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幸福有天意》郝幸福

14、chapter 13

　　车窗外的街景疾速倒退。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吴惜墨对沐巧音说。

　　沐巧音让她的司机把她的车开走，又坐上他的车，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沐巧音看了一眼前座的司机，欲言又止。

　　吴惜墨按下左侧的按钮，前座与后座中间升起一道魔术玻璃。

　　“我好像……喜欢上邵宇轩了。”沐巧音这才说，“我对他的感觉跟以前我所交往过的男生都不一样，我可能……真的是喜欢上他了。”

　　“包括我？”吴惜墨问，看不出情绪。

　　沐巧音蓦地看他。

　　“包括我无法给你的感觉？”吴惜墨把话说得更明白。

　　迟疑片刻，沐巧音点头。

　　“你是在告诉我，我竟然比不过一个智障？！”这个事实深深刺伤了吴惜墨的骄傲外衣。

　　沐巧音脸色骤变，目光凌厉地瞪视他。

　　吴惜墨沉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吴惜墨问她，“你对他多了哪一种感觉？”

　　沐巧音回答他，“心动的感觉，他的一个眼神，随便一个举动，甚至只是看着他，我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地加速。”

　　吴惜墨听她继续说。

　　沐巧音说，“许仙对白素贞一见钟情，我是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的，但是，事实上，真的有，因为我有一种非常渴望触碰他的冲动，从第一次见到他，这种感觉就没有消失过。”

　　沐巧音问吴惜墨，“你呢？你跟那个叫可妍的女孩子怎么回事？你真喜欢她？”

　　吴惜墨想了一下，直言不讳，“还好，她很特别。”

　　沐巧音说，“你喜欢人的速度还真快。你的兴趣会持续多久？”

　　“当然是到没兴趣为止。”吴惜墨说，“怎么？嫉妒啊？”

　　沐巧音白他一眼，她说，“嫉妒个鬼！跟你交往的女生直至现今还没有超过一个月的纪录。”

　　吴惜墨瞪她一眼，他说，“这怪谁呀？！如果你不甩了我，我们两个的交往时限一定可以超过一个月！”她竟然在他们交往后的第二十九天甩了他！

　　沐巧音呵呵笑，“惜墨，我有没有说过，你做我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太暴殄天物了！”吴惜墨说。

　　“你不生气了？”沐巧音问他。

　　“哼！”吴惜墨冷哼，被甩的人是他，她当然可以说得轻松。

　　“这样吧，就当是你先说的分手？”沐巧音太了解他了，他就是那种自尊心强到不行的爱面子主义。

　　“哼！”吴惜墨还是哼。她当在哄小孩呢？！

　　“吴惜墨，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没有人可以倾诉，沐巧音很苦恼。

　　“我这不是在听？”吴惜墨懒懒地，“跟我耗这么久，不就是想跟我说邵宇轩的事？是你一直不进入正题，倒怪起我来了？”好人不易做，好男人，更不易。

　　沐巧音诧异地看着吴惜墨。

　　吴惜墨无视她的诧异，他说，“爱上一个智障，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吧？”

　　沐巧音的心轻轻地揪了一下，她说，“虽然我很确定自己喜欢他，但你说得没错，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我竟然喜欢上一个智障的事实。”

　　良久，吴惜墨才轻描淡写地说，“音音，你说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家庭背景也相当，但为什么我们两个就无法相爱呢？”

　　沐巧音不知道怎么回答，“惜墨……”

　　吴惜墨说，“音音，你的内心深处已经有了决定吧？要不要继续喜欢他？要不要斩断自己的感情，你已经有了决定吧？”

　　沐巧音沉默。

　　吴惜墨又说，“你只是想要一个人来支持你的决定，说吧，你的决定是什么？勇敢面对自己的感觉或怯懦逃避自己的感觉？你的决定是什么？”

　　沐巧音轻叹一口气，“惜墨，或许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所以才无法对彼此产生心动的感觉，不是有人说人们因为不了解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开？”

　　“喜欢上那样一个人，你只是让自己痛苦。”猜出了她的决定，吴惜墨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治好他。”沐巧音说。

　　“治好他？”吴惜墨嗤之以鼻。

　　如果智障是说能治好就能治好的，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智障？！

　　沐巧音的目光坚定，她看着吴惜墨，“我要治好他！”

　　从听到周浩民对邵宇轩说的那些话开始，她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了。

　　陆思芮，沐巧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求于她，对她低头。

　　然而，为了邵宇轩……

　　为了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她愿意这么做。

　　很长时间以来难得一起晚餐的邵宇轩和舒可妍却沉默异常，毫无交流。

　　舒可妍跟邵宇轩说话，邵宇轩用不说话来回答。

　　舒可妍碰了好些钉子之后，也开始不再主动开口。

　　晚餐过后，邵宇轩拿出画笔，开始画画。

　　舒可妍洗过澡，就看着他画画。

　　两人之间还是沉默得没有交流。

　　舒可妍看着邵宇轩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恐怕连毕加索都会佩服这样高等的画法——真的是一点也看不懂。

　　——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明天我会问你要答案。

　　脑海突然冒出吴惜墨下午说过的话，舒可妍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膝，眼在看着邵宇轩画的画，思绪却已经飘远。

　　吴惜墨说他喜欢她？

　　吴惜墨说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舒可妍的手不自禁抚上唇畔，她的脸色早已渲染成漂亮的蔷薇红。

　　第一次有男生跟她告白……

　　撇开她跟吴惜墨有过的不快，他那种类型的男生一直就是她心目中白马王子的翻版。

　　这样的男生跟她告白，说她虚荣也好，她觉得好开心，好激动，心中掠过一阵狂喜……

　　要答应他吗？

　　不行，不行，这么简单就答应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她很没有女生的矜持？不是有人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可是，要不答应他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究竟事情是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

　　这问题一再在她脑中重复盘旋，却没有答案。

　　唉，好烦啊！

　　“可妍？”

　　邵宇轩担忧地推推一直拍着脑袋的舒可妍。

　　舒可妍停下动作，她看了邵宇轩，好一会儿，然后说，“宇轩，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哦？”

　　邵宇轩看了舒可妍，好一会儿，他才又说，“可妍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舒可妍把愁云推到脑后，任其发展吧……现在，跟宇轩和好比较重要啦……

　　她拿过他的画笔，开始画舒可妍式地图。

　　“喏，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走过小径……”

　　风徐徐。

　　吴惜墨合上眼，向后一靠让背部深深陷入柔软的椅背。

　　他看向那不起眼的小超市。

　　他来这里听她的回答。

　　而他害怕，怕听不到自己想听到的，也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

　　这也是他早早就到了，却迟迟不下车的原因。

　　别可笑了！

　　他吴惜墨什么时候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了？！

　　终于，深吸一口气，吴惜墨打开车门，下车。

　　“小云，你有没有觉得可妍怪怪的？她今天一直在失神耶！从来没这样过的说。”

　　“嗯，对！真的是很怪。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四次签错单了。”

　　“你说她该不是跟我们的小老板吵架了吧？”

　　“不会吧？”

　　“谁知道呢？小老板每次来不都找可妍吗？今天小老板到现在还没来，我觉得是吵架了。”

　　两个小妹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由于讨论得实在太过认真，结果就没听见风铃声，当然也就没注意到走进来的吴惜墨。

　　“是在说我吗？”立在两个小妹的身后，吴惜墨沉着声问。

　　“咦——”慢慢转过身，两人四只眼迅速往上抬——

　　哎哟！果然不能背后道人长短！会折寿。

　　“小、小、小老板？……”受到惊吓的两人同声一气。

　　“她人呢？”吴惜墨端着一张冷脸。

　　一股冷风吹来，两人赶忙扬手一指——

　　“在那！”

　　舒可妍正在清货。

　　“有时间打屁，一定是很闲，没事做。”吴惜墨说，“明天找刘英结工资。”

　　说完，吴惜墨二话不说就直接往目标迈进。

　　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两人无言地对看一眼，然后同时垂下脸。

　　现在的工作真是越来越难做了，连闲聊几句都会失业。

　　“可恶！”舒可妍边清点货物，边喃喃自语。

　　是他莫名其妙！

　　是他太过无聊！

　　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

　　说什么喜欢她，要她当他的女朋友，害她一夜失眠，思考着是拒绝好呢？还是接受，谈谈小恋爱……

　　都是他！

　　全怪他！

　　害她这般烦躁，心不安。

　　是！是！

　　是她始终定不下心，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怨怪起他。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乱了心？

　　“可恶！”

　　舒可妍又抱怨了一次，数到哪，她又忘了，又得重新来过，她烦躁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笔扔掉。

　　都是他，害她没心情做事。

　　“什么事很可恶？”吴惜墨走近她，可没有漏听她的低语。

　　“喝！——”突然飘出的声音教舒可妍吓了一跳。

　　她转头，视线对上吴惜墨。

　　糟糕！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你……你来做什么？”舒可妍的心绪被惹得更加纷乱。

　　“找你。”她的提问有点蠢，但吴惜墨还是很有诚意地回答了。

　　“我在忙，没空理你！”转身，舒可妍开始装忙，在本子上计数。

　　他难道就不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考虑，好心点，离她远一些吗？

　　“我可以等。”双手环胸，吴惜墨找了处墙面倚靠。

　　“我真的很忙！”舒可妍强调。

　　东走西晃，这边点点，那边数数，舒可妍非常认真地在营造没空理人的假象。

　　“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吴惜墨笑笑，露出两排闪亮的白牙。

　　装死想跟他耗？

　　成！

　　看是她舒可妍撑得久，还是他吴惜墨耐得够。

　　一个小时过了……

　　两个小时过了……

　　三个小时过了……

　　人都走了……

　　接近黄昏了……

　　肚子开始饿了……

　　“你！——”舒可妍真的觉得自己很失败，“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我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的答案，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吴惜墨说得自然，说得正经八百。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舒可妍的心快跳出胸口了。

　　“我不是不可理喻，我只是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她的指控实在太过严苛，吴惜墨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你有问题是不是？你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吗？你怎么会喜欢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我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舒可妍把自己想的所有问题问出去。

　　“更正！第一，我没问题。第二，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无聊。第三，你不如我的冬瓜有趣，我没有必要耍着你玩。第四，我就是喜欢你。第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第六，对你来说，你是不特别，对我来说，你是很特别。”

　　吴惜墨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

　　他的话听来真切且动人。

　　他的眸看来真诚而温柔。

　　然后，舒可妍听见了心墙渐渐崩塌的声响。

　　嘴微张又闭口，嘴又微张再闭口，反复好几回，舒可妍就是说不出话，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她只是傻傻看着他。

　　他也不吵她，目光注视着她。

　　等舒可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已经是许久后的事了。

　　她说，“要不，我们试着交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