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散》朝风夕月

3、第三章：一鸣惊人

　　第三章：一鸣惊人

　　醉花阴书局的杨老板，见着一名戴着鬼仆面具的人，拿着幽冥先生的书信来拜访时，被那张鬼仆面具给吓了一跳，本想把人打发走，可一看那隽秀的字体，一眼便认出确实出自幽冥之手，心里一阵笑，还真是了，人家的化名是幽冥，仆人自然就是鬼仆了。

　　信上写得明白，幽冥先生来到了京城，想在京城定居，恳请杨老板帮忙找个地方。还特别讲明，幽冥先生喜欢清幽之地。杨老板二话没说，在玉兰街北头给邱月明找了个宅子。

　　那宅子原本是京城一大户人家的，后来那家破败，几个不肖子孙把宅子赌掉了。杨老板买下了那座宅子，还没想好怎么收拾，正巧幽冥先生到京，那就先给他们用吧。

　　邱月明也没客气，这五年，邱月明每写完一部书，先是送去芙蓉城的雨霖铃书局，然后再寄给京城的醉花阴书局，而邱月明又从来没跟杨老板提过稿费之事，都是杨老板自己说了算，给多少他拿多少。

　　因着这个关系，杨老板一直想去芙蓉拜见邱月明，但邱月明每次都婉言拒绝，所以，杨老板总觉得欠着幽冥先生。这下好了，幽冥先生竟要定居京都，那可真是件快人心之事。

　　杨老板见到的邱月明，自然也是一位戴着面具的人。杨老板乐了，心想：这主仆二人难道长相极难看？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唉！管他呢，只要人家能写得一手好文章，样貌倒是其次的，但如果实在长得寒碜，最好还是戴个面具，京都之人最喜颜值高的。

　　可当邱月明开口说话时，杨老板却震惊了，怎么可能？这么好听的声音，人怎么会长得难看？那声音润如暖玉，柔似春风，虽然看不到说话人的面部表情，但能猜得出，那人说话时一定嘴角上扬，面带微笑。

　　杨老板心中大喜，能说出如此动听之言的人，他的相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见外人戴着面具就可以，这样还能增加一丝神秘感。

　　邱月明跟邱风清腊月初十来到京都，杨老板帮忙雇人，用三天时间将玉兰街最北头的旧宅收拾干净，等主仆二人从旅馆搬进宅子时，已是腊月十五，眼瞅着新年就到了。

　　杨老板提议，寻几个好友，给邱月明接风洗尘，庆贺幽冥先生入住京都。邱月明一口回绝了，宴会之上总不能戴着面具吧，摘下面具，就得露出庐山真面目，现在太早，还不是时候，他想的是什么时候见到洛王爷，再视情况而定。

　　从腊月十六开始，邱月明跟邱风清便易容改装，去京都最有名的烟花地——红粉馆——暂时住下。两人每天按照邱月明写好的计划，向馆内的姑娘问故事准备好素材。邱月明打算明年一开春便动笔，题目想好了——《红粉馆记》。

　　两人忙了半个月，邱月明的初稿已在心中基本形成。年三十这天，主仆二人搬回宅子，邱月明让邱风清买了不少过年的瓜果供品，又让他给杨老板送去了过年礼品，杨老板又回了礼。

　　主仆二人这个年过得够清淡，只有两人，以往的时候，即使邱月明在邱家不受待见，但他毕竟是邱家的三少爷，过年总是要跟老爷夫人全家在一起的，可今年，两人在异地京都，过只有两人的年。

　　邱风清特别开心，他给少爷做了不少好吃的，还跟少爷说了很多吉利的话，预祝少爷明年开篇之书能取得大圆满。邱月明心底那份淡淡的失落也在邱风清暖声笑语的祝福里化为乌有。

　　从年初一开始，邱月明便闭门不出，开始了《红粉馆记》的写作。他只用了四十九天，二月十九便完稿了。邱月明跟邱风清又用两天的时间重新校正一番，最终确定无误后，邱风清将稿件全部送去了“醉花阴”书局。

　　杨老板用最快的速度将《红粉馆记》印刷出来，结果跟邱月明预想的结果一样，《红粉馆记》一炮走红，而且很快被搬上了戏台，说书先生更是争先说唱，尤其是该书的开篇小令《秋风清》：

　　远山眉，作如画。
　　彩云绘衣裙，桃花映粉颊。
　　多情无情都欢笑，薄命好命皆由他。

　　杨老板可谓开年大吉，狠狠赚了一把。杨老板趁热打铁，又抛出一枚彩蛋——幽冥先生今年已来到京都。于是，那些书迷整日围在杨老板书局前，不只是买《红粉馆记》，顺带着也买其他书籍，嚷嚷着要见幽冥先生。

　　此事自然惊动了风流王爷江洛，他立即着心腹前去书局，要求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幽冥先生。杨老板受宠若惊，没商量邱月明，直接答应了洛王爷的人。

　　邱月明当初跟杨老板商量的是，他的第一本书所得利润，用来购买杨老板的这个宅子，如果不够，用他以后所写之书所得利润补上。如今来看，此次卖书，这样的宅子大概能买上三五座。所以，杨老板拿着宅子的地契给邱月明时，连带着给他送去了不少稿费，还传达了洛王爷的话。

　　邱月明对地契和稿费不太感兴趣，他最关心的是洛王爷，但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必须先试探一番洛王爷的为人。

　　两人坐下后，邱月明浅吟一口茶，声音很平静：“杨老板，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喜欢清静，如果去见了洛王爷，怕以后会不得清静。再说了，我不喜以真面目示人，如果戴个面具见王爷，那是大不敬。所以，还请杨兄帮小弟辞了吧！”

　　杨老板急了，他可是答应了洛王爷的。可邱月明坚持不去王府，杨老板没办法，只好带了礼物去洛王府请罪，将幽冥先生的担忧说与洛王爷听。

　　江洛，人称京都风流王爷，今年刚过二十四岁，确实是一表人才，难怪成为京都名人。

　　洛王爷在听到杨老板小心的述说后，淡淡一笑，道：“无妨！杨老板，你去通知幽冥先生，既然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以真面目示人，不喜欢来见本王，那本王去拜访他，让他戴着面具见本王便行！”

　　“这，这怎么使得啊？王爷，要不，小人再去跟幽冥先生说和一番，让他来见王爷？”杨老板吓得急忙站了起来。

　　洛王爷爽朗的大笑道：“杨老板，客气什么？难道你看本王是那样死要面子的人吗？更何况，像幽冥先生如此高雅之人，本王不知他竟已到京都，若早知道，定早去拜访，何用等到他的新书面世后再去？幽冥先生的大名，以及他的几部佳作，本王也都看过，确实水平不一般。这样吧！你去回复先生，就说本王明日去他府上拜访。”

　　这对杨老板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从天降，他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跟一个写书先生有来往，竟还能攀上京都洛王爷。杨老板直到到了邱月明的“风清院”，一颗心脏还在噗噗乱跳，总觉得这是一场梦。

　　“风清院”是邱月明和邱风清现在住的宅子，本来他想叫“秋风清”的，可邱风清看了看，笑着说：“少爷，别吧！直接把我挂门上算了！一抬头看着这三个字，总觉别扭，虽然不是一个秋，但还是不太好。少爷，还不如叫‘月明院’呢！多有诗意啊！”

　　邱月明抬眼看向邱风清，那孩子正一脸带笑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什么，邱月明看向邱风清时，总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些让他说不清的东西，但邱月明从未多想，他觉得他们两人就是主仆关系，邱风清对他仰慕，对他崇拜，对他疼爱，皆是因为自己在六年前收留了他。

　　今天亦是如此，当他抬眼看向邱风清时，那人依旧是双眸似掩深情，但在看到少爷看自己时，邱风清脸一红，立即转移目光，低下了头。

　　邱月明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邱月明，你想什么呢？这孩子怕羞，总爱脸红，以前大概也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写什么字，跟了你五六年，肚子里多多少少有些东西，起这样一个名字，倒也合适。

　　“风清，把我们的宅院叫作‘明月院’，倒不如叫它‘风清院’，这个名字更雅致！就这么定了，咱们的家，就叫‘风清院’！”邱月明说完，立即大笔一挥，写下三个刚劲大字，然后交给邱风清，让他速去找人打造门院匾额。

　　邱风清多提有多开心了，少爷不但用他的名字起院名，而且还说“咱们的家”，只因这四个字，让邱风清兴奋了一整天。

　　当杨老板进到清风院见到邱月明，把洛王爷的话转述完后，邱月明淡淡笑了笑，跟他猜测的完全一样，如果洛王爷是那种势利之人，是那种要面子讲排场之人，就算那人再风流多才多情，邱月明也不可能跟他交往。

　　既然时间定下是第二天，那今天就得好好把家里收拾一番。杨老板特地从书局找了五个工人，他们帮着把“风清院”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其实前年他们二人搬进来时已经进行了一次彻底大扫除，这才刚过了正月，所以不会太脏，但为了重视起见，邱月明还是将整个宅院打扫了个干净。

　　这一晚，邱月明失眠了，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想像了无数次洛王爷的真面目。他又想，那乐浪子会不会跟那毛延寿一样，送了礼的便把人画得如天仙，没送礼的便将人画成克夫样？

　　邱月明越想心脏跳得越厉害，黑暗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侧门忽然被推开了，然后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是邱风清。他来到邱月明床前，小声问道：“少爷，怎么了？怎么还没睡啊？”

　　邱月明一惊，急忙打了个哈哈，道：“风清，你赶紧去睡，我是刚刚睡醒了！”

　　“少爷，我，我一直没睡！听着你的动静呢！你有心事，我知道，自打杨老板来说洛王爷明日要来，你就心神不宁了。少爷，那洛王爷，也许，也许不像你想得那般好呢！”邱风清的声音很低，似乎还带着一股委屈和伤心。

　　邱月明干脆坐起来，笑着说：“风清，你想多了，他好与不好，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是不是？赶紧的，回屋睡觉吧！我困了！”说完邱月明又重新躺下。

　　邱风清轻轻嗯了声，木然的转身，悄悄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