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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悲往事,梦魂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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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月上三竿,谢吟才回来。
“师尊吃过了么?”烬夜忙迎了上去。
“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说着谢吟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给他,自己便走到摇椅上坐下了。
烬夜跟上去道:“那徒儿侍奉师尊歇息吧。”
“不急,我们师徒俩有段时日没说上话了,今儿好好聊聊。”谢吟拍拍把手,随意问道:“夏盟主赠你的剑使得怎么样?”
烬夜见他似乎累得很,便也不打算多说了,只道:“一切都好。”
谢吟微微闭眼,“嗯,割胆虽是巨匠之作,但名声不好,若是不合适,咱就换一把。”
烬夜自然不知那些陈年往事,还以为是名字的缘故,何况即使知道,事到如今让他放下割胆也是不能了。
“说来师尊今天去哪了,好生憔悴。”
“有么?许是因为见了故人,太高兴了。”
虽然晓得现在因为这个不高兴幼稚的很,但他最近心里十分烦躁,只是绷着面上不显,一旦风吹草动就冒上来了:“...我从未见过师尊的朋友们。”
“呵...”谢吟轻笑了一声:“小时候你都见过,只是忘了而已。”
“那为何后来师尊都不带我去了?以前您总自己出门......”
谢吟自然知道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难得没有逗他,解释道:“因为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了。”
“那现在呢?师尊还觉得我是黄口小儿吗?”
“为师还以为夜儿对这些不感兴趣呢,那就下次,下次一定同你一起去。”谢吟好声好气道。
烬夜翻腾的内心才算熄了下来,小声应了一个好字,低着头不再吱声。见人哄好了,谢吟笑道:“不生气了?”
他忙正襟危坐替自己找补:“师尊不兴胡乱栽赃,徒儿只是先前有不明白的地方而已。”
“好好,随你怎么说。”
见谢吟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烬夜温声道:“师尊困了就睡吧,一切有我呢。”
“嗯。”谢吟勉力撑开眼对他笑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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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凉水,即使是绿瓦朱墙的皇宫,灯光再亮,照到身上,也是冷的。
长禧宫内,夏侯兄妹对面而坐,桌上满是山珍海味,却无人动筷。永安公主无语的看着对面不停灌酒的兄长,忍了半响还是开口了:“皇兄这是做什么?说是给我送行倒只顾自己喝酒,若是不想来不来便是,何必下妹妹的脸子。”
永安公主与皇帝差不了几岁,宫里的孩子虽多,但因着诸多原因,总是亲情淡薄。而两人一母同胞,况且永安是女子,虽聪明伶俐,到底对皇位没有威胁,因此两兄妹从小到大感情极好,向来有话直说。
可是要亲妹妹去送命这种事怎么说的出口?
夏侯锦麟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道菜放到妹妹的碗里,道:“你不最喜欢茄鲞了吗?多进点,那边可吃不到这道菜。”
“不吃,都这么晚了。”夏侯锦绣嘟嘴道:“要是变成大胖子,青年才俊们还怎么看得上我?”
夏侯锦麟深深的望着她道:“若是这样,哥哥养你一世。”
“还以为哥哥会安慰我以貌取人其非君子呢,没曾想就这样打发妹妹了。”
“他们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喜欢即可。”
“哇,哥哥这话真像个暴君,让人听到可如何是好?”
“只需付出一点私情就能飞黄腾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在安慰自己又或者真这么想,夏侯锦麟已经分不清了,到这一步,终究没有选择了。
夏侯锦绣却摇摇头,道:“可人不就指着这一点私情活着吗?我若不是哥哥的妹妹,没有哥哥相护,从小到大深宫之内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绣绣......下辈子,还做我的妹妹吧,我会对你好的。”夏侯锦麟轻声道。
夏侯锦绣轻轻笑了:“哥哥待我已经足够好,所以,我为哥哥做什么,都是自愿的。”
原来她已有预感此行有去无回,夏侯锦麟虽已登金銮,胸中沟壑早就不显于色,可一母同胞,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又怎会毫无察觉。
夏侯锦麟抿了抿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锦绣却移开了目光,忆起往昔:“当年母亲虽贵为皇后,可没有心机,人又老实,母家更是毫无助力,只外祖父一人在朝为官,又是个有名无实的闲职。宫里莫说家世显赫的宠妃,就连得父皇多留宿几晚的贵人都不把她这个正宫放在眼里。你我在尚书房的日子也难过的很,母亲不受宠爱,连带哥哥虽身为嫡子,皇储之位却一直空着,真是讽刺。”
“我记得你小时候早早就学会了刺绣,旁的公主喜欢舞花弄草,放纸鸢扑蝴蝶,我的妹妹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陪在母后身边。”说起过往夏侯锦麟的脸上满是温柔之色:“那时每日最开心的事就是下学,进了宫门就看到你们坐在大殿一起刺绣的模样。”
“其实哥哥不知道吧,我和母亲最讨厌刺绣。”夏侯锦绣道:“尚衣局送来的衣裳只有吉服是用心做的,免得重要日子父皇看见了找他们麻烦,那些常服针脚粗糙,绣花稀疏,根本见不得人。若我和母亲不自己添上,真真就成满宫的笑话了。”
空有名号却没有实权的后宫之主,其中心酸无人可诉。先皇后赫连氏,本也是高门大户的嫡女,被指婚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为妻,但家道中落,于继位登基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可以说当时先帝基本是被排除在皇位人选之外的。幸而先帝自己心机深沉,纵横谋略,方才得以继承大统。而回过头来,对这个意味着自己不入皇父眼的正妻是何种态度,可想而知。难怪自先皇登基后,先皇后身子愈来愈差,早早抛下尚且年幼的双子去了。
记忆里母亲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印象中是个纤瘦的女子,眉目清淡,声音温柔。
夏侯锦麟喃喃道:“我只知自己日子过的艰难,却忘了你们也同样......”
“还好,那些都过去了。”锦绣定定的看着他,道:“哥哥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我们走到今日有多不易,哥哥的理想抱负我都明白,所以...无论什么,哥哥决定就好。”
“......”
待夏侯锦麟走出长禧宫,已是深夜。文雪玉在门口等着,夏侯锦麟见到她,随即吩咐不再乘辇,改为步行。
文雪玉跟在皇帝身边一道走着,低声道:“待到辰末奴家就将与公主一同出发,皇上是否需要送行?”
“...不用了,此去一路,万望神使对舍妹...给个痛快。”