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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灯 ...

  •   秋阳斜照,天高云阔,晴空万里。
      王城校场内金鼓声、号令声此起彼伏,凉冷的秋风也吹不散将士们的高涨热情。
      “嗖”的一声鸣响,一支长箭正中靶心。林辙擦了擦额间的汗,满意地看向远处一排插于靶心上的箭矢。
      “这些全是你射中的吗?真厉害!”
      清亮的少女声音传入耳中,林辙转身,见一名穿着淡蓝色修身骑装的俏丽少女正覆手立于自己身后,少女肤白似雪,明眸皓齿,发尾高束,背着把长弓,英姿飒爽,正是秦国公主嬴钰。
      林辙放下弓箭,躬身行礼:“见过公主。”
      嬴钰笑道:“免礼,不是说了叫我名字就好了吗?”
      她走上前,站到林辙身旁,望向远处的一排箭靶,赞叹道:“十发十中,你练多久了?”
      “一个多月。”
      “真厉害!才一个多月,我学骑射一年,最好的一次才七中。”
      林辙拱手:“谢公主夸赞。”
      嬴钰眉头微蹙,斜了他一眼,心想罢了,继而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矢,拈弓搭箭,瞄准靶心,屏息凝神,猛地放箭。
      那箭“呼”的一声飞出数丈远,气音略显沉闷,不似林辙那般利落,却也勉强击在五环上。
      嬴钰眼色暗了暗,沮丧道:“有段时日未练了,又生疏了。”
      林辙默默观察着她射箭的动作,淡笑道:“我见公主方才控弦时箭身轻微摇晃,兴许问题出在此。”
      嬴钰神色一亮,说道:“那请你来指点我一番。”
      林辙恭敬地拱手一礼,沉吟少顷,说道:“我方才瞧见您拉弦时右手拇指与食指扣弦太紧,是因无名指与小指松动所致,左手推弓时拇指需压着中指把弓。”
      说着,他突然蹲下身,从草坪上拔了一寸草,起身后拾起弓,按方才所说的姿势持弓搭箭,并将那一寸草用无名指和小指共拾于手心,继而瞄准靶心施力放箭,一阵清亮的箭啸扬起,箭矢正中靶心。
      林辙仍保持着拉弓的姿势,对嬴钰说道:“箭射出后手心的草不坠下,表明箭身不曾摇摆。”
      嬴钰认真地听其教导,那箭射中靶心时她不禁心跳加速,满目崇拜,转头看向林辙,注视着他的双眼,笑容越发灿烂:“好,我按你说的试一试,你把那撮草给我。”
      她按方才的话摆好姿势,手心拾草,凝视着箭靶,满弓放箭。
      相比于之前,此次箭啸声清亮了不少,箭矢“咚”的一声击在七环上。
      嬴钰满心欢喜,乐呵呵道:“确实长进了,只不过控弦时还是有些抖,满弓的力度也不够。”
      林辙笑道:“拉弓时指末需触及箭镞,然后再拉满,满弓还需强化臂力,不可一蹴而就。”
      嬴钰点头,突然她眼珠子一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挨近林辙,看着他眨了眨眼:“真想射中十环看看,要不,你带着我拉一次弓?”
      林辙一惊,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拱手郑重道:“草民不敢僭越。”
      嬴钰挑眉,一脸玩味地靠上前,两手托住他的小臂,说道:“什么僭不僭越,再此训练者皆为同僚,同僚之间互相扶助再正常不过了,难道……你不愿意教我?”
      林辙身体一僵,赶紧躬身:“不、不敢。”
      嬴钰见他如此,想用力将他拽起,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她皱了皱眉,放开手,突然嗤笑一声,将脸凑近低声问道:“你莫不是紧张?”
      林辙呼吸一顿,一阵慌乱,上身又低了些:“不是,我……”
      嬴钰见他都要以头埋膝了,扑哧一笑,放过他:“逗你玩呢,起身吧。”她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林辙如获大赦,暗松了一口气,也直起身子,看着嬴钰,一时有些尴尬。
      嬴钰凝视着他,见他笑容僵硬目光闪躲,实在有趣,轻笑一声,转身将箭矢收入囊中,说道:“你还练吗?不练的话陪本公主四处逛逛,我有些时日没来校场了,似乎变了不少。”
      “喏。”林辙闻言神经舒展,将弓与箭收拾好,随嬴钰一同离开箭棚。

      “林辙,你来这儿训练多久了?”嬴钰问道。
      林辙在脑中细数了下日子,答道:“四个多月吧。”
      嬴钰不可思议:“才四个月就到这个程度,本公主最快也要一年,看来你很适合从军!”
      林辙拱手道:“公主谬赞了,草民愚笨,平时练的时间会多些。”
      “那你定是十分刻苦,想必每日早出晚归吧?”嬴钰笑道,不由得回忆起过往,“记得我七岁那年初来校场,看什么都十分新鲜。跑马射箭可比整日在学堂中念经有趣多了。我那时也和你一样,每日早出晚归,和场内的士卒们一起训练,风雨不停歇。为了练臂力,我还举过石墩子,那些士卒见了上来劝阻,还被我教训了一顿。”说话间她眉飞色舞地比画着。
      林辙走在她后侧,闻言有些惊讶,抬眸看着嬴钰。
      “王兄说我的脾性和母妃生前像极了,都是金屋高阁关不住的主儿。”
      林辙问:“王兄?是荡公子吗?”
      嬴钰摇头:“不是他,我说的是和我同母所生的王兄,他单名一个‘恽’字,你应该没见过他,他很早就和疾王叔在外征战了,鲜少入咸阳。但他骑射了得,在秦国也是一等一的,但我相信你肯定能超过他!”
      林辙笑了笑,不言语。
      “我小时候是王兄拉扯大的,因为母妃在我出生后,就离世了……”嬴钰淡笑,云淡风轻地诉说着。
      林辙一愣,抱歉和安慰的话还未出口,嬴钰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母妃临终前在我的襁褓边上留下了一块玉,父王见了后本想将我取名‘嬴玉’,但玉字太雅也太温婉,父王便在前面加了一个‘钅’。”
      嬴钰自豪地笑了下:“钰者,美玉却不失锋芒。”
      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她又将话头转了回去:“后来我八岁那年射箭在一众公子中夺得头筹,父王当着所有人的面夸我!那年生辰宴上,父王送了我一匹天山红马,喏,就是它。”嬴钰下巴微扬,目光移向前方。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马厩内,林辙顺着嬴钰的目光看去,只见最里边站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子相较于马厩内所有的马儿都雄壮高大。
      那马儿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正低着头吃草,细碎的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落在它身上,周身就像是抹了油,通体流光闪烁,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
      那马儿听到主人的声音,抬头望向来者,仰起头发出咈哧一声,它只需站那儿,就显得高大威猛,像一位威武的将士,将棚中众马都比了下去。
      林辙看着这马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面上是难掩的羡慕,心脏咚咚直跳,一时间挪不开眼。
      见他这反应,嬴钰扑哧一笑,走到马儿跟前摸了摸它的头,与马儿亲昵地额头相抵,解开绳子,将它牵了出来,对林辙说:“走吧,陪本公主去骑两圈。”

      黄昏时分,楚暄从太华宫出来,见天色尚早,便令车夫驶向校场,将林辙一同接回府。
      路过跑马场时,楚暄透过车窗看向天际瑰丽的晚霞,侧头时突然瞥见马场石阶上的两个身影,他顿了顿,立刻坐直了身子,定睛一看,正是林辙和嬴钰。
      二人坐在石阶上,只见嬴钰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身体不断向林辙挨近,林辙则静静坐着,频频点头,微笑着听着她诉说。
      楚暄心头咯噔一响,顿了一瞬,即刻回过神,让车夫先原地停车。
      身旁的侍从不明所以,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马场。

      林辙陪嬴钰骑了近一个时辰的马后,又帮她将马儿牵回马厩,这会儿二人正坐在石阶上歇息。
      石阶上,嬴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自五国伐秦一战后,我已有半年多没来校场,听闻修葺了一些地方,今日瞧见确实变化挺大,特别是跑马场,比原先还大了两倍。”
      林辙佩服道:“没想到公主还会骑马!”
      嬴钰一脸自豪:“当然会!我跑马可快了!这儿场地不够,只能简单骑一骑,有机会带你去南城外的跑马场,届时不妨比试比试。”
      林辙颔首。
      嬴钰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托着腮,望着场中正策马奔腾的士卒,自顾自道:“我很喜欢骑马,不知为何,坐在马背上我的内心会特别的平静,像是一种无以言说的归属感,特别是策马奔腾的时候,我好像化作了一阵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这天地间无拘无束地畅行,仿佛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我听王兄说母妃原是蜀国的公主,少时性子跳脱,热爱新奇事物,十岁便独自离宫南下拜师,骑马、射箭、剑术皆是了得,还通医术。只是后来蜀王为了和亲将母妃嫁来秦国,从那以后母亲便不爱笑了,也不常出门,父王命人在寝宫后院的一片空地给母妃建了个小的练马场,她便时常在那儿骑马。”
      嬴钰神色有些恍惚,停顿了片刻,又道:“或许是遗传了我母妃,生性热爱自由,不喜束缚。王宫内高墙林立,待久了总感觉闷得慌,每当我心情烦闷时就会来骑马,有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或是想不明白的问题,骑完就想通了。”
      林辙静静地听完,不禁感慨:“公主真是女中豪杰,我本以为女子更乐于居香闺绣户,习琴棋书画。”
      “那是寻常女子,本公主可不愿意!”嬴钰扬眉,站起身,看着红霞散金的天际,眸光闪烁,坚定道:“我宁愿做个浪迹江湖的女侠客,策马天地间,或是手持戈矛奔赴沙场,成为一代巾帼英雄!也不愿做个藏于深宫的金枝玉叶,捆绑在政治联姻上,嫁给某国的君侯公子、达官贵胄,攀附于一个男人为他相夫教子!”

      马车内,侍从看着远处的二人,不禁感叹道:“林小公子和钰公主当真是郎才女貌!这样看着,他们还真是般配啊!”
      “是么?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楚暄眉头紧锁,语气冰冷,扒拉在窗沿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场中的二人,像是能将那二人盯出个窟窿。
      侍从只觉车内温度瞬间降低,不由得一哆嗦,立刻噤声,默默观察着楚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心里倒腾着到底哪句话惹怒了他。

      场内,嬴钰话锋一转,问道:“你和安羽哥哥是亲兄弟吗?”
      提到楚暄,林辙目光瞬间柔和:“不、不是,我是他捡回来的,他救了我的命。”
      嬴钰点头:“原来如此,安羽哥哥真是大好人,不仅长得好看,才学兼备,还温柔善良。”
      林辙微垂着头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温柔:“是啊,他待我特别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远处,楚暄见二人笑逐颜开,相谈甚欢,那场景落在他眼中简直是一对含情脉脉的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扒着窗沿手不自觉地攥紧,心中一股莫名的不满如浪潮般翻滚,一双眼似是能刮出风雪。
      侍从终于忍不住了,颤巍巍地问道:“公子,我们还过不过去?”
      楚暄闻声转过头,目光幽幽扫向侍从,不耐烦道;“去啊,继续走啊!突然停这作甚?”
      “是、是。”侍从被他的眼神激得浑身一抖,赶忙起身去唤车夫,心中却也觉得委屈,偷偷扭头瞥了眼满脸阴恻恻的楚暄,心想明明是你自己要停下的……

      到得校场正门外,侍从将楚暄扶下马车,此刻再看他已恢复到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笑容亲和如清风拂月,直向场中二人走去,毫无半点方才的阴冷。

      马场边,嬴钰对林辙说起了她曾经与王兄王弟一同学骑射的趣事,并向他依依介绍秦国的公子。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这声音传入林辙耳中时他的双眼瞬间亮起了光,抬起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俊美少年,夕阳下对方身着一袭文雅的水色长衫,脸上带着温和熟悉的笑容。
      林辙忍不住扬起嘴角,深邃的眼眸中光华流转。
      楚暄闲庭信步而至,见二人一同起身看向自己,他扫了一眼林辙,先对嬴钰行礼:“微臣拜见公主。”
      嬴钰笑道:“免礼,你们二人以后见面不必行礼,总这样未免生疏。”
      楚暄微笑点头,好奇道:“没想到公主也在此。”
      嬴钰:“许久未曾来此,有些陌生了,好在有林辙陪着我四处转转。”
      楚暄颔首,瞟了林辙一眼,极轻地笑了下,淡淡道:“哦,我此番前来打扰你们了吧?”
      听到此话嬴钰微低下头,羞涩一笑,林辙却没听出其中含义,只觉得楚暄可能在问自己是否依礼照料王室宗亲,有无怠慢,于是认真回答道:“不会,我和公主聊得很开心,还陪公主一同练射箭,公主很厉害!学得很快!”
      嬴钰没想到林辙突然夸起自己,当即双颊泛红,笑着看向林辙,眉目间满是情意。
      楚暄见这画面笑容瞬间僵住了,心中莫名一堵,他极力忍住皱眉的冲动,冷冷地看了林辙一眼,嘴角挤出一丝笑:“那阿辙打算跟我一起回去吗?”
      林辙被他的眼神看得怔了一下,却不明所以,也没多想,立马笑着说:“嗯,好!”转身对嬴钰行礼:“我们先走了,公主你……”
      “没事,你们快回去吧,我自己再去练一练射箭,过些时日父王要考校箭术,我可不想输给那些兄长!”嬴钰未察觉楚暄脸上细微的变化,一扬眉,俏丽的面容上勾起一抹飒然的笑,她拾起弓与箭囊,对着二人拱手告别,转身向射击场走去,那背影映着夕阳的光辉颇有侠女的风范。
      楚暄淡淡地看着那抹远去的纤瘦背影,转头看着林辙,见对方仍注视着嬴钰,他眼色一暗,哂笑道:“怎么?还舍不得人家走了?要不你继续留下陪她吧?”
      林辙回过神,看着楚暄,目光又亮了起来,现出浓浓的笑意:“不了,我跟哥哥回去!”边说边牵起楚暄的手。
      楚暄一顿,看着他那纯粹而温暖的笑容心中的不悦瞬间就散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拉着林辙的手向马车走去。
      ——
      秋叶凋零,冬雪纷飞,咸阳城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大雪连下了数日,将世间众生的苦乐情仇都覆盖在这无尽的纯白之中。
      今年又是一个寒冬,校场中积雪深厚,足有一丈多高,场内所有训练暂停,士卒们也得以早些返乡,辞旧迎新。
      林辙终于不用夜以继日地向外跑,楚暄大喜过望,二人又成日腻在一起,与府上家丁一同张罗起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众人忙里忙外,添新衣,纳新鞋,挂灯笼,贴春联。
      除夕夜,相府屋檐上红灯高悬,照出一片喜庆。
      家丁们也不再劳碌,一同入座于厅堂内,吃着年夜饭,听着小曲儿,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外头仍飘着细雪,大街小巷爆竹声声,烟火绽放于天际,华光熠熠,绚丽缤纷,暮色苍穹光耀如昼。
      午夜,城楼的钟声响起,将美好的光景推向新的一年。
      正月初十,雪霁天晴,日轮高悬于九天之上,穿透云层将耀眼的金辉铺洒于银装素裹的大地上,百姓纷纷走出门,清扫门前雪。
      五日后上元佳节。
      咸阳城内张灯结彩,街头树梢彩灯高挂,灯火通明,当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各式灯笼有罗帛、琉璃料丝、画纱所制的,灯上绣着雪梅、金柳、烟兰、青松,亦有山水墨画、九天星阁。浮光下纱帐上的图景光华流转,光影时虚时明,交织成千千万万甜美的梦境。
      玉轩楼二层的雅间内,林辙扶着窗沿看着街道上巡游的伶人舞队,此刻正上演“孙武教女兵”,敲锣打鼓,丝竹声声,绘声绘色,精彩绝伦。
      对坐的楚暄托起茶盏抿了一口,对外头的喧闹声充耳不闻,见林辙趴在窗台上看了多时,双眼溢满欣喜与好奇。
      楚暄倒了杯茶递给林辙,林辙接过后喝了一口,看向窗外,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
      楚暄有些惆怅:“我来秦国快七年了,也没瞧过如此景象,因为……没人陪我来逛灯市……”张仪公务繁忙,很少有机会在府上过年,去年又因五国伐秦人心惶惶,更无人张罗这些,这一年难得太平,各国韬光养晦,修兵养民,百姓得以有机会过上一个好年。
      林辙笑道:“那以后每一年我都陪哥哥来,哥哥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楚暄笑,心里暖烘烘的:“好,一言为定!”
      楚暄看向窗外碧瓦飞檐上的白雪,陷入回忆:“阿辙,你来秦国有三年了吧,我记得三年前上元节后的两天,也是这样一个雪夜,我将你带回来,时间过得真快啊!”回想起当年那个瘦骨嶙峋,怯生生的孩童,如今已是身材劲瘦挺拔的少年,个子都比自己高了些许,容貌也越发英挺俊秀,不禁心中感慨。
      林辙永远记得初见楚暄的那一日,于他而言当真是一次重生,他凝视着楚暄,双眸璨若繁星:“没有哥哥我早就死了,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楚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明我们有缘。”
      林辙点头,双颊不经意地泛起红晕,突然瞧见暮色长空上飘过数盏天灯,楚暄循视望去,眸光一闪,说道:“这是天灯,相传将心愿或是对故人的思念写下后放入灯内,飘上天际,他们就会看见,你想不想试试?”
      “好!”林辙欣然点头。

      二人出了酒楼,牵着彼此的手穿过热闹的灯市,走进街角一家灯铺,买下两盏天灯和几张绢帛,在店中找了一处空位书写自己的心愿。
      楚暄写好后,将绢帛放于案上晾干,看向林辙,正欲开口,却见他眼眶微红,认真地埋头写字,许久后才放下笔,抹去眼角的泪珠。
      楚暄顿了顿,片刻后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们一同去河边放灯吧。”

      二人提着天灯来到河边,将帛书放入灯帐内,点燃了下方的烛芯,一同放开手。
      那两盏天灯徐徐飘向上空,随着夜空中的数千盏明灯一同飞往九天之上,化作横亘苍穹的浩瀚星河间的无数光点,将思念送上穷碧落,与故人相逢。
      楚暄望着星子与灯火交相辉映的夜空,牵着林辙的手说道:“愿你、我、先生岁岁平安,永不分离。”
      他看向林辙,问道,“你写的是给爹娘的话语吗?”
      林辙点头:“还有我的心愿。”
      “那……里面有提到我吗?”
      林辙牵紧楚暄的手,笑道:“有。”
      楚暄扬唇,望向夜空。
      林辙望着夜空中漫天繁星闪耀,灯火璀璨,心中默念着送于天际的愿望:
      爹,娘,孩儿很想念你们。
      孩儿如今在秦国过得很好,遇到很多温柔善良的人,孩儿还从了军。
      世间连年战乱不休,唯有征战方能平息战火,愿有朝一日我也能持兵戈,披甲胄,赴沙场,杀四方之敌,护所爱之人。
      爹,娘,孩儿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救了我的命,改变了我的一生,他教我写字、读书,助我入军营,孩儿要不断努力,越变越强,长大后要站在他身前,保护他,为他遮风挡雨。
      爹、娘,愿您二人在天之灵,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事事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