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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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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灵,灵巫也。以玉事神。
2.
“你就是蜀国新任大祭司?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比干惊讶道,“不知蜀侯此次遣你前来朝歌,所为何事?”
我向面前的比干施礼,再抬头时已经露出一个笑容:“此行是为一桩旧约……上一任大祭司是我的养母。阔别十载,大司命看来已经认不出我了,或许等大司命想起来我是谁,我的来意会更容易解答。”
比干盯着我看了片刻,目光最后定在我眼角处,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
很好,虽说人的外表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发生改变,但我果然从小到大都十分好看,这才给大司命比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很快地就记起来我是谁。
虽然他可能只是因为我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才认出我的。
我心下非常满意,正准备开口与他说“您记性真好,我正是当年那个美丽的小女孩”,却听比干话锋一转,语气幽幽:“你是那个——”
“骗了殷郊一把弓的阿灵。”
“……怎么能是‘骗’呢,这也太难听了。”我面不改色道,“是他送给我的。”
再说了,那把弓比我都高,我要那玩意做什么用啊。我只是好心帮殷郊收个几年而已,毕竟我们当初那个年纪谁都用不了它。
比干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如果殷郊没有拿着你留下来的布帛跑来找我抱怨,我会相信他是自愿送给你的。”
咦,这人还告状!
不就是因为当时还是王妃的姜王后总是闷闷不乐,殷郊想要让母亲开颜嘛,我们这是各取所需——我以写了办法的布帛与殷郊的弓暂做交换,让他在我离开朝歌的第二日把布帛拿给他母亲,保证她一定会笑出来。
仅此而已。
“那姜王后笑了吗?”我问。
比干微微颔首。
我撇嘴,那不就得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殷郊不必如此斤斤计较吧。
好好好,我承认我在布帛上写“对不起王妃,您儿子的弓被我拿走啦。他好孝顺一小孩,他就是想让您笑一下,麻烦您笑一个,谢谢谢谢。虽然我跟他说把弓借我几年,但我们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这么一想,殷郊人财两空也太可怜了,所以您笑一笑吧,就当让他长个记性……”是有那么一点过分。
但是姜王后笑了啊!她一定是因为殷郊的一片赤忱之心才笑的。
“也可能是发现那孩子有点傻。”比干说道。
我:?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3.
大约是十年前,我曾随上一任大祭司千里迢迢从蜀地来到朝歌,那时候的蜀侯还是鱼凫氏,如今江山已换了人坐。
蜀地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多年主动画地为牢,一直过着比较和平的生活。由于进出不便,此地和大商之间没什么交集,因此蜀侯特意派大祭司出山访商,意在建交与立盟。
当时的商王是帝乙,帝乙颇为看重的王子的有两位,长子启,次子寿。由于殷寿常年在外征战,所以我和大祭司只见到了殷启一家人,以及殷寿的妻子姜王妃,还有他那与我年纪相仿的儿子——殷郊。
大人们总觉得小孩子能够在一起随便玩,因此在大祭司与商王和殷启一起议事的时候,商王的孙辈就被打发来招待我这个下一任神巫了。殷启的孩子比我年长许多,早早地撇下我和殷郊,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留我和殷郊面面相觑。
殷郊看起来不爱说话,于是我主动开口说道:“我姓妘,名灵。你可以唤我阿灵。”
快和我一起玩点什么吧!
殷郊点头,问我:“阿灵……要听我弹琴吗?”
我说好啊,我还没怎么听过别人弹琴呢。
只是在听殷郊弹了五首曲子之后,我确信,殷郊平时没什么朋友。不是,哪有人自顾自地一直弹琴,完全不跟客人说话的啊!
我开始思索,或许是因为殷郊身份尊贵,寻常的小孩和他说不上话,而殷启的孩子和他有年龄差,也不愿意搭理他,他平时实在接触不到什么同龄人……哦,怪可怜的。
当然,也可能是殷郊的性格原因,他看起来像是能对着牛弹一天的琴的那种人。
等一下,他不会是把我当成牛了吧?
我连忙打断他弹第六首曲子的动作,我说殷郊,你弹得真好啊,但你先别弹了。
“是吗?谢谢你,阿灵。”殷郊看我,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等到父亲回来时我就可以弹给他听啦。”
……他信了!
感觉殷郊对我弹琴的举动,和他每天完成师傅布置的功课没有什么区别。他沉浸于此,好似无需听众,只是此刻巧合,多了一个我而已。
我莫名地有些心情复杂,干脆对他提议找点别的事做。
殷郊可能也弹累了,他从善如流地放下了琴,问我想做点什么。我问他有没有弓,他说有,我说好耶,我们去玩弓吧。
我本以为我会看到那种适合小孩玩的小木弓,结果殷郊领着我看到了一把比我高上很多的大弓。我一时失语,偏偏他还很骄傲,说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很厉害吧!
我心想,哎呀傻孩子,你父亲也太不负责了,哪有给小孩启蒙用这种东西的啊,一看就不是真的想关心你——我对素未谋面的殷寿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
为了避免殷郊长大之后意识到自己是被敷衍了,睹物思人,我决定好人做到底,把这个弓骗……啊不是,把这个弓带走。
这就是比干提到的那件事的始末。
4.
“那把弓我这次专门带了过来,准备物归原主。”我打开我的随从小鱼搬进来的袋子,指给比干瞧,我还搭了一袋子的箭矢呢,说来还是殷郊赚了。
“大司命,可不能再污蔑我了啊,我并没有食言。”我义正词严地说道。
“你当初不是写了‘以后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吗?”比干取笑我,“这也算是食言吧。”
要不是我没有胡子,我非得对他吹胡子瞪眼。
“你以为我想见他呀。”我不服气地说道。
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笑容腼腆的殷郊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如今的他能不能拉开这张弓呢?当然,我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变得聪明一些,有没有意识到我的一片好心。
若他还是觉得我骗了他,那这人我不见也罢——
“殷郊啊,他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但实际上一模一样。”比干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你若是见到他,应该会颇为吃惊。”
我心说你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谜语呢。
殷郊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啊?
这么想着,我打算与比干聊一聊我此次从蜀地千里迢迢来到朝歌的目的。然而门外忽然有侍从来报,说是王子殷郊前来拜访,得知大司命有客人,先在前院等着了——听到这句话,我不等与比干道别,直接拿起了那个袋子,转身就走。
比干在我身后说道:“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不想见殷郊?”
“我那是不想继续跟您猜谜。”我理直气壮地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让我吃惊。”
才从屋里走出来,还未行至前院,我就听到天上传来了“呷呷”的高亢的叫声。抬头看过去,原来是一声声雁鸣。说来也巧,我带着弓箭,恰好有一行雁飞过……
此情此景,也是一种机缘。
我不愿随意伤及生灵的性命,却需得一只雁养上一养。于是我取出弓,又拿出一支箭,眯了眯眼睛,对准那只落在队伍最后的大雁的翅膀,搭弓便射。
回抽的弓弦掠过骨制的扳指,伴随着急促的叫声,中箭的大雁朝着前院飞快地坠落,像是骤然落下的星辰一样。
我拎着弓,提起裙摆,急匆匆地朝着前院跑去——
下一刻,我猛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垂直落下的大雁已被人接住,落入了他的怀中。
此人身穿华服,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以及那只被抓住之后没有任何挣扎,完全动弹不得的雁,我好像终于明白了比干的意思……
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对方回过头来,与我对视。
他显然是看到了我手里的弓,知晓这只大雁翅膀上的箭矢许是由我所命中,因此眼底闪过了些许惊讶。
“你就是叔祖的客人?”他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是殷郊?”
“我是。”殷郊微微颔首,却也没忘记问我的身份,“你是谁?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我倒吸了一口气。
不是,殷郊,你现在长得也太高大了吧?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像是半夜翻个身就可以把我压死的那种……
我在一瞬间和那只雁达成了一致。
——害怕!
5.
若是旁人一直盯着我看,又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我准要猜他是否对我有意,将我视为某种猎物,看我做点什么给他一个警告——但眼前的这人是殷郊。
殷郊的审视不含任何狎昵之色。他站在不远处看我,端详了片刻,发出疑惑的声音:“好眼熟,我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你……”
比干能认出我,是因为对我所做的事情印象深刻。可是殷郊也觉得他见过我,不会是因为他记仇吧?毕竟那把弓是他很敬仰的父亲赠予他的。
想到这里,我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说不定是在梦里?”
“殿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殷郊皱起眉来:“……我去问叔祖。”
哎呀,我说的是记仇,又不是知慕少艾,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好啦,不与你猜谜了。”我缓步走向他,“殷郊,其实我是你未婚妻。”
殷郊:……
殷郊:?
“嗯?”他错愕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比干慢悠悠地走出,见状接过话来:“殷郊,虽然突然出现的未婚妻和好端端地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雁一样让人惊讶,但那孩子说得没错。”
“她确实是你未婚妻。”
……听起来我好像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鸟一样,什么天降祥瑞啊。
殷郊似乎是陷入了迷茫,一时间没再说话。
我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虽然我准备把这只雁送给你做礼物,但我要先给它处理伤口。不过我不愿被它伤到,还望你将它抓好。”
殷郊“哦”了一声,照做,然后反应过来:“礼物?”
“是啊,我们那边举行婚仪的习俗是这样的,要给另一方送一只活雁,有着特别的寓意呢。”我解释道,趁大雁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取下了箭矢,又听到了它的一声鸣叫。
好在殷郊稳稳地抓着这只雁,它连扑棱都不扑棱一下,倒是没来啄我。
这人力气可真大啊,也相当可靠。我这么想着,从衣服里摸出磨好的草药粉和手巾,给那只任我摆弄的大雁上药、包扎。但是握着它的人可不会任我摆弄,殷郊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他叫道:“怎么就突然举行婚仪了!”
“不对,你放下的那把弓我看着也有点眼熟,你到底是——”
我抬起头,对我这个还在状况之外的未婚夫说道:“我姓妘,名灵,你可以唤我阿灵。”
殷郊怔住了:“是你……”
“又或者说,你想更亲近一点?”我对他眨眼睛,“我也不介意你提前喊我‘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