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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燕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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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近来老说胡话。”李莲花眉眼弯弯,嘴唇因抿过胭脂,此时也不再是苍白颜色,而是透着一抹绯红,“明明我与相夷是同一人,你怎么对他总是看不惯的样子?”
李岁安啧声感叹,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茶盏:“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任谁也不会喜欢把自家弟弟拐走的人吧。”
李莲花失笑:“就为这个?”
赵清宁不言不语。
李岁安笑呵呵替她答了:“就为这个。”
几人絮絮说着话,一直闲聊到申时末,小环才到门前通报:“姑娘,公子,已是申时末了,迎亲队伍应该从四顾门出发了。”
话音刚落,赵清宁与李岁安双双起身往外走。
酉时二刻,李相夷抵达别院,而最后一台嫁妆也刚刚抬完。
他从怀中郑重地取出迎书交给赵清宁。
赵清宁一目十行扫过,李岁安也凑上前看,见其上称呼得当,没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这一关就算通过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赵清宁与李岁安也不欲多加阻拦,只是眼眶红红的叮嘱李相夷要对李莲花好后就放他进去接今日大婚的另一位当事人。
李相夷嘴角上扬,一双眼盈满笑意,他温柔地扶李莲花上马,迎亲队伍见人已经接到,立即开始演奏喜乐,长街上鞭炮齐鸣红绸招展,道路两旁燃着的火炬与随着队伍行进洒落的喜糖喜钱更为今日大婚添了几分喜意。
一路上敲敲打打到小青峰山脚,李相夷与李莲花也不便骑马行进了,便下马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时值秋日,层林尽染,似火的枫叶仿佛是今李相夷与李莲花大婚的见证。
“请备亲迎之礼。”
一对大雁被放在贴有囍字的酸枝木漆红托盘里呈上。
冯平将大雁交给李相夷,李相夷接过大雁躬身向李莲花作揖行礼后,那只大雁就被交由陪伴李莲花走完大婚全程的小环。
奠雁礼之后,司仪高声道:“请新人行沃盥之礼。”
人群中,赵清宁偏头与岁安说话,眼角余光扫过将手浸在水中的两人:“先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婚礼流程是又多又繁琐,早知道就删几个流程了。”
李岁安正要说话,却听司仪道:“吉时已至,新人行拜礼。”
“一拜天地。”
二人面对浩瀚苍穹与厚重大地郑重下拜。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向漆木山与岑婆下拜。望着喜笑颜开的漆木山与岑婆,李莲花眼眶渐红,眸中水意盈盈将落未落,他极力忍住眼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师父师娘能亲眼看着他成婚。
“新人对拜。”
二人转过身,情意绵绵对视一眼后躬身对拜。
至此,礼成。
按照常理,三拜之后便是喜宴,新郎理应敬酒去才对,可李莲花李相夷都是男子,要敬酒就得一起敬,要回房就得一起回房。
李莲花宿醉一场,即使服用过醒酒丸,也不想再陪着喝酒,于是两人相携回新房,留赵清宁等人在喜宴上招待宾客。
新房中,李莲花甫一进门就奔向床榻,他一壁将榻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扫到一旁留出一个空地供他坐下,一壁拣了个红枣吃着。
“好累。”
李相夷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昨夜喝酒了?”
李莲花苦着一张脸:“嗯。”
“以后不许多饮。”李相夷屈指刮了刮李莲花鼻梁,“过量伤身。”
他拾起架子上一柄银制精巧小剪,剪下李莲花一缕头发。待他剪完,李莲花也拿起剪刀剪下李相夷一缕头发,两缕头发交缠在一起放在盒中保存。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李相夷满目深情地注视李莲花,“乖乖……我终于将你娶回家了。”
李莲花目光躲闪,李相夷眼神太过炽热,活像要把他拆吃入腹。
“那、那个……”李莲花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李相夷温柔失笑,宠溺地望他一眼,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将酒杯塞到李莲花手中。
交缠手臂共饮合卺酒后,李相夷念及李莲花又是宿醉又是劳累到现在,肚子恐怕早饿了,便决定去小厨房给他做些吃的。
可惜李门主实在没什么厨艺天赋,堪堪倒腾了小半时辰,才端着一碗卖相不是很好的面出来。
看着李相夷亮晶晶的眼神,李莲花虽微微蹙眉,却还是不忍心地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又酸又咸,差点儿没让他吐出来,好在他控制力惊人,面上神色如常,不曾露出破绽。
“怎么样?好吃吗?”李相夷期待着问。
“好吃。”李莲花吃过几口便将碗推向李相夷,极力忍住笑作怪道,“你也尝尝。”
“那你喂我。”
李莲花挑起几根面条喂他,李相夷刚入口,脸色便微微扭曲。
他艰难咽下面条,皱着脸:“一点儿也不好吃。李莲花,你骗我。”
李莲花捧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李相夷似是与他斗气般,一把拽住李莲花的手不忿地将他逼近至窗边的桌案边。
“乖乖,你骗我,该怎么补偿呢?”
李莲花顾左右而言他:“明明那碗面是你做给我的,我都吃了,你这个煮面的人不该尝尝?怎的还要起补偿了?真是好不要……唔……”
李相夷没给他“舌灿莲花”的机会,直接抱着他坐到桌上,不由分说地吻上了那张张张合合似鲜花盛开的嘴。
那吻温柔绵长又炽热,李莲花攀着他的肩膀,逐渐在李相夷极尽缱绻的拥吻中沉迷。
室内情热愈演愈烈时,“哐啷”一声脆响,终将难舍难分的两人神智唤回。
李莲花脸色潮红地伏在李相夷怀中微微喘息,嘴唇因亲吻吮吸而红肿得像三月樱桃,眼尾堪堪挂着晶莹的泪珠,他呼吸有些急促,艰难地问:“什么东西?”
李相夷紧紧搂着李莲花,定睛往地上一扫,道:“是琵公子他们送来的贺礼。”
闻声,李莲花挣扎着从李相夷怀里钻出来去捡掉落在地的贺礼。
“琵公子他们的贺礼怎会送到新房?”
李相夷陪他一起捡,边捡边道:“琵公子他们要么因诺不能现于人前,要么碍于正邪之分不便出面,便提早送了贺礼来。”
他挑眉看向李莲花:“打开看看?”
李莲花逐一拆开琵公子等人送来的贺礼。
琵公子送的是他独守第六牢的数年心得体会,以及一百八十八牢改造方案和犯人改造建议,这份礼物非常实用,李相夷决定过三个月他就以此为蓝本对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进行改造。
四象青尊与两仪仙子送的是一幅画,画卷徐徐铺开,足有丈许长,其上画的是现在经由他们夫妻二人改造经营的青竹山梅苑,画作完成于去年年底,梅苑树影参差、芳菲伴雪,红红白白,撞出一派热烈又清冷的景致。
“没想到青尊夫妇画技如此精湛。”李莲花赞叹道。
“李神医……”李相夷喟叹一声,伸展长臂从背后一把将李莲花揽入怀中,他的下颌抵在李莲花锁骨,声音暧昧缱绻,“洞房花烛夜,岂可辜负?嗯?”
李相夷砸在耳边的声音激得李莲花浑身颤栗。
“我……”
龙凤喜烛燃了一夜。
再度醒来时,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李莲花一睁眼就见李相夷身姿挺拔逆光坐在窗前,听到身后有动静,李相夷连忙回头走到床榻边扶李莲花起身。
即使有李相夷做支撑,李莲花起身也依旧艰难,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酸软的疼痛。
他无力地阖眼靠在李相夷怀里。
醒神间,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贴在李莲花面颊。
“什么?”李莲花眼睫轻颤,朦朦胧胧掀开眼帘。
“这是……”李莲花拿过簪子打量。
簪子材质是昆仑白玉,簪头雕刻着一朵梅花。
“玉人鬓上簪,寸寸相思意。簪子有定情之意,梅花更是你我相见的初始,这只簪子便作为定情之物送与你。”李相夷勾着他的发丝轻轻说道。
李莲花水润润的眸子凝着李相夷:“这只簪子……你做了多久?”
李相夷别过头轻咳一声,手不自觉地摸上鼻尖:“也没多久……就七天时间。”
他从前也自己做过武器之类,对雕刻也算是得心应手,至于这只簪子,无非是他想给李莲花呈现最好最精致的礼物以致时间耽搁过多罢了。
李莲花微扬下颌:“李相夷,你不知节制,我要罚你。”
“哦?”李相夷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望着李莲花,“那不知乖乖想怎么罚我?”
“罚你……”李莲花沉吟片刻方才启唇道,“替我簪发吧。”
李莲花眨了眨眼。
“好。”李相夷虚扶着李莲花后脑,温柔地在他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
李相夷的手穿过李莲花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放到铜镜前,如瀑青丝在他手中灵巧穿梭,不多时,一个半披半挽的发髻便成型了。
镜中人左右瞧了瞧新梳的头发,纤长手指抚上触手冰凉莹润的簪子。
“喜欢吗?”
李相夷包裹住李莲花的手,问。
“嗯。”
喜欢他亲手给自己挽的发髻,也喜欢他耗时七天亲手雕刻的簪子。
白玉梅花簪子横亘在乌黑发髻中,似是从深渊攀出的枝桠。
至此,方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