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祖师爷，我罩的》鱼缸里的鲨鱼村

10、第 10 章

　　最终的事情以万俟初的大发雷霆为终结。

　　师簌清估计再不长眼也知道他发怒了，总算干了点正事，他双眼紧闭，嘴里碎碎念，四周只能听到他的咒语声，地面之上一层白雾腾空而起，像袅袅云烟，浓雾里隐隐绰绰，像是有活生生的东西在里面爬行，声音此起彼伏。

　　身影颀长，姿势婀娜多姿，最后它站直了，显得格外亭亭玉立。

　　难道他打算用美人计，所以召唤了一个美人？

　　不无可能，万俟初觉得师簌清的嘴这般下流，赶着谁都能甜蜜蜜，肯定有单纯的小娘子上当受骗。

　　他冷哼一声，然后就瞪大了眼睛，入目的是一条很长很长很长的白色虫子从白雾中延伸到了....师簌清的眼睛里。

　　此等场面旁观者看上去会觉得非常恶心恐怖，师簌清的咒语还是没有停止，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任由虫子进了他的眼睛，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大虫子还在晃来晃去还晃出残影了，万俟初再定睛一看，那不是一条虫子，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虫子在往师簌清的眼睛里送，看的他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彷佛大虫进的是自己的眼睛，已经吃光了五脏六腑，尝到了血的滋味。

　　万俟初偏头问纪纳：“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你是觉得雍容华贵、清贵无双、淡然初尘的我俊朗还是凑合活着不讲卫生的他恶心？”

　　纪纳不搭话，周糟只剩下寂静，万俟初低头一瞧，人躺在地上，他又晕过去了。

　　万俟初此刻对他只有理解，他曾经心中的英雄传说信念也这么崩塌过，一只鬼要是碎嘴子人们也不会觉得它狰狞恐怖，天神很聒噪还不讲卫生再加上吃东西的方式（用眼睛）如此特别，绝对让人大失所望，不让他身败名裂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有人拿他当神，只有他自己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虫子们终于完全被师簌清吸收完成。

　　万俟初开始琢磨着现在的他是虫子附身成了人，还是人吸收虫子成了虫。

　　他还是笑的有模有样，一脸无辜，纯粹灿烂。万俟初虽然内心五马奔腾，表面依旧波澜不惊，不动声色的使劲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变化，那眸子依旧比浓郁的黑暗还要深沉。

　　难道他眼睛里装了神器，比如百宝袋那样？

　　双方都没有发声，最终还是万俟初找着了自己声音的调子：“它味道怎么样？”

　　师簌清依然笑容灿烂：“如果想要跟它们交朋友的话，当然就得忍耐它们以另类的方式拜访。”

　　万俟初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朋友？”

　　师簌清解释道：“它的名字叫万里虫，只要它们进了眼睛里，顾名思义，就可以视万里路，也就是说，我从这一端就能看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景象。”

　　虽然他经常不着调还爱扯瞎话，但是万俟初这次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毕竟百虫进眼的场景实在是太恶心了。

　　师簌清以为他不信，把头转到了皇宫的方向：“你不相信的话，我看你舅舅今晚在干嘛，穿的什么......”

　　真是个缺心眼！万俟初气得七窍生烟，赶紧把他头给掰正过来：“我相信你，你赶紧看看西北有什么？”

　　看着老是装老大爷一样老气横秋的小孩子被自己逗的上蹿下跳，师簌清嘴角带笑，眼睛闪过一瞬的浮光，像是吞纳百川波涛汹涌的大海。

　　万俟初眼神也专注极了，把他装进了自己的眼睛里，他并没有说假话，人看东西的时候都会有倒影，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到微微摇晃的树，朦胧的大山，小河流淌、紧紧傍依的农田、交错而建的房屋，巷子里举着蜡烛的打更人.......快速掠过。

　　直到看到荒凉的戈、一望无际的黄色向着天边延伸着，万俟初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万俟初一眨眼，只瞥到了若干独自行走的人影和延绵的血红大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最后留下的印象只是一片灰白之色。

　　师簌清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任何的一举一动都被自己看的真切，就比如他的手忽然收紧了一下，万俟初还注意到他没有再扬着欠揍的笑了。

　　估计是十万八千里看的让人心力憔悴。

　　就算是这么想，万俟初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说不上哪里怪，但直觉告诉自己肯定哪里有问题。

　　山风森森，师簌清的黑色长发被吹得跳起舞来，他说道：“不可信，那里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被绑着，烟奴马上都能跳起三丈高：“冤枉啊！”

　　师簌清继续说道：“我的千阴刀刃下葬送了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二个魔族亡魂，魔界但凡有一个魔皇一统大局也不会乱成一盆散沙被我这等凡夫俗子追着打，我在这世间游荡了....这么多年的光景，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魔皇，你到底有和目的？”

　　一句话关乎万人身死，他的嗓音依旧很轻，声音清冷似玉，没有一点温度，似乎只是在说一些平常小事。

　　下一刻，银光一晃，利剑出鞘，千阴已然逼在了烟奴的脖子上。

　　剑乃君子之器，如果以剑拟人的话，千阴就是君子中的君子。师簌清以剑入道，自邪祟被驱逐以后，甚少有人见过千阴出鞘，传闻中千阴可斩山河，断星海，铮铮杀气，血染四方。

　　剑如其人，万俟初此刻甚至能感受到师簌清当年迎着浩荡风雪，携着千阴剑斩万千魍魉头颅、镇阴阳、纵横天下的凌厉。

　　顾盼之间，锋芒毕露，傲气天成。

　　烟奴被他的气势压迫，三只眼睛瞪得很圆，被他突然之间咄咄逼人气势所惊吓，根本说不出话来。

　　万俟初太能分辨说谎了，他见过无数人在自己的膝下跪地求饶，人在被冤枉的时候身体反应和情绪不会有错，面对莫须有的“罪名”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反应是愤怒，但是如果冤枉自己的人力量强，地位更高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就会涌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助。

　　烟奴眼神中就是难以掩饰的绝望。

　　万俟初低下头，眼神中明暗交杂的情绪被隐藏起来，又貌若不经意的问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师簌清将剑收回剑鞘，平静道：“什么也没有，就只是一片沙漠，还有戈壁，见着怪渗人的。”似乎刚才的凛烈只是一场清冷迷离的虚影梦境。

　　万俟初淡淡道：“哦，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

　　师簌清笑着抓脑袋：“我也只是一个平常人，并没有比别人多两只眼睛两张嘴，我只是比你们多活了不少年，虚长了一些经验罢了。”

　　万俟初也笑了起来：“我看到沙漠变成了白色，里面游荡着许多的人，那些是什么呀？”

　　师簌清一怔愣，马上回过神来，上下嘴唇一张一合：“好吧，看来我瞒不住你了，你听了可别被吓到哭鼻子哦，我看到了很多孤魂野鬼，他们找不到去鬼门关的路，于是飘荡在空中，我还看到了有人被拔舌后的痛苦，也有些人被放进了蒸笼里折磨得生不如死，当然，这应该要比下油锅好一点，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滚烫的油浇灌.......”

　　他说话的时候，还刻意的靠近万俟初，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装着一团拨不开的迷雾，引导万俟初产生一种目睹怪状的幻觉。

　　说谎后还死性不改，他这般恶劣的行径令人发指，万俟初算是开了眼了，知道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是什么意思。

　　万俟初此刻很想大声质问，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依旧是那个愚蠢可笑的七岁小孩，你很害怕我是你的麻烦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他又有什么资格，一个不成长灵力值拉胯拖后腿的人确实没有办法站在他的身边。

　　师簌清的眼神还在盯着自己，万俟初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客气礼貌的被吓唬一下，毕竟要尊重一个几百岁老人的故事创造。

　　不过，确实太烂了。

　　这故事，骗三岁小孩的够呛，下油锅、上蒸笼、割舌头，他说的都是地狱十八层的折磨，万俟初问：“你的意思不就是阎王殿开三危山去了，不开地下了？”

　　师簌清竟然还理直气壮的点头。

　　万俟初气极反笑：“阎王爷要造反？还是要上来抓人，阴曹地府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反正我们每个人早晚都得去。”

　　师簌清竟然还沉思：“可能真的是要造反了吧。”

　　万俟初已经无话可说。

　　他既然不要脸，万俟初干脆直接撕破脸皮，开始念起咒语来。

　　师簌清嬉皮笑脸的神情终于变得严肃。

　　万俟初暗暗一爽，终于让自己得脸一回了。

　　他念得就是师簌清刚才召唤万里虫的咒语，一字未曾落下，手势也很到位。

　　他清楚的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喟叹，听起来无端压抑。万俟初念完了咒语最后一个字，只有平静，他刚想眨眼，嘴里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白雾，万里虫以一种排山倒海之势冲进了万俟初的眼睛里。

　　眼睛是非常敏感的，平时进一只虫子都能难受半天，这么多虫子冲进去的时候，就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的痛彻心扉，疼痛逐渐蜿蜒扩散，深入了骨髓，疼的肝肠寸断。

　　真他nn的疼，万俟初把这辈子知道的骂人的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师簌清太tm能装了，虫子进他眼睛，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痛苦，这种像是用钉子生生敲入眼睛卡在血肉里的痛和下地狱被油锅炸有什么区别。

　　动静消失后，他再睁眼，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也没精力再瞧师簌清什么反应，咬着牙强作镇定面无表情，直直的往西北方向看去。

　　他视野以很快的速度往前，突然之间大大地晃动，下一刻，他再也端不住表情了，全身战栗，一筹莫展，最后，满脑子都是那种触目惊心的场景。

　　师簌清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看到了百鬼磨牙狞笑，黄泉路旁妖魅挤成了一团，一些人挣扎呻吟，还有无数的血手，从地底爬出，朝着鬼门关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