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0、冰塞川2 ...
-
潘荟一愣,又不得不赔笑道:“昨日不在衙里,不知有人出去。”
梁青吉哼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潘荟拱手施礼,又赶忙往后面去,他身后还带着人来,不过多久,刑部的人也到了,此次刑部来的人是刑部郎中廖安。
有刑部的人在,潘荟自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要在旁守着就是,廖安此人也是个做事凌厉的,站在场中不苟言笑,将事情经过一问,也不与顾长俞等人多说,就遣人来将那几个工匠带了下去。
梁青吉并未走远,知道人是一定要审的,他过去也没办法,只在陵园门口等廖安出来。文秋也是皱着眉,沉默许久,才道:“大人也不必忧心,顺王此举如蚍蜉撼树,往后若闹到陛下那儿去,他也不占理。”
“他实在机敏,尤其是盯我盯得甚紧,那两日手头缺银子,却怎也找不着机会。正好那日潘荟来宪州上任,我便暗示他一番要他做东打点,这才找了机会让那顺王出来。谁想这小子还留一后手,叫人抓我一现行。”
文秋道:“诶,这可不是抓大人现行,这抓的不是匠人嘛!大人届时遣人去告那几个匠人,叫他们说是自己盗的罢,给些银子了事,刑部又不会抓着不放,哪就能闹到陛下面前呢!”
梁青吉就道:“哼!要不是因为料到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就这么出来,把这事丢给廖安。不过就怕这顺王再使什么手段,捅到御前去。”
“他要搞事,咱陪他便是。就是,这顺王为何要针对大人呢?”
梁青吉眸色一暗,“死灰未必不想复燃。”
文秋一怔。
廖安出来,梁青吉这才上前与他说了两句话,说罢,他面上神色还算轻松。林舟渡与顾长俞还在陵内,送走这一干人,才觉陵内是完全清静下来。
江柳南身上穿着白衣,他本就生得白净,与林舟渡又差不多身型,昨日林舟渡悄悄走了,他便在这陵内住了一晚,晚间有些飘雨,他正好带着斗笠到那些杂役的院中晃了一圈,让他们以为林舟渡在。
他这些日子听了不少檀京传闻,方才也见着顾长俞对着林舟渡阴阳怪气,眼下只想请这位瘟神走。想来他拜也拜了,总该走了,谁料顾长俞却是寸步不动,还看着他笑,“顺王殿下,你交友竟也是交的与你自己一般的,白面书生。”
江柳南自问自己没惹他,哪知此人还带连坐的,连着他一起阴阳怪气,只暗暗道莫与他一般见识,漠然开口:“陵园阴森,侯爷办完事就快些回去吧。”
顾长俞嗅了嗅空中,睨着江柳南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烟鬼。”
这话正是戳到他痛处,江柳南面上一僵,遂胀红着脸道:“一时入了歧途,却已悬崖勒马,未成大错。”
顾长俞抓了林舟渡的手腕,“船到江心补漏迟,鬼头青泛滥,有你一份功劳。”
“你抓他做什么?放开!”江柳南两条眉毛就差倒蹙起来,一双眼瞪着顾长俞的手。
“有事找顺王殿下帮忙,你个小书生,别多管闲事。”
“你放手!放手!”江柳南追上前去,浑身汗毛倒竖,他比顾长俞矮了半头,只觉气势上实在输人,只能声音大点。
林舟渡却是顿住脚步,甩开顾长俞的手,淡淡道:“若要这般,我可不能跟侯爷出去。”
江柳南这才安定下来,瞥了一眼顾长俞,学他阴阳怪气:“侯爷是川陵大将,跟海蛾子粗暴惯了,倒不知该怎么待自己人了。”
顾长俞收回手,没笑,也没出声。
“既然侯爷有事,那便去吧,且看我能不能帮上。”林舟渡道。
江柳南方道:“顾侯爷,殿下也是身不由己,你有火,有本事冲着该冲的人撒,莫来欺软怕硬为难殿下,既是川陵大将,自当有风骨才是。”
“风骨一词是盛世里的锦上添花。”顾长俞嗤笑,“你道貌岸然的,不也没有么?”
江柳南说不过他,只能看他将林舟渡带去。
出了陵园,寻个僻静的地方,林舟渡这才同他说接下来有何安排,顾长俞双手抱胸,听罢也不回话。
“唐齐今日会带人过来,今晚便要宪州大乱。”林舟渡道,“这四个窑口中,两个是青楼,两个是赌坊,赌坊那边唐齐去解决,你与我到青楼去。”
顾长俞挑眉,“为何偏偏是我们去青楼?”
“因为侯爷貌美,即便闹事也让人骂不出口。”林舟渡看着他浅笑道,末了,才正经说:“赌坊人杂,只有唐齐擅于应付。”
顾长俞无奈,别过头去,终是忍不住心花怒放了一阵。他知道这人嘴里没句真话,难得夸他大抵也是因为看出他方才因为江柳南的事不大高兴。不过既是说他貌美,这话就可信。
宪州人睡得早,黄昏在酉末时分便沉淀为夜幕,街上嗡嗡人声低了不少,又没几星灯火,街衢里坊的房子有如墨块。
这墨块若从远看,里面也会混进一点朱砂。每个州县都会如此,在晚间沉寂时,总有这么一个地方亮着灯火。
“这地方楼阁密集,你说的是哪家?”顾长俞问。
林舟渡手中持着一把折扇,他将那折扇一收,指向旁边一座小楼阁,“你且看这个,这楼与旁的楼阁有何不同?”
顾长俞看了看,道:“我方才便看到这楼了,样式尽是仿着川陵,与周围格格不入的。”
“每个坊内的房屋建成什么样式,在州衙处都有统一形式。尤其是沿街铺面,更是不得特立独行。能过得了州衙那关,这楼的主子已然不同于一般人。”
顾长俞再一细看,才道:“开间不大,进深却深。前堂后头,至少占了七丈。”
这地方不比檀京的小班,但绝对算是宪州最大的销金窟了。其间一座三层的小楼阁,正中仿的川陵样式做了天井,底下是一汪小池,那池面上竟还浮着莲叶与荷花,走近一看,才知那荷花是从别处摘下漂到水面上的,顿时没了新奇之感。
甫一进去,倒是见这楼内布置得不算花哨,处处规整,是精心设计过的,别有情调。楼里的姑娘不轻易出来,往来的小厮侍女却有不少,包括坐在堂中摇着扇子的鸨母,皆是穿戴齐整,装扮大气,衣裳面上也无繁杂纹样。
见二人进来,那鸨母就起身,笑着迎上,“二位公子,可有挂牌?”
这里凡是来人,不是直接让姑娘出来接客就好,挂牌的方式也同其它地方不大一样。而是要提前几个日子以重金买牌,牌子挂到对应的姑娘名下,慢慢排着。堂门口就有一木板,上面写着姑娘名字,底下钉着长钉,长钉上挂的牌越多,说明这姑娘越是红人。
顾长俞伸手从那木板上牌子最多的地方勾下块牌来,给了鸨母,“知州大人三日前留的。”
他俩瞧着不是熟人,不过这地方也不乏有些人不好亲自出面,便拿别人的名头来代挂牌的。鸨母对了账目,又核查了真伪,方道:“兰姑娘眼下正陪着坐局呢!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公子先到里头坐坐?”
顾长俞一张脸长得倒挺贵气,气势又足,不比那些假办一身行头过来装样儿的,让那鸨母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一摆手,往旁边一坐,“来点叶子,知州大人交代过。”
鸨母不知此人身份,不过他能让潘荟代为挂牌,那便不是一般人,她遇上这种人就自觉不再多问,领了二人进里面去。
顾长俞这才注意到,往来的侍者长得不像是大聿人,那一身穿着虽是大聿装扮,可穿在他们身上总觉违和。他就随口唤了个人来:“茶!”
一人就端着茶来,这小厮比顾长俞矮了一个头,眼大而眉短,恭敬将茶递到顾长俞面前,“公子请用茶。”
顾长俞一听就听出,这是个高地人。
他凝了那人一瞬,拿过茶来喝了一口,就继续往前去,林舟渡扮作随从跟在他身后。
这地方果然很深,过了前堂影屏后的门,竟还有一敞间,敞间里摆着些石桌石椅,两边便都是小间了。他们随便挑了一间进去,就有高地仆从端了烟叶和水烟袋上来。
待人出去,顾长俞拿起那烟叶包冷笑一声,“倒是明目张胆。”
林舟渡走到后窗处,对面一排瓦当后冒出一个头来,林舟渡向他微微点头,这才关了窗子,回到顾长俞身边,“这地方不用大聿的仆从,用的全是高地奴。”
“高地奴?”
“高地是穷山恶水之乡,高地人在本国活不了,就坐上偷渡的船到大聿、查几来,上岸后自有牙行的人来接应,将他们往出卖,卖给这种地方为奴。这些高地人不通大聿话,过来后简单跟着学几句,说得好的就到前厅端茶洒扫,说得不好的就做杂活干苦力。”
顾长俞了然,“他们不通大聿话,这种地方找这些人来侍奉自是最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