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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城内庙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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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峤笑道:“哪有一座城会从一开始就是破的?城墙的壁画,精美的石碑,还有眼前这座庙宇……沧海,以前的这座城,恐怕是方圆百里中最繁华的了。”
半晌等不到回应,回头一看,沧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庙宇最顶端的金钟看。
“沧海在想什么?”
“我在想究竟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顿了顿,又道,“也许几十几百年前,这里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城池,可几百年后的今日,却孤零零立在这里无人问津,只留下一片破败景象展示给闯入者看。既然结局注定着毁灭,曾经的辉煌又有什么意义?”
云峤思索半刻,回道:“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沧海,你觉得四季交替的意义是什么?”
“是……正常现象?就像御龙族人一年到头,也要换水域生活一样。”
“是啊”,云峤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扭身走到台阶边缘,轻轻松了手,小石子掉入湖中,发出“噗”的一声响。
“四季交替轮回,每一次的轮回都是一次从无到无的过程,中间夹着的是最鼎盛的繁茂。你若只盯着一首一尾的凉春和寒冬看,自然觉得是瞎折腾,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可若身处在鼎盛时期的春夏呢?”
沧海望着徐徐散开的水波,“可对这座城来说,它做不到四季轮回,也就回不到鼎盛时期了。”
“也不尽然”,顿了顿,“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是先有了春天才开的刺玫花,还是先有了刺玫花才迎来了春天?”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沧海的小鱼脑袋思考不了,于是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云峤笑道:“虽说每年春天只有一次,但在此期间会盛开无数种花,刺玫花只是其中之一。换句话说,是刺玫花在这一年,这片地,选择了开在春天,而春天也为它提供了开花的养分,两者共同促成了花团锦簇的结果。”
“所以呢?”
“今年刺玫花选择开在这里,来年却不一定还在这里,说不定它换了一片地,或者干脆不开了,但刺玫花不开,还会有别的花开,春天也不会消失。不过,只要世界上还有刺玫花的种子,就一定能在别处再看到它,一直开下去。”
深奥,太深奥了,沧海依旧露出不解的神色,等着他用大白话解释一下。
云峤:“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方才的问题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像刺玫花,开在最鼎盛时期的这座城池中,彼此互相成就,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待秉冬来临,人们不得不令寻他处,抛弃这座城,但不意味着他们不再活着。只要还活着,一切就有重新来过的可能。沧海,你又怎会知晓,几百年后,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再次回来?”
沧海似懂非懂,反问道:“所以说,对于像刺玫花一样的人们来说,曾经快乐的在这座城生活过,就是辉煌的意义?”
云峤莞尔,摸了摸沧海的头:“沧海说的对,至于永恒……只要活下去,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永恒,无关任何。”所以,我只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任何时候。
话没说出口,眼中的心疼却止不住,汹涌着往外溢。
沧海读不出他眼中的含义,却也察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轻叹口气,云峤故作轻快,完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有点倒霉,若是赶上了好时候,就可以见一见这繁华之城是什么样子了,你说呢?”
望着萧条却依旧气派的庙宇,沧海嘴角一扬,“现在这样也挺好,最起码我们还能见到它。”
云峤摇摇头,迈上了第一步台阶,惋惜道:“哎呀,偏我来时不逢春呐。”须臾,停下脚步,向沧海伸出手。
“万幸,我拥有一个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春天。”
话落,沧海回应了他,轻轻搭上了这双手。
……
二人搀扶着走了半日,前半程路还算轻松,可后半程路却叫云峤犯了难。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台阶越往上建得越窄,不仅窄,每一节还矮。
一步跨四个台阶吧,费劲,跨三个台阶吧,蹩脚,怎么走怎么不得劲。
另一边的沧海也气息不匀。原本阴沉的天气不知怎么又下起了雨,叫他不得不御水遮挡,这便消耗了许多体力。于是,两人前半程还有说有笑,思考人生哲理,后半程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了。
终于,在走了数不清的细窄台阶后,他们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休息片刻,便近距离打量起这座庙宇来。
正前方是庙宇的大门,与镂空的城门不同,这扇门少说有二十人高,从下往上看去尽是庄严的压迫感。两扇门一左一右刻着与石碑上相同的神像,左边的头朝上,右边的头朝下,微笑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不知为何,叫人多看两眼都倍感恐慌。
打量许久,见庙宇附近依旧无人,云峤抬步上前,决定进去看看。
毕竟来都来了。
他推了一下。
纹丝不动。
再推一下。
还是不动!
云峤脸色一黑,面上有些挂不住,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男人的尊严就在此一搏了!
他猛吸一口气,用出毕生之力,咬牙一推,发出“嗯”的一个闷声。
门!开!了!
……
个鬼!
云峤彷佛已经看到阿娘笑得合不拢嘴的画面了。
丢人,太丢人了,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咳咳”,轻咳一声,装作自己很忙,左右渡步,想要找一找开门的机关,可前前后后转了三圈,连个多余的缝儿都没找到。
云峤尴尬得朝天上望了一眼,他怎么隐约听见有乌鸦在飞。
这时,身后响起沧海淡淡的声音:“我来试试吧。”
说罢,向后退了三步,手中的水叶子缓缓化成一个椭圆形的水球,随着双臂打开,周身千万个雨滴争相恐后地向水球聚拢,慢慢聚成一张巨大的手掌,足有四人高。
这手掌与庙宇的门比起来不算大,力道却是不小。它紧贴着石门,水流快速涌动,暗中与其较着劲。
推了一会儿没见成效,沧海也不恼,手指抬起,从瓢泼大雨中猛地一抓,雨水顿时簇拥而来,急匆匆同水手掌融为一体,勾勒出手臂的形状,迅速将空余处填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本以为沧海游刃有余,却不想脸色竟愈发苍白,额头上也冒出许多冷汗。随着力道的深入,三千青丝乍现,琉璃般的耳尖也露了出来,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地摇曳,晶蓝色的眸子中透着坚定。
如此样貌,说一句“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也不为过。
可在云峤眼里,只看到这条小鱼快要撑不住了。
一个箭步迈过去,云峤捂住沧海的耳尖,结结实实把人拘在怀中,生怕从哪里蹦出一个人来,将这非同一般的样貌看了去。
这么一碰,自然也察觉到怀中人更加冰凉的体温,登时着急了。
但急归急,出口的声音却温柔的能化出水来,“好了沧海,不要再试了。”
可沧海也倔,不肯散了手中的力,死盯着推向石门的手,感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水灵。
对于御龙族人来说,御水就像在岸上凭空长出的身体一部分,连通着各个感官,可以随意操控,或软或硬,或曲或弯,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手掌越大,与沧海身体连接的部分就越多,力道也就越强,自然也就更费力。
沧海紧皱眉头,“水手掌”如同上了弦的弓,紧绷着一股力。随着他提吸屏气,手中用力,聚集在一处的水灵如同脱缰的马儿,卷着力道石门奔去。
“沧海不推了,听话。”云峤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未散,短时间消耗大量水灵却叫他有些吃不消,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沧海,停下来好吗?”
没空理会身边的人,沧海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水手掌”上。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忽略了云峤多少句阻止的话,“隆隆隆”的巨大摩擦声才应声而响,沉寂不知多久的石门终于被推开了一条缝。
如释重负,沧海控制着“水手掌”转到一旁的悬崖处,确定下方没有人后,才安心泄下手中的力。
只一瞬,“水手掌”分崩离析,倾盆而下,几秒后发出一声整耳欲聋的响声。
“轰……”
沧海精力不济,大喘着气,心知自己需要立即泡水,只是好不容易才爬到此处,总不能为了泡水再跳下去吧。
于是,他再次把手伸向空中,将周身落下的雨水照单全收。须臾,身上鳞片纹路的浮现,一闪一闪的蓝色亮光也随之出现,像天上跳跃的繁星。
一柱香后,沧海恢复了正常容貌,云峤等不及,心疼问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我只是突然用了许多水灵,没控制好容貌,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我哪里这么脆弱。”
“我怎么能不担心,方才你脸色苍白,身上也在抖。”话说一半,才发现自己语气有些冲,便降低声音道:“你这小鱼不要死脑筋,万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
沧海蹙眉,一时间有些气恼。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石门,不说夸一夸,怎么反而在怪他?
“云峤,我发现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在树屋时,你常常让我试试这个,试试那个,说:‘事情只有自己做了,才能真正懂得其中的道理。’可是最近呢?卡门里的时候你叫我患难与共,夫唱妇随,等真遇到事情了你又让我适可而止。云峤,什么规矩都是你定,我又不是你圈养起来的一条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