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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2 太阳 ...

  •   这幅画面可笑得悲凉,傅鸣昱穿着有些皱褶的绸衫,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花灯璀璨的街边。
      圆月都已经遥遥将落,这凄风苦雨在心里,却无穷无尽地敲打,浓墨黑夜经久不息。
      少许几个醉汉倒在路边瞧他一眼,只以为是自己眼花,潦倒地笑骂说自己的有眼无珠竟撞了鬼。
      他的身子像是一片破败的纸,随意的扯一扯,就该全部碎成粉末。
      如果不是夏律冲上来,掀开这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真不知道秦晟言下一秒,要做到哪一步,只是他已经恶狠狠的咬破了傅鸣昱的嘴角,只怕明天到了片场,又是好一顿的解释。
      得了空隙的傅鸣昱撒腿就跑,夏律顾不得追他,只能勉强的赏了秦晟言一耳光,把他的脑子打得昏昏沉沉耳鸣,才制止了他追上去继续暴行。
      傅鸣昱无休无止的跑,似乎是恶鬼在追。
      灌了铅的双腿渐渐的停止了摆动,肩膀耷拉着,眼中的光彩全部褪去。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和秦晟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为什么暴怒,又为什么绝望?
      明明被迫承受着内疚和恐惧的人是自己,为何秦晟言却是那个,要将自己碎成一团的心,塞进他手里逼他收下的人?
      是哪一次的对话,是哪一场的思念,让这关系成为了浆糊。
      又是哪一桩对视,哪一朵春花,勾勒了不应该的渴望?
      但是,他却颤抖了。
      想起高举香槟醉不成的夜,想起了呢喃不清的情话,想起了任岚字字锥心的责问。
      难道是真的吗?
      他和秦晟言——
      是相爱了吗?
      “你怎么在这!”
      休斯顿从银白的迈巴赫上下来,一把拉起蹲在路边的傅鸣昱,只见他的衣衫皱成难以启齿的程度,满面的困惑和无助。
      一汪泪要落不落咬着牙强忍,就想拎着秦晟言那家伙的领子,抡他一顿拳脚让这家伙离开,滚得越远越好。
      “休斯顿……”傅鸣昱睁着一双眼,费劲的聚焦,才认出来眼前人。
      “我来找你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男人收了声音里面的锋利,哄着他。
      “对不起……让你等得都没睡……”傅鸣昱抬手要贴着额头按一按,却惊慌的在腰间一片乱抓,目光顿时清澈不少,是死水被搅动的湍流,“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
      “玉!”
      傅鸣昱垂着头在前前后后的转悠,就是不见那块刻着“秋”的玉佩。
      “掉哪了……到底在哪……怎么办一定是跑的时候落在路上了……我去找找——”这还没说完,就皱了眉往回跑,目光在马路上没有章法的乱扫,看得休斯顿心里揪住了。
      “没事,不过一块玉……”休斯顿思量着,让凯撒去再买一块。
      却见傅鸣昱已经全都听不见了,只顾着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过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什么车在跑,只剩夜风追着他赶着他,要吵着挖出他的心,瞧一瞧颜色。
      休斯顿看不下去地跟上他,一把拉过死死扣在怀里——
      “别找了!”
      傅鸣昱浑身一震,伸手要推开他,却被强硬的困着。
      “放开我……我要找……不能没了……”
      “傅鸣昱!你看着我!玉可以再买!”休斯顿高声的骂醒他,“还有!你是傅鸣昱!”
      你未免入戏太深……
      傅鸣昱,你不是戚遇欢,你本不该这样宝贝那块玉的。
      你不能放任自己,就这样爱了。
      那我怎么办?
      你让这个,被你遗忘的我,怎么办?
      傅鸣昱安静下来,很久的安静着,宛如一尊死掉的佛像。
      “傅鸣昱……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休斯顿半拉半扯地将他塞进车子里,弯了腰给他扣安全带,经过他的脸颊顿了顿,又失望的离开,“回家把这衣服换了。”
      傅鸣昱还是不说话,直愣愣地望着不知道哪个方向。
      *
      “你要是想要他恨你,你大可再去敲他的门,干那些你早就想干的事情。”夏律受不了得靠在湖边的石头上,望着秦晟言留给她的一个倔强的背影,缓缓开口。
      秦晟言单腿曲起,单腿伸直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右手拿着一块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得出神了又笑容勾到一半,垂下去,仿佛在刻意地压抑什么怪物,抗拒他撕裂自己的人皮,从里面钻出来作恶。
      他身上浮躁的热气早就散了个精光,被醋意冲昏的脑子也勉强冷静。
      “我当初以为,有了他,你就能是稳定的,可惜我错了,这不过是加速你的自焚。”夏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边的休斯顿已经安排了傅鸣昱洗漱休息,没有大碍了。
      “我是得意忘形的伊卡洛斯,以为蜂蜡做的翅膀是无敌的,所以义无反顾得去靠近我的太阳,可是我终于还是会落下来,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秦晟言自嘲的开口,不甘心的攥紧手掌,那精致的刻文,印在肉里,咯的疼。
      “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
      夏律同情地盯着秦晟言的后脑勺,猜想这个男人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她低估了秦晟言的演技。
      他的面皮上,估计波澜不惊得如同餐后散步,遇见了一朵开败了的坦尼克,再长得花期,也抵不过岁月的攀折。
      “太阳,我就该仰望吗?”秦晟言的笑容里终于带上了血腥的残忍——
      “我偏要独占。”
      “你这样,只会让你们两败俱伤。”夏律只是觉得不妙,她冷言。
      “他是我一个人的。”秦晟言侧着头,最可怕的自信化作荆棘,爬上他的背影开出带刺的花,满意的咀嚼着刚才的话,又添一遍——
      “我一个人的。”
      *
      傅鸣昱从床上病恹恹地爬起来,瞟一眼时间,却不过是五点而已。
      但是困意已经尽消,干脆就翻了件简单的套头衫,穿了运动裤,挠着头去刷牙洗脸。
      他想偶尔去晨跑,然后回来给自己和休斯顿准备早饭,虽然比较偏爱中式面点,但是休斯顿似乎还是只吃得惯西式早点。
      穿好跑鞋,拿了钥匙,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休斯顿也听见了声音。
      所以从房间里慢悠悠地探头出来,见傅鸣昱的精神似乎好一大半,放心的挥了挥手道了一句早安。
      傅鸣昱重新扬起笑容,催他回去再睡一会儿,然后仰头接着第一缕阳光,从慢跑道上缓缓的起步。
      也许……
      也许……他是喜欢秦晟言的吧……
      傅鸣昱的小臂有规律地摆动,调整呼吸,大脑里逐渐空白一片,只有吸入和喘出的空气陪伴自己,绿荫小道上还能听见鸟鸣。
      这着实让傅鸣昱的心情又好了不少,也许昨晚自己,真的是因为入戏太深,平白无故的代入,那么多的哀愁和纠葛。
      傅鸣昱!
      打起精神来!
      今天才刚刚开始。
      神清气爽地跑完十公里,傅鸣昱回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休斯顿回笼觉睡完,拖拉着拖鞋被香味引到厨房里。
      傅鸣昱瞧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勾着笑眼,将他推到内卫去洗漱。
      无意间路过洗衣房,见到深紫色的一角,心头如霁,眨眨眼,想起那块丢了的玉佩,棘手地挑了眉毛,谄笑着打算编个借口。
      夏律坐的保姆车开到门口,休斯顿跟着傅鸣昱一起出来,等着他锁了门,就顺手抽掉了手里的剧本,有点不开心:“别低头看书了,万一撞到什么怎么办?”
      “今天的戏份有点多……我再复习复习。”傅鸣昱钻到车里挨个打了招呼,又夺过自己的剧本,好学生样子十足,“你今天没有戏份吧。”
      “我跟去观摩不行啊?”休斯顿劈手又夺回来,“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好吧……”傅鸣昱只觉得自己身后跟了个老妈子,嘴巴是碎的不行。
      也是周到得不行。
      夏律从后视镜里瞧了傅鸣昱,思索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傅鸣昱到了片场里,被乔安娜拉到一边换衣服。
      白衬衫套着深棕色的小马甲,给脖子那里围了个妥帖的丝巾,然后用鹅黄色的西装外套将脊背勾出来,下身深色格子的宽裤子,从小腿那里收束贴紧,一双样式时新的靴子蹬好,绑了一路的鞋带。
      茜茜麻利的上了妆,挑了一把刘海儿的形状,场务就已经推了一辆样式老旧,但是锃亮闪光的自行车来。
      傅鸣昱跨上自行车,单脚撑地,另一只脚搁在脚蹬子上,纨绔中带着点温柔,眉眼充斥着雀跃的笑意。
      暖风钻山越岭而过,身后上千亩的湖水波光闪烁,仿佛流淌的是碎金,但是这男人却妖娆不可比。
      沿岸开了整团的红云杏花,初开极红,似要冲撞所有的喜庆,但是后来费了劲儿的开,却粉而渐白,直到落了地,铺就一条干净的雪白绒毯子。
      纷纷扬扬的落花,蓝天仿佛童话,只怕这不过是一幅摄人心魄的油画。
      肌细分红脉,香浓破紫苞。
      “Action。”
      随意地蹬了几脚,闲散地踩着脚蹬子就溜起来,暖香的花携手扑面,搅和着一张大网去留人,鹅卵石嵌在软泥里,在岸边挤出一条曲折的小路。
      戚遇欢嘴角噙着一抹不可深思的笑容,肤白堪比这花色,耀眼胜过这花,不知凡几。
      情人眼中,又该,更艳上,神往上,几何?
      解秋夷原本是捧着书走着的,到那时他抬眼,只见这鸟雀般的扑过来,也停下脚步,合上书本张开手,满心满意得要接住他,要搂着他,要亲吻他。
      不苟言笑的先生,如今笑容要这春风都盛不住,欢欢喜喜的往外溢,点染黛绿远山,一层一层地晃动上去,将这天空都波动起来,和这不矜持的湖水一个样。
      “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戚遇欢神采奕奕地刹了车,指着身边足有二十几年的杏花树,中气十足地念。
      “绝胜南陌碾作尘……”
      解秋夷不过是重复了一遍,心意已经通了个透彻。
      “先生,我这学生整个的给了你,只教英文,可不划算。”
      戚遇欢向来说这些,从不脸红,但是心跳倒是乱得,幸好,这看不出来。
      “想学什么?”
      解秋夷望着这将自行车都骑得横刀立马,便明白他的心思。
      “学先生的所有本事。”
      戚遇欢破着花浪靠近,细幼的小腿踩出坚定。
      阳光太甚,让我看不清你。
      “所有?”
      “所有。”
      “有一样,我可不能教你。”解秋夷略作思考,认真的垂眸。
      “是什么?”遇欢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本事,也低下声音去问。
      “鎏金灯下,红烛帐暖,春宵一刻。”
      戚遇欢充血的脸全然是不甘不服,却瞪着眼说不出。
      解秋夷认为,这杏花林,不如眼前人。
      远远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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