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叁北

12、第 12 章

　　应折是班长，周日向来要提前大半天来学校的学生会开会，开完会差不多就是饭点，他会顺路去食堂吃完晚饭，回来刚好赶上晚自习。

　　应折下午四点到的教室，这个点教室一般没人，留校的学生到这时也不会待在教室，早溜达出校完了；不留校的学生更不用说，肯定是在家争分夺秒地享受最后一点周末的悠闲。

　　可是今天不一样，应折顶着鸭舌帽旁若无人地双手插兜进了教室，帽子一摘发现后排的桌子上还趴着一个人，拉上连帽衫的帽子披着件羽绒服在睡觉。

　　“咦？阿钰？”应折放下书包，不确定地问道。
　　唐钟钰睡得很香，应折只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呼吸间羽绒服还滑下来点。

　　应折赶时间，急匆匆地先去开会了，临走时帮唐钟钰拉好了羽绒服。

　　这次会开又长又无聊，好不容易结束了，应折一看时间都6点了。
　　晚自习6:30开始，应折急匆匆地又往食堂去了。

　　路上返校的学生来来往往，行李箱的滚轮声响在林荫道上。
　　教室里人来得七七八八，求爷爷告奶奶抄作业的声音此起彼伏，万询之一看见应折就眼睛一亮手一扬：“折子！物理作业借我！”
　　手里赫然已经是应折的物理试卷。

　　应折嘴一抽：“抄吧。”
　　拿到手里了还多余问这一句。

　　万询之身边好几个人，闻言蜂拥而上，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应折薄薄一张卷子，撅着屁股扒着桌奋笔疾书。
　　应折绕过这挡路的一大坨人，一转身发现唐钟钰还趴在桌子上睡。

　　姿势都没有变过。

　　应折回到座位上还是奇怪：“昨晚熬夜了吗......”
　　他印象里大多数时间唐钟钰就像个定时定点的机器人，除了上厕所就是琢磨他的数学题，除非是中午午休，否则很少看见他睡觉的。

　　附近的许辰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中间醒过一次，戴着眼镜都挡不住眼下的乌黑。”

　　许辰是班里出了名的的老好人，但比起老好人更出名的是他万年老二。
　　方醒考第一的时候他是第二，方醒偶尔不是第一了他还是第二。

　　看见许辰应折就想起还没公布的期末考试，他“哎呀”了一声，急忙跑赵瑞秋的办公室去了。

　　*

　　唐钟钰是被赵瑞秋的说话声吵醒的。
　　“有些同学这次进步很大，这次周三的班会会专门来表彰，”赵瑞秋背着手站在讲台上，“也有退步的同学，我就不点名了，回去要好好反思反思......”

　　唐钟钰直起身，才发现应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易秋换了个位置，应折长得高大，刚好把他挡在后面。
　　身上的羽绒服顺着他的动作下滑，被方醒眼疾手快地捞住。

　　“醒了？”方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身上一件薄薄的毛衣。
　　唐钟钰点点头，往前凑了凑对应折轻声说了声“谢谢”。
　　应折在背后悄悄地摆摆手。

　　“喂喂喂，”方醒不干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羽绒服，“这衣服还是我给你披上的呢？你不谢谢我？”
　　“你的？”唐钟钰刚睡醒，人还有点懵，头上一撮头发不听话地翘起来，方醒看在眼里，竟然觉得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可爱。
　　他清了清嗓子：“没错，我3点半就到了，那会就看你睡得昏天暗地。”
　　“谢谢。”唐钟钰莫得感情地说。

　　“你昨晚没睡觉吗？困成这样。”方醒盯着唐钟钰眼下的青黑嘀咕道。
　　“还好吧。”唐钟钰说话干巴。

　　方醒敏锐地注意到唐钟钰此时情绪不对，不像睡不好，更像丢了魂，眼神都放空了。
　　“......你这次考很好呢，”方醒下意识放软了声音，想起刚刚放榜的成绩，“都到班级15了。”

　　许辰不小心听见一点，手一抖，笔“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他见鬼似的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这次考得不太好，堪堪守着年级第5的位置。
　　许辰终于如有神助，挤上了进明礼中学以来第一次第一的位置。

　　但是。
　　许辰不知道该震惊于“方醒还有心情关心同学”和“方醒竟然会关心同学”，颅内想法左右横跳，成功干烧了他的大脑CPU。

　　唐钟钰还是神情恹恹的样子，进步巨大的成绩也没有提起他多少精神。
　　有什么用，反正没人在意。

　　他“哦”了一声，又想起来要送方醒礼物的念头。

　　送个球。
　　唐钟钰心里冷漠地想，嘴上又和方醒说了声“谢谢”。

　　唐钟钰说完了谢谢，好像按下了关机键一样，哐得埋头打算继续睡。

　　周日返校的晚自习没有别的事，大多是给没写完作业的同学补作业用。
　　2班人大多还用来钻研竞赛题，唐钟钰过去格外如此，一本竞赛书就够他坐整整一个晚上。

　　方醒看着唐钟钰一反常态地连竞赛题也不写了，舔了舔嘴角，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此时应折想起什么，回头小声问：“阿钰，先别睡，你吃饭了吗？”
　　唐钟钰埋在胳膊肘里头摇了摇。

　　果然。
　　“先去吃点饭吧，饿着肚子不好。”应折担忧道。

　　“这个点，食堂应该关门了吧？”方醒突然说。
　　应折来不及讶异方醒竟然还知道食堂关门的时间：“我寝室还有点吃的，我去拿。”

　　“等等。”方醒眼尖地发现唐钟钰头发间露出的耳朵和脖颈都是不正常的潮红，他直接伸手，微一使劲刨出了唐钟钰昏沉沉的头，单手撩开了额发贴着额头。

　　“你发烧了。”方醒感受了下手背的温度。

　　“什么？”唐钟钰晕乎乎地。

　　“你发烧了。”方醒放轻了声音。

　　额发被缭乱，舒丽的眉眼就露出来，唐钟钰半睁着眼，眼角腮边都浮上点轻艳的红，他本来就皮肤白，乍一看过去眸色水润，有着惊心动魄的艳色。
　　应折心头一跳。

　　他再看一眼，方醒移开了手，改为半撑着唐钟钰的胳膊，那副黑框的眼镜存在感又上来，压住了大半的眉眼，还是平时那个不起眼的唐钟钰。
　　应折暗骂自己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收了收心神，催促道：“阿钰快去医务室吧，我陪你去。”
　　说着半起了身。

　　方醒却想得周全，示意应折：“你去和老班说一声......”
　　应折心想什么时候了还先和班主任说一声，就听见方醒下一句是“我陪他去”。

　　“什么？”应折下意识问出了声。

　　晚自习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赵瑞秋早走了，他们这一块动静不大不小，偶尔就有几个人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其中就有万询之。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方醒对唐钟钰说了些什么，唐钟钰看起来不对劲，很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方醒就抓着唐钟钰的手一把把他背了起来。
　　背！了！起！来！

　　“卧槽。”万询之下意识说了句国粹。
　　同桌听见动静：“你干嘛呢？”于是也顺着万询之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方醒迈着大步脚步一两步就跨出了教室门，背上还挂着一个人。

　　同桌睁大了眼睛。
　　“我没看错吧？”他和万询之对视了眼，“那是方醒？”
　　方醒不是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勾肩搭背吗？
　　连陈铭有时候都被他嫌弃。
　　万询之缓缓摇了摇头，内心有如地震。

　　应折显然也被震惊到，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找赵瑞秋去了。

　　*

　　唐钟钰是被晃醒的，醒来脸还贴着方醒的背。
　　只是方醒可能没怎么背过病患，唐钟钰头一阵阵地隐痛，胳膊还被拽得生疼。

　　“醒了？”方醒偏了偏头，脸颊都要贴上唐钟钰额头，“医务室就要到了。”
　　“你会不会背人......”唐钟钰声音虚弱，“我要掉下去了。”

　　“哦，不好意思。”方醒往上抬了抬唐钟钰整个人，唐钟钰才终于趴舒服了。
　　唐钟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醒说了什么：“不用去医务室，我睡两觉就好了。”

　　方醒脚步不停，嘴上一点也不客气：“你在说什么鬼话？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唐钟钰整个人都伏在方醒的背上，视线摇晃，视线里一棵常绿的香樟也在晃动。
　　十七岁的少年人，肩背宽阔，浑身冒着热气，在深冬寒夜里都是温暖的。

　　他想说自己从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多次感冒了发烧了程玉和唐忠都不在家，他要么熟门熟路自己找药吃了，要么就是狂喝热水把自己闷被窝里睡一觉，总会好的。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高烧与失望烧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靠在方醒肩背上困意上涌，在规律的摇晃间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方醒等了半天没等到唐钟钰的回应，偏头一看，唐钟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刚背到半路方醒嫌背咯，顺手摘了唐钟钰的眼镜。

　　此时唐钟钰眼睫纤长眉目安静，毫不设防地睡在他背上，整个人有着平常见不到的乖巧。
　　方醒突然心下一动，下意识放缓了脚步，他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嘀咕了一声：“这么瘦，像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