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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家破人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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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宣和二年,梁红玉已年满18岁,这一年,她的祖父和父亲因征讨方腊出师不利,宋徽宗以贻误战机为由,斩杀了她的父亲和祖父,那血腥的一幕梁红玉至今仍刻骨铭心。
女人的哭喊声,孩子的哭闹声充斥在整个汴京城,法场四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而大多数人则是凑在人群里看热闹,明晃晃的大刀下,躺着她的祖父和父亲,大刀落下的那一刻,瞬间身首异处,温热猩红的鲜血飞溅在法场上,滚烫、刺目,梁红玉顿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巨大的悲愤让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顿觉疼痛袭遍了全身,喉咙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火辣辣地疼。她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祖父和父亲,内心的愤恨翻江倒海的翻涌,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在她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丫鬟锦绣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皇城司的人来了府里,直言要抄家。”
梁红玉此时已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从床上翻起,对锦绣说道:“锦绣,把我的火龙枪拿来。”
“姑娘,那么多官兵你一人根本应付不来,我还是送你赶紧出府吧。”
“让你拿来你就拿来!”梁红玉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正好有人送上门来。
锦绣只好将兵器库存放的火龙枪拿给了梁红玉。
皇城司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进入梁府,却被眼前的情形怔住了:只见一红衣妙龄女子,披散着一头黑发,手持一杆红枪,浑身散发着一股煞气,眼眶发红,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索命女鬼,正伫立在梁府中央。
皇城司副使被这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只得搬出圣旨,“官家下令要抄你梁府,希望姑娘配合,我们只是奉令行事。”
明明是一妙龄少女,却声如洪钟,“赶紧给我滚出梁府,”少女目露凶光,“否则,我这杆枪则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皇城司副使听说梁府只剩一群妇孺才从皇城司使手里讨要了这份差事,哪知却碰上一个难缠的主,只好领头冲了上去。
霎时间杀声四起,长枪飞舞,梁红玉手握长枪横扫过去,立时绊倒了一大片,有几个察子被长枪一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察子们一看是个不好惹的主,便将梁红玉围成一圈,伺机而动。
皇城司副使一脚踹出去一个察子,骂骂咧咧道:“你小子倒是上啊!”
被踢的察子只好第一个冲了上去,还没有看清招式,手中的刀已被长枪击落在地。
“一起上。”
察子们只好一齐拿刀冲上去,此时只听见长枪“唰唰唰”与空气摩擦声和兵器的碰撞声回荡在上空,又有好几个察子被击落在地,身体的不同位置都受了伤,倒地之后一片哀嚎。
皇城司副使一看着实不妙,此女子出枪速度快如闪电,一套耍枪动作行云流水,如此下去,打到天黑也完不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幸好他今天还顺道带了诱捕器。
他从后腰拿出一个状如弓弩的木器,只轻轻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一张大网便在梁红玉头上铺散开来,大网落下的瞬间,她已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动弹不得。
“真是一群废物,还得我出手。”司使一声令下,“府里的所有人全部绑了带走,东西全部抄走,给我搜仔细点。”
“得令!”
哭泣声、叫喊声充斥着梁红玉的鼓膜,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何种命运。前一天她还是梁府中的姑娘,一夕之间,便家破人亡,成了别人刀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府里的男丁全部发配到边疆做苦力,女人嘛,”司使凑近梁红玉面如冠玉的脸庞说道:“都送到京口去做官妓。”
“你让我一个武将之女去做官妓,还不如杀了我。”梁红玉一双猩红的杏眼与司使四目相对。
司使睨了梁红玉一眼,这姑娘长得肤白俊俏,倒是可惜了,“这可是官家的意思,带走!”
“官家的意思?”梁红玉坐在囚车里,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们梁家自祖父起,就一直征战沙场,守护边疆,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想到因为官家轻飘飘的一句“贻误战机”就让她家破人亡。
这位赵家的皇帝果然如传闻所言,只会吟诗作画,重用蔡京、童贯等奸丞搞得民怨沸腾。各地因此揭竿而起,南方方腊在江南一带自立为皇帝,北方宋江又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在水泊梁山自立为王。
梁红玉在年幼时就经常听到祖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朝廷腐败至此,将何以为将,国何以为国。”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红玉突感疲惫至极,双目已不自觉地合上,正在这时,耳边却传来锦绣嘤嘤的哭泣声。
狭窄的囚车里,锦绣瑟缩在一角,肉嘟嘟的脸上已挂着豆大的两行泪珠。梁红玉伸手拭去了锦绣脸上的泪珠,宽慰道:“哭什么,我们得好好活着。”
“姑娘,你说我们真会去做被官兵玩乐的官妓吗?”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嗯,我相信姑娘。”锦绣肉嘟嘟的苦瓜脸上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梁红玉在沉睡中突然听到了一阵吵嚷声,她睁开眼环视了一周,原来囚车已经到了杨州,这帮官兵正在一处小树林里休息,吃着随身带的干粮,她耳中传来的正是官兵的笑闹声。
一个察子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块烙饼扔进了囚车,道:“这是你们的口粮。”
锦绣问道:“我们两个人呢,怎么只有一个烙饼?”
察子斜睨了锦绣一眼,不耐烦地说道:“爱吃不吃,还以为你是高门贵女呢?”
锦绣豆大的两滴泪又落了下来,努嘴道:“姑娘,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梁红玉拍了拍锦绣的肩膀说:“人在屋檐下,岂有不低头的道理。”说着便将仍在囚车角落落了灰的烙饼捡了起来,吹去了上面的尘土,将烙饼撕了一半递给了锦绣,“给,吃吧。”
梁红玉正要填补一下饥肠辘辘的肚皮,眼前却出现了一只粗糙不堪的脏手,她抬眼看去,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正立于眼前。
妇人哀求道:“姑娘,给口吃的吧,我家孩子快要饿死了。”
梁红玉顺着妇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官兵旁边是一群逃难的百姓,正衣衫褴褛地坐在树林里休息,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毫无生气,有的啃着手里的黑面馒头,有的则躺在旁边不断叹气,与旁边喝酒吃着白面烙饼的官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娘,没看到我们现在是囚犯吗?你怎么不去向旁边的察子讨要吃食?”锦绣刚刚说完这句话,梁红玉就看见一位向察子讨要口粮的老大爷被一个察子一脚踹开,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滚一边去,哪来的叫花子。”
梁红玉将手中仅剩的半块烙饼给了眼前的这位大娘。
锦绣愤愤道:“姑娘,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梁红玉回想到自打梁府出事以来,这两天都没有胃口,这会儿才觉得饿极了,但她又怎么忍心让一个孩子饿死呢。于是便对锦绣说:“咱们饿一两顿也饿不死,你没看到小树林里那个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了吗?”
锦绣朝梁红玉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位妇人将躺在地上的男孩扶起给他喂烙饼吃,男孩好似只吊着一口气,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锦绣看到这番情景,便不再抱怨,她将自己手中的半块饼撕了一半递给了梁红玉。
主仆二人只剩一个目标,那就是活下去。
他们一行人被押送到了京口,此地酒楼林立,店铺繁多,虽然没有京城的汴京繁华,却也热闹非凡。光是酒肆和茶馆就有多处。
囚车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梁红玉瞥了一眼眼前的这座府邸,上面赫然写着“教坊司”几个大字。
司使将梁府的所有女眷都交给了这里的老鸨之后,便押送梁府的男丁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梁红玉看着囚车慢慢离开,心想:那一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老鸨命令几个壮汉将她们押送到了楼上,然后开始训话:“以后你们便管我叫严妈妈,不管你们以前是千金小姐还是王公贵族,到了这里,你们就是最下贱的奴婢,如果你们将这里来的官爷都伺候好了,说不定有哪位官爷看上了你们其中的一个,还能给你赎身做个小妾。”
严妈妈说完扫了一眼眼前的这群女眷,继续说道:“如果有人想从这里逃走,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份心,不管你逃到了哪里,你作为官妓的身份都不能改变……”
梁红玉打断了严妈妈的话说道:“我们梁府的女眷只卖艺不卖身。”
严妈妈看向说话的人,一袭红装,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明明是一个秀丽的丫头,浑身却散发着一股英气。
严妈妈扬眉道:“你这丫头口气还不小,给我打!”
严妈妈身后的两个大汉听令后正欲出手,其中一个大汉被梁红玉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另一个大汉见状,正欲挥出拳头,却被梁红玉一脚踹飞,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疼得直咧咧。
梁红玉一把将严妈妈的一只胖手抓住,顺势将她拉到了怀里,另一只手取下头上的发簪抵住严妈妈的喉咙,对着两个大汉说道:“你们再上前来,我就让她立刻血溅当场。”
两个大汉见状,不敢再上前。
严妈妈哪里见过如此剽悍的落魄贵女,吓得脸色煞白,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好,依你便是。”
梁红玉这才将怀中的严妈妈一把推开,顺势将刚才因为打斗而弄乱的头发重新盘起,插上发簪。
严妈妈迫于梁红玉的彪悍,便没有再难为梁府的女眷,安顿好这些女眷之后,严妈妈便请了教习。
严妈妈道:“一天学习音律,一天学习歌舞。一年之后便是花魁大会,醉心楼会邀请名门望族来参加,届时会分为两等。第一等,选出少数人作为日后买给王公贵族的小妾,这等人不用接客,安心学习其他技艺即可,剩下的统统为二等人,留在青楼里接客,过着一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严妈妈说完便离去,教习将她们带到了一间满是乐器的屋子里,上面挂着数不胜数的各色乐器,直叫人迷了眼。
梁红玉则选了一把琵琶,虽说她暂时让严妈妈同意梁府的女眷只卖艺不卖身,可如若成为二等技子即使可以不卖身,如若没有点技艺傍身的话,只怕是会留在醉心楼里做苦力,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在选琴的那一刻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技艺,成为这醉心楼里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