人，你就可以抵达他的梦境。
　　班长，你有没有梦见过我啊。
　　随身听里边传来许茹芸凄美的歌声。
　　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
　　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想你的心化成灰烬
　　真的有点累了
　　没什么力气
　　有太多太多回忆
　　哽住呼吸
　　爱你的心我无处投递
　　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
　　爱的委屈不必澄清
　　只要你将我抱紧
　　如果云知道
　　不知不觉伴着眼角两行清泪，就这样入睡了。

　　雨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停，缠绵的雨，像是没有终点，云又在思念谁，把这冰冷的哭泣洒下。
　　晚上开了个集体生日，手机也发下了，我打开机，就看到了他头像上有个红点，心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我没有给他备注，他的微信名叫云中雾。
　　【发手机了没有】
　　时间显示就是半小时前，那个时候按理应该发了，只是为了准备这个集体生日，就推迟了一点。
　　【刚发的，在准备集体生日】
　　我拍了张照片过去。
　　【可以啊，还过集体生日啊】
　　【你不在没啥意思】
　　【诶，乱讲，好好玩，我记得你没那么快过生日吧？】
　　【没有，你记得我什么时候过】
　　【和我差不多吧，9月25吗】
　　【嗯，比你晚三天】
　　【没事，到时候咱一起过】
　　【嗯】【你在家吗】
　　【对啊，在家】他也拍了一张在家的图片给我，他一家在看电视，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还有一壶茶叶，一个水果盘，还放着几个苹果和香蕉，依稀可以看到他穿的黑色的棉裤。
　　【真好。休假开心啊】我躲在人群外面，一脸傻笑地和他聊着天。
　　【那是，必须开心啊】【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有】
　　【还行吧，班长不在，啥的不起劲】
　　【等我回去，再带你去打网球】我想起那天在网球场，我和他对视的时候，他那个时候，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你说的啊，不准食言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
　　【乱讲】【不和你说了，我老弟找我打游戏，你们玩吧】
　　【你老弟今年多大了】
　　【比你妹大4岁】
　　【9岁打什么游戏】
　　【王者荣耀啊】
　　【不是吧？你带坏你弟】
　　【行行行，我打，我打行了吧】
　　【你看你明明自己打，非要拉你弟来当挡箭牌，不想和我聊天就直说嘛，我明白的】
　　【你明白个屁】
　　【哼，你玩吧】发完，我赌气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因为和他聊了会儿天，心情变得明媚了起来，混进人群里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
　　快结束的时候，我掏出手机，他没有再给我发过消息，最后一条消息我发的，停留在20：36。我点开他的朋友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显示近三天的内容。我又把手机揣兜里，跑去和战友们热闹了。
　　也许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但是一群人在一起孤单，就可以把孤单最小化到窗口模式，然后把欢乐最大化到霸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