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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屋里空调像是给按了静音。

      姜屿臣放在手机上的手停下来,抬起头看他,“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坐在对面的姜远达给杯子里盛满茶。

      其中一杯放中间的玻璃转盘上往左一转,转到姜屿臣面前。

      “你林姨怀二胎了,风水师傅说,现在迁坟容易冲着她。”

      这句话乍一听还挺护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多好的丈夫或者父亲。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和姜屿臣母子俩没半毛钱关系。

      “我妈和您早没关系了,跟林姨更是连面都没见过,于情于理你们根本不用到场。”姜屿臣说。

      “那毕竟是你妈,迁坟那天我和你林姨不去不合适。”姜远达沉声说。

      姜屿臣冷笑一声,“没什么不合适的,她不想见您,也不想见林姨,这件事我以为您比我清楚。”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父亲。

      喜欢拿亲情说事,其实就是为了顾全自己的脸面。

      迁坟,两人当年共同的朋友都会到场,他不愿意为这种事落人口舌。

      姜远达当了一辈子的领导,周围人冲他从来都是点头哈腰,哪有被这样夹枪带棒地嘲讽过。

      再度开口时,语气不再客气,“你妈妈是怎么想的也轮不着你说,反正这件事已经定下了,你只需要听我的,日子确定好我会告诉你。”

      “你自己也懂点事,别为这种事和家里人争执,到时候妥善给你妈安置好。”

      姜屿臣见人拉下脸,索性也不装了,“您这样拖延时间,既保不住面子,还会让人觉得其实是自己心虚,不敢见她。”

      这话说得也挺重。

      姜远达背杆挺直,手掌用力朝转盘上一拍,“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觉得,你母亲当年是我害死的?”

      相比之下姜屿臣淡定多了,端起杯,把里头的茶水一仰而尽,“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不会再那么幼稚。”

      重新把杯子搁桌上后又道:“迁坟定在下个月十六,您早就和我们母子俩没关系了,这件事也不劳您操心。”

      “你以为没有我,那块地你就能迁回去?”姜远达两手抱在胸前看他。

      姜屿臣淡声道:“迁不迁的回去也不是您说了算,现在时代变了,不是手里有点小权就能只手遮天的。”

      “小权”这个词挺微妙,姜远达脸瞬间白了一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顿饭肯定是不能好好吃完了。

      姜屿臣站起来,也没喊“爸”,只是朝对面人说一声“我走了”,转身往外面去。

      只是出门之前。

      里面房间门忽然给推开,姜洋洋吵着要上厕所,结果见人要走,瞬间不高兴了,撅着屁股朝姜屿臣扑过来。

      “哥哥要走了么。”

      “不是说今晚要在这住一晚么,洋洋的新玩具还没给哥哥看呢。”小奶音哼哼唧唧,脸上的五官全挤一起。

      “洋洋,让他走。”话音刚落,姜远达的冷叱在里面响起,“目无尊长的东西。”

      这句明显说得是姜屿臣。

      姜屿臣再怎么也不会把气撒孩子身上,但他现在也实在不能装得有多热情。

      只伸手理理姜洋洋后面的兜帽,说,“早点睡。”

      下去时电梯里只他一人。

      要说来的时候只觉得心烦,现在内里多的是无奈还有一份说不清楚的凉。

      这个小区比他们那个大太多,有很多咖啡馆酒馆,绿植也多,还都是那种平常见没见过的花色。

      姜屿臣却有些怀念他们工作室门口的野栀子。

      他把车开出去小区,一气儿开出去老远,在江城二桥上飞驰而过。

      凉风吹了太久。

      姜屿臣记得上次这样漫无目的的兜风,还是七年前,从人民医院病房里出来。

      苏栀女士没个消停,不输液不吃药,非要去看朝阳照在江城二桥的样子,那是她这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成就。

      姜屿臣实在怄不过她。

      大早上找室友借车,后排放满人最喜欢的栀子花。

      他带她去了。

      迎着阳光从桥的这头驶向那头,苏栀发出姜屿臣从小到大听到过最爽朗的一次笑声。

      却再也没醒过来。

      手机里的歌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一通电话打过来时路边的灯都亮了。

      姜屿臣没注意时间,压下心底那点烦闷说,“下课啦?”

      刚才他还不停的表情包轰炸来着。

      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半,对面沉默一会,问他,“你今晚还回来么。”

      有时候姜屿臣忙晚了会住工作室里,但每次都会给骆肇发信息。

      今天的意外实在多。

      “回啊,怎么不回。”姜屿臣嗓眼微微有些醉意,跟江边抻抻腿,又往嘴里喂了口果酒。

      风从这一头送到那一头。

      耳边呼呼作响,骆肇拧着眉问他,“你在哪。”

      “江边。”姜屿臣没瞒他,但也不想和骆肇说这些,只道:“行了,你快睡吧,我一会就回去了。”

      “喝酒不能开车。”骆肇在那头跟明镜似的。

      姜屿臣有些想笑,嗓眼里的酒气散去些,手机贴着耳朵,“知道,一会找代驾。”

      后面大马路上的车辆哗哗的过去。

      谁也没挂电话。

      两个人聊天在姜屿臣这从来不会有冷场的时候,他又说,“家里那些什么制冰机泡面盒,你是不是都藏阳台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骆肇那头许久没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好像是穿衣服的声音,先说,“你少喝点。”

      又跟了句:“定位发过来。”

      “你要来接我啊,别啊......赶紧睡。”姜屿臣那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挂了电话人就要过去了。

      “不是。”骆肇答的很快,停几秒又说,“成绩单需要监护人签字,你喝了那么多酒,回来肯定得忘。”

      姜屿臣是真醉了才会相信高中生需要家长签字这类鬼话,迷迷瞪瞪的,“那你放茶几上,我回去以后......”

      “哥。”骆肇直接把他的话打断,压下来的声音像是沉入江底。

      “告诉我你在哪。”

      半小时以后。

      骆肇一套黑色运动服,出现在江滩边。

      他几个月在这养得很好,一层薄薄的肌肉附着在骨头上,宽阔的肩,在大的衣服都能给撑起来,还很有型,旁边出来夜游的人偶尔会朝他吹个口哨。

      其实也不全是姜屿臣的功劳,二中食堂多油多肉,每天还有晨跑,骆肇每次等所有人跑完会给自己多加两圈。

      就这个练法皮包骨都能给练出来。

      看着长椅上坐着的,迷迷瞪瞪的人,骆肇冷硬的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喝这么多还在外面晃,你是三岁小孩吗。”

      姜屿臣在外头从来不会让自己太醉,刚才是给车灯晃的,还有力气回呛,“那三岁小孩会喝酒么。”

      逻辑上倒是没毛病。

      骆肇默默看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盯了人半天,最后只是说,“代驾叫了没,没叫我现在叫。”

      眼睛盯着一个方面没动,语气里明显压着火。

      姜屿臣“啊”一声,撑着人手臂站起来。

      十月的天,秋老虎还没完全过去,但昼夜温差大,晚上穿件衬衣在外头晃肯定不行。

      骆肇把人带回车里。

      这天开暖气跟有病似的,他把自己外套脱了,给姜屿臣披上。

      代驾很快到了。

      两人并排坐在后面。

      姜屿臣本来还有点意识,现在见车开了,骆肇也来了,也放心闭上眼去睡。

      他酒品很好,但也可能是喝得不够多,不会吐也不会闹。

      歪着脑袋把骆肇当靠枕,心里除了满足还有股重重的安定。

      觉得这股子野劲儿特让人有安全感。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小子,大晚上出来闹腾有人来接,陪着一块坐车回去,本身就是一个依靠。

      骆肇从他靠上来时肩膀就是僵的,车子开了多久,他这半边就僵了多久,一路上动都没动。

      等到了楼栋底下。

      姜屿臣完全睡着了,但这车里这个条件下不会睡得太熟,硬喊肯定是能够喊醒。

      等司机走后。

      骆肇定定在旁边等了会,没叫醒他,只是半个身子钻进车里,把姜屿臣整个人背在自己身上。

      姜屿臣个子高,这样在楼梯间,大长腿两边甩啊甩肯定难受,头还容易碰到顶。

      骆肇也高,现在只能弓着腰,尽量把自己的上半身放到最低,两手牢牢捁着腰间的腿,把人往上掂掂,挨着旁边的石灰墙小心往上爬。

      可楼梯还是太窄了,每次拐弯的时候,身上人温热的唇尖会一下下触到骆肇,这是无可避免的。

      骆肇全程抿着唇,一心只想赶紧往上走。

      等到了家,把姜屿臣丢到床上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骆肇现在特讨厌他身上这股酒味,给人把衣服裤子扒了,拿了毛巾给他擦背。

      搞建筑的都跟被碳烤过似的,像姜屿臣这样白的人实在太少。

      骆肇从他的脖子,到瘦削的肩胛骨,一长条慢慢往下,直到细细的腰,屁股上面一点点的位置。

      那里有颗小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指尖轻触着皮肤,染上彼此的体温,连空气都诡异得有些发烫。

      空调一直是二十六度,骆肇擦完以后,自己却也出了一身汗。

      他取了姜屿臣的睡衣,换上的时候又在那颗痣停了片刻,但只一瞬便挪开眼,把人两边的衣服抻平。

      男生夏天睡觉一般不穿衣服。

      但他俩好像是特例,姜屿臣偶尔还会打个赤膊,但看着骆肇每天穿得齐整,自己就也跟着买了几身。

      骆肇临走时把房间空调的挡风板往上打打。

      折腾这么久。

      重新回到自己这张床上,隔壁房间的人是睡得挺熟,骆肇却完全没了睡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类似气急败坏的情绪了。

      之前那种气顶到胸口的感觉,是一种天生的防备,是从基因里就带出来的,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没什么在乎的就不会生气,骆肇觉得这辈子那根筋能往上搭的只能是自己,甚至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他这辈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骆肇身体朝墙这边翻动两下。

      临睡着之前,脑子里一闪而过,是上午早自习之前,有人问他的。

      ——骆肇同学,你有喜欢的人么。

      谁问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知道,有些人命里就不带着这种东西。

      他不会有喜欢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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