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路在何方（三） ...
-
“洞狮？”爱理恩听不懂这个词，词汇库里可没有收录，“你能解释一下吗？”
“洞穴里的狮子，洞狮。”
“洞狮，”爱理恩愣了一下，忽然开始在智腕上操作起来，“【汉语】现在是相当于地球的四万年前，那么洞狮......【原始语言】呵，居然真的有这么相像？”
姬夏就问：“什么相像？”
“我爸在信里说，荒穹宫和地球——也就是他老家——挺像的，”爱理恩走到火边抓起那条小鱼，示意姬夏来杀鱼，“难怪他选择在这里老死。他之前就说了很像，只不过我没想到能如此相像，就连相近时间的物种都能这样相似。”
爱理恩说的东西姬夏完全听不懂，所以她也就没有往脑子里去。她喜欢干实际的事情，所以她利索地杀好鱼、刮好鳞，插上签子烤了起来。
爱理恩在小溪边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又坐在一块大石上，脱下鞋袜放在一边，两只脚丫伸进浅浅的流水里拍打，溅起一串串珍珠似的水花。
树冠倒映在水面上，使清澈见底的小溪有些蓝得发绿。流动不息的清凉溪水折射着光亮，好似一条银色的游龙，身上漂亮的龙鳞正闪闪发光。
爱理恩在这小溪里洗着脚，她也懒得用手洗了，就把十根脚趾在水流里动来动去，利用脚趾间的摩擦和温润的流水来清洗，又把脚丫在小溪里来回划动，百无聊赖地玩着水。
姬夏走到爱理恩身边，也坐在一块较矮的石头上，把烤鱼递给白发少女：“吃吧。”
“谢谢，”爱理恩笑着接过鱼，拿出装盐的罐子，“我这就吃。”
姬夏拦住了爱理恩正准备撒盐的手，说：“就这样吃，不用撒盐。”
爱理恩听了，点点头，也不多问，直接上嘴。没有盐做调料令她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很快就品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她把双脚缩回来蜷在胸前，脚底踩在大石头上，一边吃，一边说：“这样也挺好吃。”
“嗯。”姬夏把浆果塞进嘴里，三两下咽进肚，捧了一捧水喝下。弄完这些，她倒是没什么要做的了，只需要等爱理恩吃完就行。
在这期间，她只听见爱理恩细微的咀嚼声，以及鱼儿跳出水面、又摔进水里的叮咚脆响。她左看右看，没有什么危险，最后又把目光转回到爱理恩，盯着她光溜溜的双脚发呆。
爱理恩很快就发现了姬夏的眼神，不禁问：“你干吗盯着我的脚看？”
“很漂亮，”姬夏把心里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像婴儿一样漂亮。天穹宫的人有鞋穿真好，脚底也不会很脏。”
“原始人也爱美？”爱理恩无意识地把脚底抬起来，露给姬夏看，“我还以为你们只追求一些装饰品之类的呢。所以爱美确实是人类的本性？”
“......”看着爱理恩白里透红、奶液一般娇嫩润滑的脚底，姬夏鬼使神差地凑过去，用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下。
“啊哈哈哈！你干吗，好痒！”爱理恩脚心一痒，被逗得笑起来，又看见姬夏凑得这么近，忍不住用脚轻轻踩了一下黑发少女的脸。
黑发少女倒没有生气的表现，只是说了句：“摸起来就像那个小瓶子一样光滑。”
“哎呀，我真是谢谢你这么夸我，”爱理恩摇了摇头，把吃剩的鱼骨扔进小溪里，“我先穿鞋，咱们马上就走。”
“好。”
“顺便把那些树枝都收起来吧，咱们今晚说不定也在树上睡呢。”爱理恩说。
“你不怕掉下去了？”
“......目前不怕。”
等到收拾完毕，熄了火，姬夏把篝火拆得七零八落，又用泥土和枯枝树叶把残余的痕迹盖住，这才放心。爱理恩不禁说：“你也太谨慎了。”
姬夏回应道：“这只是一种习惯。”
“好了，没有说你这样不好的意思。咱们接下来应该是要找洞狮，没错吧？”
“没错，”姬夏说着，一边带头往前走去，“把它弄晕，然后你把它卖掉，我就可以有新手臂......你所说的机械臂了。”
爱理恩跟在后面，低头操作着智腕，说：“这肯定是没问题，不过我得先......买点麻醉药。”
“那是什么？”
白发少女耐心地解释：“可以让人和动物迅速睡着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毒液，但是它不会造成伤害，只会让动物迅速入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效果。”
“安心藤，”姬夏说了一个词汇库里没有的词，“部族里用安心藤煮汤，能让人很快地睡着，还会做奇怪的梦。狸牙就从梦里解读命运。”
“咱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东西，不过还是感谢你的资料。”爱理恩往智腕里录入着数据。
姬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爱理恩还在低头狂点智腕，却没有注意眼前，结果一头撞到了姬夏背上。
“哇，怎么了？”爱理恩揉着鼻子，微微地抱怨道。
姬夏就说：“走路不要看智腕，很危险。”
爱理恩听了，先是一愣，才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跟那帮老僵尸说一样的话。”
“那帮老僵尸？”
“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帮赖死赖活熬到三百多岁也还是不肯老老实实去死的极品老东西，”爱理恩一连串地说着，显然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所以，你为什么忽然停下来？是要干什么吗？”
“我是想问问，有了新手臂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去找我妈妈的遗物了？”
白发少女想了想，回答道：“对。”
“那你知道遗物在哪里吗？”姬夏终于问出了这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我可以知道，但目前还不知道，”爱理恩无奈地说，“我倒是有可以探测到遗物所在地的东西，只不过还要等几天，探测早就开始了，现在还在跑进度条呢，你看。”
爱理恩把智腕伸到姬夏面前，姬夏就把脑袋凑过去看，果然见到一根横躺着的木棍，木棍左边一半是黑色，右边的一半还保持着空白。
“就像这个半满的瓶子一样，”姬夏忽然拿出那瓶蛇毒，“还需要一半才能填满。”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真聪明。”
“所以还要多久？”
“还要三天。”爱理恩回答。
姬夏点了点头，回过身去继续带路：“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洞狮。”
爱理恩轻笑了两声，“嘿，这下放心了？”
“嗯，我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姬夏微笑着，爱理恩跟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的笑容，“谢谢你，爱理恩，不仅救了我，还带我去找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我确实没有骗你。......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好，这就是我的任务，”爱理恩看着姬夏的后背，嘟囔着嘴说，“就算真的骗了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姬夏“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远处有洞狮的气味，我们很快就会到了。”
爱理恩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你鼻子这么灵？”
“潮湿的洞穴，它口里的腥气，还有毛皮的味道......我不是真的闻到了，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好吧，”爱理恩摇了摇脑袋，“你还真是了不得，人形探测仪也不过如此。”
又走了大概半小时，走在前面的姬夏放慢了步子，身体微微地弯着，回头看着白发少女，说：“爱理恩，我们马上进入洞狮的领地了，到时候我示意你，就不能再说话了。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完。”
白发少女点点头，手一翻，一把麻醉枪就凭空出现，她端着枪，说：“这里面装着麻醉剂，你不会操作这件武器，我来操作。另外，我建议咱们分头行动，你有仙力可以自保，你就用飞石制造点声音，吸引洞狮的注意力，我则从隐蔽处开枪，让它乖乖睡着。”
“我知道了。你的建议很好，我们就这样做。另外，我要用仙力包裹住你的手和脚，这样手上和脚上就不会发出声音。”
“哦？”爱理恩有些惊讶，“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打兔子的时候，脚上不发出一丝响动的原因？”
姬夏回想了一下，答道：“是的。我没有什么要说了，你呢？”
“没有。”
“嗯。走吧。”
姬夏伸出手，一股仙力就顺着手指涌到爱理恩的手上和脚上，令爱理恩感到脚上轻盈了不少，手脚周围的空气也有了些微的扭曲。爱理恩对于仙力的表现形式已经熟悉了——有漂浮感、能够扰乱阳光折射。目前看来，这些就是仙力附着在外物上的表现。
“倒是挺科学的。”爱理恩默默想道。
两人往前走去，也不过几分钟，林子里就安静了不少。起初，爱理恩还担心脚下踩到的枯枝落叶会暴露她们的所在，但她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即使把树枝踩断也没有丝毫声音，只有树枝断裂时传到脚底的些微震动；手上也相当安静，她试着打响指，拍手，都没有发出丝毫动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声波全都吸收了似的。这又一次令她感到惊奇。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姬夏忽然转过头来，用手遮了一下嘴，向爱理恩示意。爱理恩点点头，知道这是要她安静，两人就弯着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十步，刚刚走到一片齐腰的灌木附近，姬夏忽然把身子蹲得很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爱理恩也紧跟着蹲下。黑发少女转过头来，往她嘴里冷不丁塞了根小木棍。
爱理恩倒是没有拒绝，因为她看见姬夏嘴里同样咬着一根小木棍。“这是让我不要说话的意思吗？”爱理恩心里想，也咬住了小木棍。
这木棍上还有瘤包，就好像她爸送给她的一截胡杨木那样，有着奇怪的隆起。咬住的时候，瘤包自己破裂开来，没有什么液体流出，但却有很浓厚的气味：有些清凉，又有一股很浓的草木味道，几乎是一瞬间，爱理恩就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包括衣服，从里到外都浸满了森林的原始气息。
“嘿，这倒是绝佳的掩护。”爱理恩聪明得很，一下子就明白了姬夏的用意。
看着爱理恩咬住小木棍，姬夏把手往前方一指。爱理恩顺着姬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灌木叶子之间的细碎空隙，她只见到一头淡金色的狮子，也许是只母狮，趴在洞口外的地面上舔舐自己。它浑身有着鲜明的肌肉轮廓，四肢尤其壮硕，看着格外有力，整体来讲，比她在广寒研究院见过的地球狮子大了整整一圈。
爱理恩在广寒研究院见过许多大型动物，有地球上的，也有其他星球上的，有线条优美的，也有在低重力和超重力环境里长得歪七扭八的，但它们都对外界造不成丝毫威胁——如今，一头凶猛的猎手就在自己前方几十步远处，安安静静地打理着自己的毛发。
这种近在咫尺的危机感和研究院里的动物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完全不同了。纵然她也有保命的手段，就算被扑住，至少也不会真的命丧当场，但胸中涌起的恐惧和紧张却是实打实的。她的掌心有点冒汗，不禁松了松手，又再次握紧麻醉枪，等待着姬夏的动作。
姬夏转过脑袋，指了指麻醉枪，对爱理恩点了点头，自己则从地上摸起几根小树枝，拿在手中。看到这里，爱理恩心想：“意思是我可以开枪了。她难道是要用树枝吸引注意力？”
她刚把瞄准镜对准洞狮，姬夏就从身旁离开，迅速地跑动到了较远的另一边，手一动，手里的树枝就顺着一棵大树的树干漂浮上去，在树叶间弄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声。洞狮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也没有特别的警戒姿态，只是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爱理恩立刻就扣下了扳机，很轻的一声，针筒扎在洞狮身上，麻醉剂也打入了洞狮体内。
这只大猫感到疼痛，随即大吼了一声，吓得林间的鸟儿乱飞。它伏低身子迅速环顾四周，眼睛、鼻子、耳朵都捕捉不到别的东西，又转过头去，试图用牙齿把针筒拔下来。
爱理恩一直不敢动，这时却忽然听见姬夏大叫一声，紧接着，她就在瞄准镜的视野里看见了姬夏的身影，她几乎要惊叫出声。姬夏这是要干什么？暴露在极度的危险面前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姬夏此时和洞狮对峙着，相距仅有十步距离，洞狮的身子像一张强弓拉满，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爱理恩紧张得浑身发麻，汗珠不禁大颗大颗地额头上滑落下来。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姬夏的能力，就在一瞬间，一团圆形的仙气汇聚在了一人一狮之间，那仙气不断地旋转着，好像藏着一大片阴影，又好像一片静止不动的阳光，从中反射出许多个洞狮，这竟然让洞狮渐渐往后退去；而就在这半分钟内，麻醉剂起效了，洞狮也缓慢地摇晃着身子，倒在地上。
爱理恩立刻扔下麻醉枪，站起身对姬夏叫道：“用仙力把它抬起来些！”然后就从智腕空间里调出一间大铁笼，“梆”一声砸在地面上。
姬夏运起仙力，费劲地让洞狮悬浮起半人高，又运送到铁笼子那敞开的大门里，才“扑通”一声放下，铁笼子的门也紧跟着响起“哐当”一声，把洞狮锁了个严实。
爱理恩把洞狮送到空间里，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姬夏面前，简直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最后只是指着她，狠狠地质问道：“你疯啦！明明等着它自己睡着就可以，你为什么要到它面前去？有病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观摩它的样子，以后就可以......”姬夏笑了笑，随手运起仙力，一只栩栩如生的洞狮就猛地出现在两人身旁，“就可以这样，用它把别人吓跑。”
“哇！”爱理恩被猛地吓了一大跳，才反应过来，问：“这是你用仙力模仿的？”
“对。但是没有骨和肉，只能远远地吓别人。”姬夏说完，手一挥，洞狮的虚影就消散了。
爱理恩对姬夏的手段感到又一次的惊奇，她松了口气，但还是埋怨道：“下次别这么突然，你吓着我了！”
“对不起，我这次只是忽然想起来，”姬夏也有些歉意，“咱们进洞里去吧。”
“进去干什么？”爱理恩奇怪地问。
“洞穴里面有小狮子，我闻到了。小的应该也可以卖吧？”
“......姬夏，我问你，洞狮应该不是很稀少吧？”爱理恩想确认一下种群数量。
“这种狮子不少，我们部族里好几个人都是被洞狮偷袭之后死掉的。”
“那就好。我就当是在为人类族群的壮大做贡献了。走吧，咱们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路在何方（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