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情人》兀尧

6、赌局

　　【完全为配合我软弱，才令你乐意肆虐，作恶也要好对象。】
　　唐佑出院那天，韩铮提前替他联系了黎维，韩铮当然不放心让唐佑一个人去见他。
　　他也没告诉唐佑，只是让司机送他去了和黎维见面的咖啡馆，并且派人暗中跟着唐佑。
　　街道两旁的树光秃秃的，冬日里的阳光并不温暖，即使它再努力地释放着自己的热能。
　　风把落叶吹得在地上打旋儿，唐佑穿着一件墨绿色风衣围着一条米色围巾在咖啡馆门口张望了许久。
　　在屋里实在等不及的唐佑，已经是第四次出来等黎维了。
　　黎维又迟到了，每次都是这样。
　　唐佑尽管在心底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是此刻的他还是非常急切的想要见到他这个玩世不恭的表弟。
　　他，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屋外实在是太冷了，看样子再过些日子就会下雪了吧。
　　唐佑正这样想着，一辆宝蓝色的奥迪停在了唐佑面前，车上的人正是黎维。
　　黎维老远就看见了一个人双手插兜站在寒风中，尽管穿着风衣围着围巾，还是显得尤为单薄。
　　黎维摇下了车窗，冲着唐佑打了个响指，打断了那人的思绪。
　　唐佑看向他，那张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自己比他，不过是多了几分成熟罢了。
　　唐佑四下瞧了瞧，“阿维，你带我去兜兜风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四处看看了。”
　　坐在车里的黎维不知道他这个表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搭在方向盘上，挑眉看着唐佑不语。
　　只听得唐佑对送他来的司机道，“小赵，你开车跟着我们就行了，我们不会走远的。”
　　司机不信任的看了唐佑一眼，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唐佑上了车，坐在了副驾上，车缓缓地开着，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向后倒退着。
　　车里开着暖气，唐佑摘下了围巾，黎维先开口了，“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
　　“有人跟踪我，自然要甩开人再说了。”
　　黎维看着面无表情的唐佑笑说，“不怕他直接在你身上装窃听啊。”
　　唐佑漠然，“出门之前都检查过了。”
　　黎维摇着头，戏谑的问道，“那你跟你的小情人玩的还愉快吗？”
　　唐佑转头看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终于讲出口了，“我想杀了他……你能帮我吗？”
　　好像大石坠地一样，唐佑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巨响，却没有回音。
　　车里的温度瞬间降到零度以下……
　　黎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是却又是他很想听到的，他意料之中的一句话。
　　他瞥了唐佑一眼，试探性的问着，“哥，你舍得吗？”
　　唐佑没有回答，他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摇下车窗，望向窗外发呆，听风从耳边缓缓走过的声音。
　　黎维见他把车窗摇了下来，冷风吹了进来，问道，“你不冷吗？”
　　唐佑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回答。
　　大概心死了，就感觉不到冷暖了吧。
　　这两兄弟说来也奇怪，虽说只是表亲，却长得很像，而且是同天生日，只不过黎维小唐佑一岁。
　　两个人自打小学以后才见过彼此，当然就连他们自己，都被二人相似的长相吓了一跳。
　　从那以后，二人一直走的很近。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虽然平日里玩的很好，可都有自己的主意，谁也管不上谁。
　　“一句话，帮不帮？”
　　唐佑冷到极致的声音幽幽地传入黎维的耳朵。
　　“帮，当然帮。而且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哥。”黎维想都没想，轻松的笑着回答，又故作神秘地说道。
　　唐佑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说……”
　　于是，黎维便把之前跟韩铮打赌的那件事告诉了唐佑。
　　唐佑无奈地笑说，“所以，还是要看我自己的了？”
　　“嗯！”黎维一脸坏笑的点着头。
　　唐佑在大脑中快速的完成了整个计划……
　　“到时候无论如何，想办法接走我。”
　　黎维点着头，“没问题！”
　　“回去吧，喝点东西，再说些家里的事，他既然派人跟着我，也总是要让他听到点儿什么才行。”唐佑缓缓地说着。
　　黎维开着他的宝蓝色奥迪在这附近跑了一圈，又绕回到了那家咖啡馆。
　　两兄弟说起了唐佑已经黄了的婚事，又说起了家里老爷子的事情。
　　李老爷子是他们的外公，从小就很宠他们两个，总说表亲都能长得这么像，一定是因为上辈子是亲兄弟的缘故。
　　老爷子是商界的大人物，跟程家交情不浅，程家女家教不错，为人也好，也因程家在商界影响力，这才想让程唐两家联姻。
　　虽说婚事黄了，老爷子生了不小的气，可外孙不见了，他心里也着急，便没有追究，只是叫人赶紧四处去寻唐佑。
　　黎维知道唐佑在韩铮那里，可他也一直没有对家里人说起。
　　他知道，唐佑是他战胜韩铮的筹码。
　　他自然不会告诉家里人，他等待着他这个聪明的哥哥主动找上自己谈条件，他也知道，能帮唐佑的只有自己。
　　咖啡馆里，二人提及了家中人的近况，以及程家的反应，再无其他，彼此心照不宣。
　　黎维最后接了一通电话说是公司有事，便准备先行离开。
　　临走之前唐佑拦住了他，“借我点儿钱，我一会儿要买东西。”
　　被拦住的黎维好笑的望着自己的表哥，戏谑地道，“韩铮当真是只管吃管住的包养你啊！零用钱都不给的么？”
　　唐佑听了哭笑不得，“你看看你，这就是你不肯好好读书的后果，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口不择言。”
　　黎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高兴地说着，“哦……可现在好像是学霸在向学渣借钱啊。”
　　“随你怎么说。”唐佑也懒得再跟争辩下去。
　　黎维从自己的钱夹里抽出了几张现金，“现金只有一千，不用还了！”说着留下了钱，“账已经结过了。”起身离开了。
　　唐佑望着黎维远去的背影发愣。
　　如果我能有你这般潇洒，可能也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唐佑盯着桌上那两杯一口都没喝就凉掉的拿铁，思考着。
　　不是现在的你，也不是现在的我。
　　他跟你一样，只能活在过去。
　　你的洒脱模样，终究是你隐藏过去的伪装。
　　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回去的路上，唐佑让司机顺路去了书店和超市，他买了些专业书还买了几本菜谱，又在超市买了新鲜的菜和一条活鱼。
　　司机小赵瞧着唐佑的反常举动疑惑不解，当然不解的还有张妈。
　　回到韩铮家以后，那人自然是不在，只有张妈在屋里。
　　张妈瞧见唐佑拿着一堆东西进屋，忙迎了上去，“唐医生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家里还有菜的呀！”张妈一口吴地口音，语速很快，这大概跟她的急性子也有关吧。
　　唐佑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吴地女人说道，“听说他喜欢吃鱼，就顺路买了。”
　　唐佑脸上挂着不同以往的微笑，这是张妈从来没见过的，着实让她惊讶万分。
　　“我帮你一起做晚饭吧。我先去把书放到楼上，张妈你等我一下！ ”
　　张妈先是一愣，随后又爽快的应了下来，“行行行。”说着，接过唐佑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厨房。
　　等唐佑把书放到了楼上以后，就下来跟张妈一起张罗晚饭。
　　向张妈讨教了很多做菜的技巧，还问了关于韩铮的一些饮食习惯，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之类的。
　　张妈热心地告诉了唐佑，当然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唐佑忽然转了性子。
　　“唐医生啊，有件事情不知道好不好问啊？”
　　正在帮忙洗菜的唐佑，听张妈一副郑重其事的口吻，抬起头来说道，“什么事啊？问吧。”
　　面对唐佑的爽朗态度，张妈一时间有些窘迫，“啊……就是那个，唐医生为什么忽然间就想起帮韩先生做晚饭了呢？你……不怨他了吗？”
　　张妈实则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换做别人大概也问不出口。
　　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别墅的人都知道韩铮一天到晚是怎么对待唐佑的，虽然知道的不是很具体，韩铮也不允许任何人向外人透漏，但心里都是同情唐佑的，尤其是多与唐佑接触的张妈。
　　张妈在韩铮家做工很多年了，她对韩铮的脾性还是相对了解的。
　　毕竟是混□□的，手腕狠辣不是没见过。
　　但她却也是头一回见韩铮这样对待他人。
　　平日里对待他们这些下层小人物都没有那般铁石心肠，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也从没有苛待过他们，算得上是一个好老板。
　　这也就是唐佑觉得，张妈从前总跟他说韩铮这里好那里好，和每天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的缘故。
　　唐佑听着张妈的问题半天没有回答，继续洗着菜，神色凝重。
　　张妈瞧着这情形，心底暗道不妙，觉着大概自己真的不该多管闲事，就也沉默着。
　　哗啦啦的水声在厨房里回荡，气氛尴尬不已。
　　“我就是自己想通了，反正逃也逃不掉，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白吃白住吧。”
　　张妈只觉得不可思议，唐佑竟能如此大度，这样以德报怨。心里又更加同情这个人了。
　　“唉，想通了也好。”
　　“嗯。”
　　两个人再也没提这件事了，忙活了小半天，一桌丰盛的晚餐终于摆上了桌。
　　唐佑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已经快八点了，人还没回来，平时早就到了。
　　难不成是出去吃了吗？
　　正想着，人就回来了。
　　韩铮一进屋，那脸色瞧着就不怎么好，眼神里充满了戾气，就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一样。
　　韩铮烦躁的脱了外套，一把扔到了地上，开始扯自己的领带，只觉得想杀人，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踢掉了鞋子。
　　站在餐厅的唐佑远远地就瞧见韩铮满脸的怒气，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躲得远远的。
　　韩铮抬眼看到了唐佑，那人正想走，韩铮便起身快步走到了餐厅，一把把人揪住了。
　　唐佑的衣领被揪着，脖子上勒出了一道红印。
　　韩铮的脸越凑越近，唐佑下意识的扭头想要躲开。
　　“躲什么躲！今天见过你表弟了？”韩铮恶狠狠地说着，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毒打一顿泄愤。
　　唐佑点了点头，没敢说什么。
　　“那就给老子老实呆着，哪都他妈的别想去了！滚！滚回楼上去！不想看见你这张脸，见了就烦！”说完，一使力就将人推了出去。
　　唐佑脚下一软没站稳，被推出去老远，腰在餐桌上狠狠地磕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一幕被张妈和韩铮尽收眼底，张妈赶紧上前去扶唐佑起来。
　　唐佑摆了摆手，摇着头道，“没事。”费了好大力气起身，待到缓了过来，唐佑一句话也没说就自己上楼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脱力般的顺着门滑了下去，蹲坐在地。
　　一股温热缓缓地在脸上划过，带着咸涩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看到了黑暗。
　　韩铮，我会让你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